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小菲并没有睡觉。她还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窗外》。小说看到康南因为江雁容被学校解聘了。
小菲晚上情绪有些波动。主要刚才看了田力洗澡，田力的健壮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班主任老师何为。
何为和田力一样，也是运动型的男人，在上学那时候，小菲课余经常看到何为在篮球场上运动的身姿。
那时小菲情窦初开。何为和小菲之间那点朦朦胧胧的东西，最早是被小菲的同桌好友林之之指破的，林之之说她看何老师的眼神有些怪。小菲当然是否认了。师生恋在那个年代是很丢人的事。再说，万一被何老师知道那该怎么收场。
但何老师还是知道了她的心思。有一个周末约她去学校边上那条河的上游，边走边聊的。
何老师没有说教。他似乎在等小菲开口。但小菲什么也不说。
何老师像个大哥哥一样，沿着河流，翻开石头，给她抓了很多螃蟹和龙虾。他好像也不想撕破那层薄薄的纸，或者说他不想让小菲难堪。
他只是举其他人的例子对她说，青春期对年长异性的好感是很正常的，不要有什么包袱，等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成长了，那些时光就会被岁月尘封了。
他还语重心长地讲了把目标定在高考上，其他事情都不迟。
小菲和何老师的那点事，就那么告终了。
现在想起来，只有一丝淡淡的挂念了，小菲知道他还会在原来那个学校教书，教得好好好的。有时候萌发给他写封信的念头，转念一想，说不定人家已经成家了，于是又打消了。
她又想到了另一个人，阿光。阿光是个好人，踏实，除了长相有点粗壮，那性格还真的没话说，体贴、沉稳、厚道，有时候她这么想，假如把田力的长相嫁接到阿光那就好了。
田力太年轻，小菲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总感觉他是天上飞的云朵，抓也抓不住，有时候虽然能抓住，比如晚上他当着她的面洗澡，可又一闪而过。或许他不懂自己，或许他压根就没想懂自己。小菲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刚才田力扔梨子进来的时候，她不想理他。
可是不理他，她又有失落感，仿佛田力眨眼间就离她更远似的。
小菲于是从床上爬起来，本来想加件衬衫，想想田力在自己面前都那么豪放，尤其在地里还撞到他小便，于是决定穿背心就好。她开了灯，从地上找到那个田力扔过来的摔得鼻青脸肿的梨子，打开窗，将那梨子扔了回去。
梨子刚好打在田力的身体上。他正傻呵呵地听午夜那档节目。
稍微起身，掀开窗帘，看到了对面双肘搭在窗户上的小菲。
“你还没睡？”
“睡个鬼，睡不着。”
“要不来我这边睡吧？”田力故意和她开玩笑。
“想得美！凭什么啊！你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流毒！”小菲忸怩了一下，心里头还是热乎乎的。
“别给我扣什么资产阶级的帽子。你又不是红卫兵。满口红色的，干嘛呢！对了，你说凭什么，我说凭你睡不着啊！”
“少耍流氓，你又不娶我。”
“可以娶你啊！”
“哄小孩！我可不是小孩。”
“等我能养活你，就娶你。”
“有那么一天吗？”
田力一听，不乐意了，说：“可不要小瞧人，养不活老婆孩子，那还叫男人吗？你不看看我的名字叫什么，田力合在一起就‘男’字。”
“嘻嘻，养不起就被人笑话死了。”
“你真的看不上阿光吗？这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阿光家里催得急，阿光都想找个这边的农妇了。”
“那就去找，去娶了呗。”
“你真的不识货，阿光长得那么壮，做你老公是福气。男人帅是其次的，壮才是主要的，才会给女人安全感和力量感，夜里……”
“你有完没完啊！”小菲又朝田力的扔了个梨子，刚好砸中他的脑门。
田力被冒犯了，哎哟了一声，不再说下去。只是在嘴里唠叨着：“让你嫁阿光了，不肯，让你过来陪我睡，也是不肯，你到底怎么想。”
“你先想好，不要乱说话，拿我开玩笑，担心嘴唇长俎。”小菲说完啪的一声关上窗户了。
“女人都是这个德行吗？心里想得很，嘴里还是说不要。让你被寂寞吞噬了去！”田力笑着嘀咕着，继续调大音量听收音机。
小菲吃着零食，关了灯躺在床上，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外头有什么动静，但没有任何响动，田力已经安静下来了。
小菲又在想，假如田力有勇气从梨树那边像猴子一样爬过来……她的心跳马上就开始扑通扑通了，她还真的不知道怎样选择，但田力到底是没有爬过来，他还在玩嘴皮子呢！这让小菲有点生气。
阿光如何？阿光是不错的。假如这世界上没有田力，住在边上的是阿光，小菲可能也会从了，阿光可靠。可是，偏偏多出个田力，让她的决定变得犹疑不决，不，是懒得做出决定，那种决定，她不太甘心。
跟了阿光，以后就是生孩子，种地，然后慢慢变老，日子会平淡无奇。她甚至看到雪莲的样子就是未来的自己。相反，小菲总觉得田力充满着变数，他是非农户口，父母是教师，这就够了，命运的变数就大多了。至少还能进国营的工厂当工人。
小菲又把怒气撒在了那双细小的眼睛上，她妈妈真是的，造她也用心点嘛，那么多女孩子明眸善睐，偏偏自己长一双死带鱼一样无神还如黄豆那样小的眼睛。公交车司机的父亲眼睛是很大的，都怪老妈的那双眼睛。
小菲又想起父亲来，也不知道父亲后来去了哪了，他是爱她们姐妹俩的，他只是受不了尖刻的妈妈。
想到这里，小菲的眼里又涩涩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其实，父亲给她们的安全感，还是很幸福的，记得有次高一放学的路上，有几个小混混嬉皮笑脸地对自己动手动脚，又揪辫子，又摸下巴的，那时的小菲陷入了极度的恐慌，被逼近了墙角不敢动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从天而降的老爸，扔下手里的饭袋，说时迟那时快的，逮小鸡一样，将几个毛头小伙全拎在手里，左手撞右手的，让他们哭爹喊娘地求饶。
小菲对老爸的那次印象特别深刻，觉得老爸形象特高大。
假如是田力，会不会这样给她安全感呢？小菲问自己。小菲和田力玩笑开多了，失去了对他的判断能力。她真的不知道。不过她确定，阿光肯定会像他老爸那样保护和守护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