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蛋蛋本来想拿着那堆草药找小菲理论，问她为什么这么狠，想回城可以理解，竟然还要搭上肚里的小生命，这是为了什么？
回到家，看到挺着肚子在钩毛线的小菲，牛蛋蛋欲言又止，最后改变了主意。他把从路上顺带采回来的一束野菊花，装进小菲平时插野花的玻璃瓶里。看看，觉得挺满意，小菲最喜欢小花小草。
牛蛋蛋从鸡舍里抓了一只鸡，杀了，炖了一锅鸡汤。本来这鸡想养着过大年的，现在提前派上用场。
小菲闻到香味，来到了厨房，倚在门口，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在熬鸡汤呢！问了经验丰富的长辈，长辈说治疗你的头痛需要带补。你可能劳作一直体虚，加上怀了孩子，营养不够。”
“你没给我找草药？我列的那些草药你没给我找？”小菲显得有些焦急。
“找了，熬了，和鸡汤混一起熬了。”
小菲这才放心下来。坐在牛蛋蛋的身边，挽着他手臂，什么也不说，看着灶里的火焰哔哔啵啵地燃烧。
小菲一口气喝了两碗鸡汤，中午喝了晚上还喝，直到把一锅鸡汤喝个见底。往常有什么好吃的，小菲总会匀大半给牛蛋蛋，这回没有。吃完鸡汤，她就盼一件事，等着上厕所，她要看看这药到底管不管用。
要是真管用，那真的要谢谢城里闺蜜寄过来来的处方了。
肚子里的东西是不能留的，哪怕和牛蛋蛋继续呆下去，也不能留。这是她最新的决定。三个男人，太乱了。她自己都觉得难堪。真露馅了，那还有脸活呀！
前天吧，在村子里一农户家，一条狗狗成了新闻，它生了一窝崽子，七八个，却有一只四不像的崽子，长着三只脚，还带人脸呢！村民们都不敢细说，只是背后却有谣传，有的说，可能是人配的，也有的说，可能是同时交配了多条雄狗狗。
小菲是城里人，她懂点常识。不同的物种是不可能交配成功的，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崽子。她呀，越想越害怕。
要真离开牛蛋蛋回城去，还真的有那么点可惜。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露水夫妻也一样。何况他们是正儿八经投入的。
高考第一批的指标，小菲是已经没份了。但只要心存希望，总会有曙光。
肚子还在一天天大起来，上厕所也没见闺蜜说的拉出一坨血团来。
有天晚上，牛蛋蛋贴在她肚子上听胎动。小菲那个百感交集，到底是闺蜜的处方没用，还是牛蛋蛋使了手脚把药换掉了？
她问了城里的闺蜜，闺蜜一口说，同样的处方，人家流掉了，都专程上门感谢了，为什么就到你那不应验了呢？
小菲这才相信，可能真的是牛蛋蛋换掉了药。
于是她亲自上山去找，她不识得药，见了当地人就问。
这消息传到了树獭了那。树獭又传给了牛蛋蛋，告诉他说：“听说你媳妇又在找上次那些药。有孩子了，那结个婚不就得了，干嘛要干那造孽事。那可是一条生命。我可跟你说，堕胎了来生是要投胎做牲畜的。”
牛蛋蛋没有理会树獭，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本来想回敬一下树獭，想想他也是好心。就算了。来生投胎的事虽然看不到，那诅咒一样的说法让人不舒服。
牛蛋蛋二话没说，直接回家，恰逢小菲一个人在厨房折腾，药味已经扑面而来。似乎把整个房子都掀翻了。房子里原来的那种熟悉味道不见了。他宁可闻那种酸菜味、木板的霉味，还有泥地的潮湿味。
牛蛋蛋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闷在一边抽旱烟。眉头拧了个结，谁都不知道那结是不是死结。
一团烟丝抽完，再抽，直到地上磕出了一堆燃烧后的黑色烟烬。
小菲的药熬得也差不多了。看她在那里猪一会，掀开盖子看看，再煮，再掀盖子，这平常不过的举动，却让牛蛋蛋觉得烦躁不安。
小菲手里垫了毛巾，准备移走火上的药罐。
说时迟那时快，牛蛋蛋突然扔下手里的烟枪，嗖地站起来，他上前抢先端起炉子上的搪瓷灌，小菲过来抢，没来得及拦下。牛蛋蛋是徒手端的，那可是滚烫的。牛蛋蛋却一声不响，再厚实的皮，也扛不住啊！小菲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眼看着药罐被牛蛋蛋随手一倾，药汤就泼到了院子的平地上。一阵热气升腾。
“牛蛋蛋，你这是要干什么！”
牛蛋蛋本来想反问她这是干什么，临时又打住了。
“小菲，我对你咋样？”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
“好啊，对我很好啊。要不然，我干嘛要和你呆一起。”
“你没说真话。我知道自己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又是老光棍，配不上你城里来的。但我对你是真心的。假如我还感动不了你，那是我的失败。我不怪你。可是，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算是我求你。就算你真的要离开我，我好让牛家的香火能续下去。”牛蛋蛋说到动情处，泪光闪闪的。
小菲的隐瞒宣告失败。
她无力地靠进牛蛋蛋的胸，一手摸着牛蛋蛋粗壮的手臂。
“我没有嫌弃你。真的。我只是怕，哪天大家都回城，就留我一个人在农村，我会很失落。”
“可是有我在，我始终会守护在你身边。”
小菲抬头看了看牛蛋蛋。他的话语让她一下子变软了。
“他们都说，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牛蛋蛋的一番话，又把小菲内心的矛盾压了下去。
“好吧！”小菲勉强答应了一声，又往牛蛋蛋的胸前钻了钻。
“那以后不做傻事了，行吗？”
“嗯！”
事情并未到此平静下来。
城里的闺蜜还在追问下文，仿佛验证药方的灵验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似的。
小菲说：“我很矛盾，我怕生下来，又害怕伤害了他。”
闺蜜说，你还不如快刀斩乱麻，你要清醒认识到，肚里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这点非常重要。你明白生下来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的一生都要携带着私生子过日子，要背负的骂名，背后人家戳你脊梁骨你受得了吗？还有，男人要是知道了这事，他会放过你吗？一切的幸福都无从谈起了。
闺蜜说得没错。小菲又自我斗争开了。她对闺蜜说：我真糊涂，这么纠结死了算了！
闺蜜说：一切都不迟，只要把这个孩子打掉，一切可以从头来过。
小菲说：我根本就没机会下手，这次熬药刚熬好就被牛蛋蛋泼掉了。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
闺蜜说，她有个更狠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小菲让她说。闺蜜如实告诉了她。
小菲听了，胆战心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