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佾终于不耐烦了,他再次推开李静思,转身抽出墙上的剑抵在她脖颈,“请皇后娘娘不要再纠缠了,不然本世子手里的剑,今天就要见血了!”他一字一句强调,“我是好人家的夫郎,您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名誉,也休怪我不讲往日情谊!”
话音还未落,就见李静思的双颊越来越红,出气声也粗重了许多,竟不顾刀剑锋利,眉眼勾人的朝苏佾这边扑过来,“苏大哥……”
苏佾心里一凛,马上避气凝神,冷眼看着刀锋刮过她的脖颈,留下一丝血痕,他侧目扫过身后看似整密的墙壁,拎起李静思的领口丢在一旁,自己毫不犹豫的疾步出了屋子。
真是巧了,小太监领着臭着脸的蒋大人跟蒋锐迎面走了过来,看到衣衫褶皱的苏佾,齐齐一愣。
小太监眼珠一转,惊讶的说道,“苏大人怎么这副样子?莫非是里头伺候的人不尽心,惹了您不开心吗?”
苏佾还未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惊呼,“皇后娘娘?您怎么在这里?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犯病了,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快来人,快去请太医!”
自几年前皇后娘娘的精神就一直不太好,太医来看过后也只说是受了刺激,要慢慢调养,这几年也一直在吃药,连自己生的孩子也顾不得了,整日疯疯癫癫的,就想着往外面跑。
又听到李静思尖叫的声音,“狗奴才,放开我!我没有病!苏大哥,苏大哥你救我,你知道我没病,他们要害我,他们都要害我,苏大哥……”
蒋大人气的脸色发青,伸手指着苏佾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缓过神来,气极反笑,连说几个好字后,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蒋锐前看后看,对着苏佾深深叹了口气,匆匆行一礼后,追着自家爹跑了。
宫里出品,自数良品,耳里都是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声音。苏佾低头慢慢运气,勉强压制住心里翻滚的燥意,他抬头看看天上点点星光,心头突然莫名涌上一股委屈。
匆匆回府,看到了守在府门口的阿右,苏佾眉心一动,心里一冷。
秦富没睡,无聊的翻看着安安的小人图,她知道阿右肯定会去给苏佾告状,苏佾待会儿也一定会跟自己来吵架,所以只能等着。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就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秦富翻了个身,面朝塌上的窗户,后背对着门口,懒洋洋的伸手捏几个蜜饯,塞在嘴里,慢慢再将核吐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今天大抵是吃错了药了,进来就抱着人不撒手,将秦富压在塌上,耳鬓厮磨,蜜饯还有几颗捏在手里,别说手里的了,小桌上的都被苏佾掀在了地上,乱糟糟滚了一地。
开始她还以为是苏佾生气了教训自己,老实说心里还是忐忑的,没想到见人就扑,她的声音闷闷的有些喘,“你做什么,放开我……”
苏佾不放,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后腰脊背,两人发丝交缠,暧昧暖人。紧跟着是密密的亲吻落在她唇角耳畔,将她抱在怀里了,恨不得揉在骨头里,心里才能被满满的填实,他轻声唤,“子君,子君……”
秦富皱眉躲着,推又推不开,还累的自己一身汗,只能假装不适开始咳嗽,“放开我,咳咳咳……”
苏佾稍稍退开一些,歪头看着脸色涨红的秦富,待她平静后,又跟胶水似的粘了过来,秦富气的不行,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衣服也换了一件,不由恼了,“你是进宫喝酒了吗?喝多了也别在我这里撒酒疯……”
那怜惜宠溺的亲吻让秦富透不过来气,她恨恨的咬着牙关,自然感觉到了苏佾不正常的体温,不过秦富倒也没多想,只当他要欺负自己,说话自然跟甩刀子一样毫不留情,“苏大人学的三纲五常礼教规矩就是这样的吗?半夜时分随随便便进女子的房间,进来了就开始亲人,我说要娶你了吗?!”
