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婆婆,我不能救你。”我向那老太婆挥一挥手,就走向下一个牢房。
火牢的女囚成百上千,熙熙攘攘,真的难以准确找出一人,但是孙彤也没有回应我。难道是太嘈吵,她听不到我的呼喊?我又提高了几分声量,一直走到了通道尽头。
尽头处,有一个小牢房,一个娇弱的身躯正躺在地板上。
“是她!”我对陈老说。
陈老踏前一步,挥刀把门锁砍落。我冲进门内,把她的头托起。果然是孙彤,她浑身刀伤,看来是受伤过重,晕倒过去了。我抱起她,正想往外跑去,却又发觉不妥。
我俩今天一起受刑,我眼看着孙彤临走前跳入药池,不可能还有刀伤。
“你不是孙彤!”
孙彤睁开眼,妖娆一笑,说:“这么快就玩完啦。”那人脸容变换成另一个女人。
我马上把她向前抛出,但为时已晚,女人双手挽着我的脖子,身一挺,就缠到了我肩上,双腿夹住我脖子,亮出一把小刀,顶在我喉咙处。
“都别动!”那人喊道,“许文书,我们见过面吧?”
“见过,地府第一绝色,阴差莫红。”爷爷拱手答道。
“呵呵呵,讨厌,说得这么夸张。陈享,上一次没有跟你交手,这次特意跑到我牢里来了?”
“我就是凑凑热闹,你若想切磋切磋,我自当奉陪。”陈老说。
“哼,你们这些糙汉子,就只会打打杀杀,我还是喜欢嫩嫩的男孩。”莫红俯下脸,用手背轻轻的滑过我的脸庞。
“大姐,你……”
莫红突然把刀插入一分,我痛得慌忙改口:“我错了,美女美女,我错了。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也别动刀啊。”
“怎么,觉得本姑娘轻薄你啦?”莫红贴得更近,嘴巴几乎靠到我耳朵。我浑身颤抖,不敢动作。
“莫姑娘,别再耍他了。你若是不打算放我们走,那我们只好硬闯了。”爷爷亮了亮手中的剑。
“哼,一点风趣都不懂。许文书,哪怕你要硬闯,你快得过我手里的刀吗?我轻轻一刮,这嫩小伙就得灰飞烟灭了。”莫红拍了拍我的脸,说,“不过,本姑娘舍不得。按理说,你们是黑白无常的犯人,逃与不逃,罪不在我,我可管,也可不管。不过你们想从我这里带走犯人,那就得留下点东西。”
陈老昂起头,说:“尽管留下我,一命换一命。”
“去去去,臭老头,谁稀罕你。要留,当然是留个嫩口的。不过,我看你也不会肯留下来的,那就替我去做一件事吧。”
“什,什么事?”我轻轻地张着嘴说。
“我知道,你们这一去,肯定会经过城隍庙。城隍里,有间不闻当铺,里面有块清明镜,不管你偷蒙拐骗,你去帮我拿回来,就算是从我这里带走人的价码。”莫红托起我的下巴,问,“怎样?小伙子,答不答应?”
我知道,这是又一次和鬼作交易。要是答应了,下场也跟当初孙彤给我种鬼烙印一样,必须完成任务。
见我一再犹豫,莫红又动了动刀子,说:“你现在有不答应的资本吗?”
“好,我答应。”
“行,”莫红拉开了刀子,“我也不为难你,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你敢耍小把戏,你知道,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莫红一翻身,便从我肩上旋落地面,把顺滑的长发甩到一侧,笑盈盈地对我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但是,人呢?孙彤呢?”
“呵,还要我把人送到你面前啊?自己找去!”莫红抄起手说。
让我自己找,但是方才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嘛。不对,刚才莫红化身孙彤,也就是孙彤也被化身成别人了。
“是那个封嘴的老太婆!”我说。
“哼!”莫红别?过脸去,在我看来,算是默认了。
“好吧,谢谢了莫大姐。”我弯腰道谢,扭头便跑。
“你给我站住!”莫红一跺脚,一股气势就荡出。
“不对不对,美女,谢谢大美女了。”我回头又一谢,忽然想起一事,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孙彤,而事先布好局的?”
