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错不错。”子寒提着一大串龙眼，口中咀嚼着问道。
“你看，”我对着村里的房屋凭空画了一个圈，然后为子寒指出中心位置的房屋，说，“这些果树的果实分布不一样，稀疏的一方都朝向中心的这间屋子。孙兴是阴派风水师，长时间在家里进行修炼的话，就会积聚大量邪气，对植物的影响就像得不到充足光照一样。”
“有道理有道理，可以啊你。”子寒吐出果核，连忙收拾背囊，“走起走起。”
两人顺利来到这间屋前。院门是一扇铁门，上下端各有十来厘米是网状，正常站立就可以看到门内的天井。这扇门上未见锈迹，两旁的春联颜色也算鲜明，可见近期内应是有人居住。
“你看这锁。”子寒托起穿在铁门闩上的挂锁。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又想拆锁了，但也别无他法。再说，既然锁挂在外头，正面屋里人已经外出了。
“你拆归拆，不要太大声响啊，不然被别人看到我俩可说不清。”我担忧道。
“我们进村这么久，哪有见过人？”子寒不以为然地问。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两个啊。”我说。
“那好吧，我们试试。”子寒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放开喉咙吼道：“偷东西啦！快来人啊！捉贼啦……”
我目瞪口呆，这算是，贼喊捉贼吗？
子寒吼完后，东张西望了三四分钟，然后给我打了一个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没人，放心。
我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子寒揉了揉各处关节，然后竟是从背包里掏出了螺丝刀和铁锤。看来经过上次闯孙兴的鸡档，这次子寒是有备而来了。子寒把螺丝刀卡在锁环中，只消一锤，挂锁就坏了。我俩做贼心虚，自然是快步跨入门内，然后带上门，插上门闩。
从天井看去，右手边是邻家的墙壁，左边并排有三个门，分别是厨房、主屋和厕所。天井正中有一口井，边上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花盆，但是已经空置。这也不奇怪，我自踏入门内，就隐约感到阴冷的邪气，既然连外面的大树也受其影响，在这里的植物，哪还能生长。
我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子寒，大概是出于好奇，径直走向井边。
“诶，里面还有鱼呢。”子寒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探看。
“不奇怪，养鱼是为了保证水质。”我也跟上前去，看到井里游着两条鱼，阳光漫不经心地投到井水中，波光使我看不清鱼的品种。
“雨泽，你说，孙兴会不会把孩子的尸体藏在井里，那外人就很难找得到了。”
“不会。要是井里有尸体，井水要被污染的。哪怕封闭做得好，接触不到井水，但是他们还没有魂灭，尸体散发着邪气，也会影响水质。”我说。
“那天井这么点地方，一眼看完了。只能进屋去找了。”子寒叉着腰，昂起头，皱了皱鼻子，接着说，“你闻没闻到有烟味？”
我用力吸了两下，确实闻到烟味。准确讲，应该是香烛的味道。
“看，是窗户。”子寒有所发现。
我随着子寒所指方向望去，看到一扇打开的平开窗，丝丝烟气正从窗内飘出。子寒二话不说就迈开腿，轻轻一跃就勾住窗台，两脚连蹬墙壁，我在后面连小心都还未喊出来，他就如猫一样轻盈地爬上窗户。
“里面怎么样？”
“嗯……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客厅，神台上点着香。这位置不够，进不去。”窗上装有几条纵列的防盗铁柱，把子寒挡在外面。
“没有其他怪异的地方吗？”我在下头问道。
“暂时看不到，还是要进去瞅瞅。”
“这可怎么进？”
子寒敲了敲手边的铁柱，得意地说：“这些都已经生锈的铁丝，哪难得住我。”说罢就跳下窗来，开始翻找朱砂盒子。
“又用术，你身体吃得消吗？”我知道子寒是想着画符了。
“没事。再说，这门我们也开不了啊。”子寒向大门方向扬了扬下巴。
这主屋所用的又是双栓式木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我们确实无办法开门，当下还真只能靠子寒的蛮力了。
子寒在双臂上画好上斗符，再次跳上窗台，调整好姿势，便左右握着铁柱，使劲往两边扯开。子寒咬着牙，双臂青筋突现，终于是把铁柱掰弯，拉扯出一个更大的空隙。