苏佾一愣后慢慢抬头,烛火氤氲,他的头发从耳侧垂下,遮住了外面的光,也遮住了双眼的光明,秦富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觉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
他说,“你不要我?”声音暗沉,他似乎才想起来问这件事情,他刚才还在宫里说是她的妻主。
秦富笑了,“我为何要要你?”
他执拗,低头又来亲秦富的唇,“可我心悦于你,我当你是我唯一的妻主。”
秦富只能冷静的任他亲,她想,要是自己在稍微激动反抗一点,指不定苏佾还当自己是欲拒还迎,“爱我的人很多,我爱的人也有很多,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们早已经过去了,老师,人要往前看,不要执着于过去,不然,只会作茧自缚。”
“我不信!”苏佾捏着秦富的胳膊,手指越手越紧,他像溺水的人,不知是药效太烈还是这些话太锋利,他只觉得自己像被人抽空了灵魂,这世间所有的色彩都褪去了。
她如今也会学着外人一样,来踩自己的痛处了。
苏佾红着眼拉扯秦富的衣服,那是上好的锦缎,最好的绣娘裁缝量体绣好的,看着好看穿着舒服,却最是脆弱,轻轻一扯就成了碎片。他低头一看,入眼就是白皙精致的锁骨,她穿了水蓝色的裹胸,绣红艳艳的红梅,跟画上去的一样。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变了,我也变了。”秦富面无表情的看着身上愣神的苏佾,“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尘不变的,你了解现在的我吗?你就说心悦于我,你这么看着我,不觉得的陌生吗?”
这良品的合欢药,也不抵心爱之人的言语锋利,他没有盔甲,来之前甚至想在她这里得到一丝安慰,即使他在进偏殿的时候,已经多少算到了皇帝的心机,可他却不得不配合……秦富还是看不到苏佾的脸,他安静的将脑袋搁在她颈侧,他的心跳很快,后来又变得很慢,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可能他心里有过各种难言的感受,他一语不发,却胜似千言万语。
秦富不能说自己没有触动,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两人挨的这般近,他的心跳跟敲鼓一样砸在她心口,闷闷的疼。她猜想他可能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许是在宫里跟蒋大人闹得不欢而散,又或许是皇上那里又起了为难的心……秦富抿了抿唇,准备说些什么,“今日蒋大人去向皇上禀明了你的身份,要你回蒋府,我没有答应,顺便跟他争论了几句……”
说到这里一顿,想到秦富可能早就算到了,便直接说了结果,“皇上让你明天进宫,他要亲自问话。”
苏佾撑起身子,伸手将落在秦富脸上的发丝抚开,拇指摩挲着她的侧脸,看了她很久。
“你不要怕,明日我会陪你一起进宫。”又道,“半步不离你左右。”
“前些年你不在上京,秦伯心里念着你,便回去和城等着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便叫人去和城请他,还有你那个奴侍,叫宁全的,对你倒是真情实意,每逢过节都要给你烧纸送钱……”
秦富的心微微一动,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左右她的心绪了,秦伯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孤苦无依的,好不容易认了自己这个孩子,转眼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想想就觉得不孝,还好有苏佾照看着,又是想起宁全傻乎乎的性格,心里多少有些念着,“谢谢你。”
有小奴进来在在炭盆里添炭,火苗兴奋的舔抵着新炭,发出微小的爆破声,小奴惊了一下,忙瑟缩的扫一眼塌上发呆的女主子。
富平端着热水进来,朝小奴使了个眼色,小奴轻轻松了口气,行礼后忙端着剩下的炭出去了。
秦富又开始发脾气,将身上的毯子团了团扔到了地上,小桌上的小零食也全都推到了地上,“烦死了烦死了!”
富平将水盆放好,毛巾摆好,然后蹲下身子开始捡散落在地上的零食,尤其是蜜饯,表面黏着糖,都沾在了地毯上,看起来是废了。
秦富从塌上跳下来,几步跑进里间去了,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别捡了,明天就不用回来了,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也该是这样的结果,这个世界的礼法纲常还在,哪怕苏佾权倾朝野,有了制衡皇帝的能力,可龙椅上的那位,到底还是皇帝,纸老虎一只到底还是老虎不是?
