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大人说的就是青州知府许岙,本来政绩好了今年就能调回来升一级,偏偏遇到瘟疫,历代都是焚烧空城,一个人都活不了。偷偷跑回来吧,还倒霉的弄错了时机,有个能治了瘟疫的秦富凭空冒出来。
平白惹了一身臊,且许岙与秦富积怨已深,单就一个柳岩松就让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更何况因为青州之事,让他背了这么一个窝囊的骂名,心里不知怎么恨的。
要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得了信,就送到龙川手上了。
也罢,就让他回来戴罪立功!
恰巧,候府饭桌上的人也在热闹的说话,也是蒋锐好奇心起,所以不经意踩了秦富的雷区,“小师弟,你与老师最是亲密,可知道他要娶的的女子是谁吗?”
秦富愣了一下,才猛然记起自己与苏佾成亲的日子就快临近,嘴角不由泛起一抹笑意,卖了一个关子,“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听话音是知道的,蒋锐来了兴致,眉毛都飞扬了起来,喃喃自语,“我还当是老师的推脱之词呢,也没见他与谁家千金来往频繁,转眼就说要成亲了!”
“难得今日我那冷面爹还问我来着,说王府的红绸都铺到对面街上了,动静闹得这么大,还迟迟不见媒婆带聘礼去谁家府上提亲!不仅仅是我,整个上京都盯着呢……”
秦富握筷子的手一紧,抬头扫了一眼他兴奋表情,眉眼的笑意就淡了下去,“月底才成亲,不急。”
“月底?!”蒋锐拔高了声音,直让饭桌上的两人都看了过来。他失落的摇头,觉得全城的人都被自家老师耍了。
“怎么?”
“就是明日下聘礼,月底成亲也是来不及了,三书六礼,哪个都是不能废的。现下已是一月过半,王府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我看悬。”蒋锐认定是苏佾说了慌,恐怕是为了京里四起的谣言所想的对策,不由叹了口气,抬头看桌上的红烧鱼只剩了鱼骨头,便顺势放下筷子,再叹气。
秦富也将筷子搁下,觉得吃得太饱,嗓子眼都堵的难受,撇了撇嘴道,“老师跟师母的感情好得很,说月底成亲,就一定会在月底成亲!”
那眼神说不上的凶狠,似乎自己说句不是她便要一巴掌扣过来,蒋锐本来还想问秦富她为什么会那么肯定的,此时却连忙喏喏应是。
没人告诉秦富成亲会这么麻烦,她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苏佾会悔婚,毕竟孩子都有了,她也不相信他对自己完全没有感情!
柳岩松当然不会说,说了秦富肯定就坐不住要去找苏佾了,那不是给自己存心添堵吗?他心里巴不得两人有嫌隙,自己好上位,其实也有预感,恐怕苏佾有别的为难,暂时不能来提亲了。
场面冷了下来,蒋锐觉得再待不下去了,突然想起城里面关于秦富跟老师的谣言,此时无心之话怕是戳到了秦富的痛处,转而又想不通秦富的脑回路了。
按理来说,若老师跟那女子成不了,秦富自然就有机会再争取老师了,偏偏她气愤恼恨,倒似那被诓骗的女子是她自己了!
不过不论怎么样,都与他无关就是了,蒋锐忙起身说要告退,秦富也没什么心情再装模作样,便随意摆了摆手。
走到门口时犹豫着扭身,看到秦富恍惚的模样,连那一向灵秀的双眼都暗了下去,只余侧面一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平添几分无辜委屈,不知怎么心里心里一动。
倒也不是什么旁的感觉,就是忽然想起自家那苦命的妹妹,虽然那时年纪小,却依旧记得她软软糯糯的模样,喊自己哥哥,吧唧一声亲在自己脸颊处。
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就爱嘟嘴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也是这样长长的睫毛,黑漆漆的双眼可怜巴巴的看过来,人的心便软的跟水一样,只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
犹记得那时宝宝还在生病,好多日都软绵绵的,本来胖嘟嘟的身子也瘦了一圈,娘亲心疼,暗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宝宝不爱喝药,每次都要闹着让自己给她哼曲做丑,自己大他一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刚识了几个字,便觉得难为情,于是那日下午便没去妹妹的楼里。
第二日,骤然听到娘亲凄厉的哭喊,看到府中下人焦急的四处寻找,嘴里喊着宝宝,看到爹爹红着双眼去府衙报官……
一切都显得那样虚幻不真实,他张大嘴巴站在妹妹的屋里,手里还捏着下学时买的糖人,房里却空空荡荡,冷的人四肢百骸都动弹不得……
其实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宝宝的脸都不记得了,只是那样揪心难过的模样,却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秦富抬头,撞进蒋锐闪烁的双眸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被颓然落寞覆盖,大抵是十分悲伤难过的,“你怎么了?”
该难过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蒋锐回神,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只是忽然想起,老师今日怕是被圣上召进宫里了,你若是有事,便等明日再去吧!”
秦富点头,“哦。”
蒋锐便大步离开了。
后来送鱼的小奴回来,果然正碰到宫里来人,苏佾不曾尝鱼,匆匆就跟人进宫了。
半夜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秦富在梦魇中徒自挣扎,阿左进来检查窗户时听到床上的响动,便点了蜡烛,摇醒了满头大汗的秦富。
半响还是心悸。
阿左倒了一杯热水过来,有些担忧,“小公子,您好点没有?”
“总感觉心神不宁。”秦富呢喃,伸手接过水杯捧在手掌心,不过一日不见,便觉得自己有点想念老师了。
阿左也是满怀心事,一边也相信公子能解决掉所有的问题,遂笑了笑,伸手帮秦富拉了拉被角,“您就是太紧张了,奴听他们说,快要成亲的人都这样,容易生气,也爱发呆。”
秦富心里知道不是这样的原因,但也不爱自己胡思乱想,便叹,“应该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