“怎么样，我进去啦？”子寒回头问我意见。
“嗯……好吧——哦不，等等。”我搬出五雷令牌锦盒，拿出镇煞令和归正令。自开启天道眼，我还未曾施法，现在正好来试试牛头使者所言真假。
我盘坐在地上，感受体内法力的运转，果然，眉心处似有源源不断的法力流动。我结出“者”诀，把法力导向掌心，待掌心发热，便一掌压到令牌上。镇煞令感气而动，微光泛起。我大喜，继而策动归正令，合指一挥，令牌便护在子寒身周。
“哈，果然厉害许多了，雨泽。”
我随意一笑，说：“你下去吧，开门的时候，用你的匕首把铁坠顶起来，就靠到一边去，喊我在外头开，这样比较安全。”
“行。我跳了哈。”子寒侧身穿过铁柱间，闷声落到地面。
我连忙守在门前，十来秒后就听到子寒说：“开吧！”
我扭动门环，门闩应声滑开，顺利打开了门。“这么顺利？盲公竟然不布下机关？不像他的风格。”我疑心道。
“你真是，对你好你还不领情了？再说，可能他没料到我们能找上门来呢，”子寒侃侃道，“你想啊，如果不是有李大爷帮忙，我们也不知道他地址啊。”
“嗯，有道理有道理。”
客厅大概有十来平方大小，陈设布置确与寻常农家没有多大不同，神台上香火正旺，使室内烟雾缭绕。我估计，就是为了散烟才开的窗。
子寒提议到神台前去看看，我在门旁犹豫了一阵，想起上一次被烛香迷魂，所以忌惮起屋里的烟。子寒听说我的担忧后，就拿出我们两人的汗巾，打起了一桶井水把巾沾湿，顺便也把手臂上朱砂抹掉。
“这样绑在脸上，就不怕迷晕了呀。”子寒用汗巾盖住半张脸，巾角系于脑后。
“这回真像彻头彻尾的贼了。”我也系上汗巾，自嘲着走进屋去。
客厅的右边摆置着一张炕床，墙边靠着藤椅与折枱；左侧墙上开有一个口，没有门，只挂着帘布，从房子的结构看，应该是通向主人卧室，比照屋外的厨房的话，卧室也不大。对于四口之家来说，这间屋子有些局促了。
如果孙彤孙杰的尸体藏在这里，那最有可能的地方，自然是点着香烛的神台。所以我也只对左右扫过两眼，脚步不停地来到神台前。烟熏得眼睛生涩，我合了合眼皮，挤出点泪水润了润眼球，才看清神台上供奉的，是一张照片。
看得出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虽不是黑白照，但色彩许是暗哑。照片画面上可见四人，孙兴抱着孙杰，身旁依着一个女子，女子搂着只到她腰高的孙彤，背景就是本市的一处著名公园，四人笑容灿烂，温馨动人。
这张照片，应该是摄于十几年前，那时年轻的孙兴，对比起身旁的人，眼睛也不太明亮，看来他早已患有眼疾，只是远远未到如今的程度。
而照片中的女子，想必就是孙兴的妻子。回想起来，我们与孙家纠缠这么久，一直没听到过孙兴妻子的消息，莫非她也已经去世了？
把去世亲人的照片供在台上，当然是常事。但照片中可还有孙兴自己，为什么他不把自己剪掉？这可是十分晦气的事情，身为风水师，孙兴岂会不注意这个问题。难道说，他已经把自己当作死人看待了？
子寒并不如我这么多心思，他正专心地从每个角落里，寻找孙姐弟的尸体，但似乎并无所获。厅内陈设不多，能藏物的地方自然也少。
“到里面去看看？”子寒指着帘布问我。
“好，小心点。”
靠近门帘时，我感到邪气骤然加重，镇煞符下的鬼烙印都比之前炽热了几分。
“子寒，慢点，里面恐有不祥。”我发动镇煞令，镇在门前。子寒从墙角找来一把扫帚，远远挑起帘布。卧室里飘着浅浅邪气，在我眼中就如山中云雾一般。
我收起归正令，转而拿出扫邪令。
“诸邪遁形！令起！”
扫邪令被我掷向房内，光芒四溢，如雷达般扫过房内四壁，然后并无异动地徐徐降下。
“里面没有邪祟，进吧。”我朝子寒摆手道。
房内光线微弱，墙上本开有窗，但被纸糊了。我俩打开手电，四处察看。视线内大件的物品，只有一衣柜，一桌子，一木板床。衣柜内只叠放有几件男式衣物，空出了大部分的空间。子寒把头伸进去，四处敲敲，但没听出有暗格的可能。
地面上有一蒲团，画着阴阳图的图案，正上方的屋梁上，悬着一块八卦镜。看来这是孙兴练功的地方，房内的邪气并不因邪祟散发，而是他长久练功所积聚的。
“咋办？这里看起来是没有藏着那姐弟俩的尸体。”子寒问。
白忙活一场，我本也是有些丧气，但手臂上的高温似乎在鞭挞我，让我不能放弃。
“没有藏在家里的话，要不就是被正正经经地葬在墓地里。月清的师兄推测孙兴会在墓地疗伤，那正好也可以守住他俩的尸体。”
“那就走吧，上山去。”子寒依然斗志昂然。
我点点头，俩人就一并离开。方出厅门，我就感到一阵凉意，随即扭头看去，铁门外正站着
一个人影，目光凌厉地盯着我俩，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
那是，纸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