迷倒阿左,迷倒院里暗卫,私下里见外人的事情苏佾只字未提,就跟半路杀头,突然喊刀下留人是一样的憋屈。他不问,秦富反而满心里都想着这件事情,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想着自己说的那些话,最后辗转反侧,很久都不能闭眼。
既然是一场见面会,秦富自然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宫里五更天上朝,她四更天就醒了过来,想当年在青州的时候,她也是皇帝亲封的四品小侯爷,想来也真是不懂礼数,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上朝一次。
朝服是紫红色的长袍,衣服上绣云雁,做工精湛注重细节,绣工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精致贵气,层层叠叠显示庄重。若让平常男子穿上,定衬得意气风发,威严挺拔,这衣服是权利同时也是门面,身居上位,气势自然而然就成了。
可秦富是女子,她还是古往今来第一位踏入金銮殿的女人,更是第一位入朝为官,亲封侯爷的女人,这意义又不一样。
她就着烛火瞅了瞅铜镜中的自己,眉眼清妙,脸上三分病态,柔弱多情,秦富自己都一阵恍惚。
富平站在身后为她绾发,梳凌虚鬓,簪了好看的发簪,不是很繁杂,看上去很是高冷清雅,秦富左右侧头看了看,稳而不乱,很是满意。
最后带了细珠耳环,腕上是水绿色的玉镯子,手指上套了金镶玉戒指,腰间是价值不菲的玉佩,底下的红色璎珞随着走动摇曳,平白为这一身庄重雍容的装扮添了一丝妩媚神秘。
虽说出了冬日,外面已添了一层绿意,但富平还是为她多加了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秦富撑起袖子原地转了一圈,“好看吗?”
富平,“好看。”他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说是好看,其实连眼睛也没敢看过来,仔细看,其实耳廓都是发红的。
有时候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在大门口看到苏佾,秦富倒是愣了一下,只因为他看上去不怎么好,脸色苍白,神色憔悴,不时捂着嘴咳嗽几声。
看到秦富,苏佾眼眸微动,虽然只是很正常的打量一眼,可偏偏她就是不自在的动了动脚尖,“既然圣上要见我,不如就这样见吧。”
苏佾点头,“我原本也就是这样打算的。”又侧头对冷着脸的阿右说,“你去将王爷的马车赶出来,顺便多端着几个炭盆,子君受不得凉,多备着也是好的。”老王爷不上朝很久了,那辆马车也闲置许久了。
阿右昨天算是重新认识秦富了,能声情并茂的将戏作的那般好,能算好自己的心理,算好每一步的发展,不惜将阿左拉出来打感情牌,哄骗自己掉以轻心,以达到目的……能做到这一步,真心不容易,因为没有人是她不能利用的了。
还有,昨天公子被宫里害成那个样子,明明去屋里找了她,她却狠心将人给赶了出来,累的公子浇了一夜的凉水,硬生生扛了过去,早上换衣服的时候,身上都冻青紫了……狠心的女人,公子都是她的人了,她还不愿意接纳公子,果然这天下的女子就没有一个好的。
不过这倒是真的冤枉秦富了,昨天她虽然觉得苏佾反应大了一点,咳咳……对着自己也热情了一点,可着实是不知道他被下了药,自然是要赶出去的。
转而再想,要是秦富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会变,她不会留他,两人隔阂太多,不是相拥一夜就能解决的。反而不知道更好一点,这样,一个不用为难,另一个也不用失落。
两个人干巴巴的站在这里等马车也有些怪异,秦富只能面不改色的上前行礼,“老师。”
天色尚早,府前已有零散有路过的行人,看到秦富无一不惊艳疑惑,驻足观望,此时看到她给苏佾行礼,一声儿老师过后,才迟迟惊呼一声,叹一句果然就是那秦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