回到白芷园,时常不见人影的老瞎子倒是出现了。看到白玄冬手里提着的馄饨,上来就要抢,被白玄冬一把推了开去,道:“这不是给你的!”
“有什么关系,你再去买一碗就是了!”瞎子说着,又要伸手去抢!
白玄冬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这厚脸皮瞎子的距离。其实,他挺好奇,这瞎子明明不瞎,那一双眼睛,甚至比大部分人的眼睛都要明亮,可为何偏偏就要自称是瞎子呢?
他好奇地朝他看了两眼,就将这点心思压了下去,然后掉头去找小男孩。
瞎子不甘心,在后面跟了过来,嘴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白玄冬也不理他,只要他不上来抢,他只当是听不到看不见。
厨房门口,小男孩正蹲坐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本礼记,正摇头晃脑地读着。
白玄冬走到跟前,他也没发现。倒是读得挺用心。
白玄冬嘴角微微勾起,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忽然觉得,这小家伙,还有些可爱。
许是他左手拎着的馄饨飘香出来,打扰了这正迎着朝阳读着圣贤书的小家伙,将他的心思从眼前那本装满了浅显易懂却又十分重要的道理当中拉了出来。
“哇,小哥哥,你回来了啊!”小男孩看到他,立即眉开眼笑。白玄冬递过馄饨,道:“给你的!九歌城最好吃的馄饨!”后面半句,那是白玄冬临时加的。是不是最好吃,他当然不知道,九歌城内那么多馄饨摊,他就吃过这一家。不过,小孩子嘛,这样一说,他或许就会开心一些。
就跟那时候在平阳村时,只要跟大牛说哪个东西最好吃,他肯定吃得很欢一样。
果然,小男孩立即兴高采烈的接了过去。刚要打开,妇人却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小男孩手里的馄饨,眼里掠过些许戒备之色。
“风儿,怎么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呢?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妇人轻声喝道。
小男孩手一抖,差点将馄饨给洒了,忙不迭的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妇人,眼里有些委屈,但还是转过身来,仰起头,看着白玄冬,道:“谢谢小哥哥。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饭了,这馄饨,你还是自己吃吧!”
母子两人这样的反应,让白玄冬心中有些失落。他暗自自嘲,让你自作多情,这下热脸贴冷屁股了吧!
他也没去接小男孩手里的馄饨,只是说:“我也吃过了,你不吃的话,就给他吧!”他指的是后面的瞎子。他早就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小男孩递过去的时候,眼里装满了不舍。
白玄冬将菜篮子递给了妇人,扭身就走。
他还没走远,听得瞎子说道:“那小子一番好心,可是被你伤到了!”瞎子口齿含糊,估计是塞了一嘴的馄饨。
白玄冬装作没听到,大步走远。
背后,妇人神色有些复杂。小男孩犹豫了一下,问瞎子:“瞎子爷爷,小哥哥他待会会不会一个人偷偷地哭?”
瞎子咽下嘴里还未完全嚼烂的馄饨,撇了一下小男孩,道:“你以为他是你啊!”
“我怎么了!”小男孩不服气地扬起下巴。
瞎子嘿嘿一笑,道:“跟个女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
小男孩羞恼得红了脸,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朝着瞎子作誓:“哼!我是男孩子,我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真的假的哦?”瞎子面带笑意。
小男孩信誓旦旦地点头:“我跟你打赌!”
瞎子一愣,旋即一口应下,笑问:“那你跟我赌什么?”
小男孩歪过脑袋想了一下,道:“如果我赢了,你就把那几块乌龟壳送我!”
瞎子一听,眯起眼睛,眼里盛满了笑意:“小鬼头,挺精明的嘛!你怎么知道,那些是好东西?”
小男孩一脸骄傲。
瞎子又问:“那如果你输了呢?”
小男孩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会输的!”
瞎子眼珠子一转,道:“那这样,如果你输了,给我做徒弟怎么样?”
小男孩想了想,点了头:“可以。不过,我不会输的!”
而他背后,妇人看着瞎子,一脸惊色,甚至还有些激动。
别人不知这瞎子的身份,可她却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这里是白芷园,正所谓往来无白丁,能在这里来去无阻的,都不会是普通人。而此人,不是瞎子,却喜欢自称瞎子,这江湖里,只有一人喜欢这么做!
若眼前这人真是那个人,那风儿做了他的徒弟,起码他们母子的性命再无忧虑!
妇人想到此处,便想说上几句,赶紧落实了这师徒名分。但她刚准备要开口,瞎子却忽然朝她看了一眼。
这一眼,仿佛看透了她心中的那点心思。妇人心神大震,不敢与他对视,慌忙低了头。至于刚才那点小心思,也自然不敢再想了。
“要不要尝一个?”瞎子忽然将馄饨送到了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吞了吞口水,眼中写满了渴望。不过,他还是抬头看向了身后的夫人。仿佛在问:我可以吃吗?
这时,瞎子忽然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问自己。若是事事都问别人,岂能做成大事?”
妇人心中一震,她明白这话是瞎子说给她听的。
妇人想了一下,拎着菜篮,转身往里面去了。
小男孩看着母亲离开,挣扎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问瞎子:“我可以吃吗?”
瞎子反问:“你说呢?”
小男孩想了一下,答:“这是小哥哥买给我的,应该可以吃!”
瞎子眼睛一眨,狡黠一笑,道:“可是,你刚才拒绝了他,现在这碗馄饨,是我的了!所以你能不能吃,是我说了算!”
小男孩一愣之后,伸手就准备去接那碗馄饨,谁料瞎子却将手缩了回去。小男孩的手与馄饨碗,擦肩而过。
小男孩顿时恼了,用力瞪着瞎子。
瞎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个馄饨后,悠悠说道:“小子,这个世界上,机会都是很难得的!不可能再一再二还有再三!而你刚才错过了两次,所以,这碗馄饨,你是不会吃到了!不过,你要是有本事,可以让那家伙,再给你去买一份!”
瞎子的这番话,前半部分,小男孩听得有些迷糊,但后半部分,他听懂了,而且有些意动。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后,终究还是没去找白玄冬,央求他再去买一份。而是,在瞎子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眼神呆呆地看着前面,低低地问:“瞎子爷爷,你说小哥哥会不会生我气?”
瞎子咕哝道:“那家伙没这么小气吧?”
小男孩听后,想了想,道:“嗯!小哥哥肯帮母亲买菜,是个好人,肯定不会这么小气!”
瞎子有些哭笑不得,道:“帮你母亲买个菜,就是好人了?那我刚才跟你讲这么多大道理,岂不就是大好人了?”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
瞎子砸吧了下嘴,觉得有些无趣。他堂堂一个老神仙,竟然被一个拉屎还要别人帮忙擦屁股的小孩子给鄙视了,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还搁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