“呵,本姑娘这些年,相处的男人能挤满这地狱,你们青春男女的那些小九九,我用鼻子都能嗅出来呢。”莫红还颇为自豪地说。
我最后谢过,就跟着爷爷与陈老退出门去。我们沿路返回,回到了刚才的牢房,那个老太婆已经坐在角落里,把头深深埋在双膝中。
“孙彤,孙彤!”我隔着牢门大喊。
她抬起头,看到我正朝她挥手,便惊喜地跑到牢门前。陈老把门砸开后,用剑逼退了其他囚犯,我得以把孙彤拉出牢外。
孙彤深深地低着头,似乎不愿我看到她皱瘪的脸。我结印念道:“扫秽除愆,还形太真,破!”然后一掌拍到孙彤额上,她的伪装便渐渐消除,还原为少女模样。
孙彤摸了摸自己的脸,终于恢复了笑容,扬起头对我说:“许雨泽,谢谢你。”
“快走吧,”爷爷推着我往前,“有话出去再说。”
我们一行四人逃出火牢,一路上没再遇到什么阻碍,顺利地出了牢门,准备直奔地狱大门。这一路,我也跟孙彤解释了我们的计划,孙彤只是傻傻地点头,说,去哪都无所谓。
“怎么路上没有狱卒了呢?”我疑惑地问。
“刚才祝由跑了,肯定是找救兵去的,暴风雨应该马上就要来了。”陈老边跑边说。
“糟了,”爷爷忽然叫起来,“祝由如果去找黑无常的话,以他的医术,肯定能轻松解开迷魂药的药效。我们要快点跑。”
我们加快速度,不刻就看到了地狱大门。大门下守住几个狱卒,他们扛着长矛对准我们来的方向,但是脸色战战兢兢,看来已是听闻了我们越狱的消息。
“黑爷,在那边!”有人在身后大喊。我扭过头去,看到身后追来黑压压的一群人,领头的正是黑无常和祝由。黑无常执着一把枪,胡须都气得炸开了。
黑无常把枪杆往地面一杵,大吼一声,就如狮子发怒,一股邪气铺天盖地而来。就像当初遇见牛头使者一样,我们被这般压力震得不自觉地跪下了,只有陈老还勉强站立着。
这真是实力的差距啊。现在只能寄望于孙杰的邪气了,但是如果用爷爷的方法释放邪气,太容易使我失控。只能靠自己了!
我牵过孙彤的手,单手掐诀,心中默念:“孙杰,你姐姐就在这里,如果你想帮助她,就借我力量!”
天道眼处忽然涌出一股气,充斥我全身。我结出宝瓶印,双手击地,一个宝瓶自小而大地撑开,把黑无常的邪气推开了。
“快走。”我拉起两人。
狱门的守卫见救兵在前,信心大增,涌上前来,被陈老挥剑挡住,爷爷则跑向门边的一间小室。
“爷爷,去哪里?”
“找令牌!”
我释放邪气,震开了追杀爷爷的两个狱卒。另一边,陈老双手已经恢复状态,打得敌人纷纷倒下。
“找到了。”爷爷拿到钥匙和令牌走出门来,利索地打开狱门下的副门。
“许文书!陈享!你们将要永不超生!”身后黑无常与我们还有一小段距离,只得隔空喊话。
副门打开,我们鱼贯而出,码头就在前方。
“爷爷,那船夫肯让我们上船吗?”
“雨泽,你有所不知。那船夫,其实又瞎又哑,耳朵也只能识别岸上铃铛的声音,所以他只靠触摸令牌而行事。”爷爷解释道。
岸上俩狱卒见我们来势汹汹,有点不知所措。“你们想做什么?”
“得罪了!”陈老两步跨上前去,狱卒还未来得及招架,就被踢翻在地。陈老左右一刀,把他们的腿废了。
爷爷把令牌交给了候在岸边的船夫。他站在船头,把令牌举起来摩挲。黑无常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追出门来了。我灵机一动,把木柱上挂着的铃铛的铃芯拔下,想想又觉得不彻底,便把整个铃铛扯下,扔到河里去。
船夫点了点头,爷爷便让我上船。
“孙彤,你先上。”我把孙彤推到船上。
“别看我!”爷爷见我看着他,等他先上船,有些不满,“别婆妈,你上。”
我执拗不过,便先上了船。
“陈老,快来。”爷爷也跨上船,然后伸手招呼陈老。
陈老正抬起脚,船夫却伸手挡在前面。
“祸事了,我忘了,这船只能载三个乘客。”爷爷捶了一下自己额头,并马上站起来,看来是想要跟陈老交换。
我也刚准备开口,陈老已是伸脚一推,把船退离了岸。
“陈老!你快过来,不能丢下你!”我朝他大喊道。
“放心走吧,少年。我本来就罪至无间地狱,不会有更重的处罚了。哪怕要灰飞烟灭,也比这样屈辱来得强吧。”陈老转过身,面向着牢门的方向,把剑背在身后,威风凛凛,如一个视死如归的勇士。
我懊恼地捶打着船面,徒劳地呼喊着。船划出了一段,迷雾便遮盖了视线,只看到陈老最后淹没在人群中。
“若是你能返阳,”爷爷低垂着头说,“找间庙,为陈老立一座金身,受百家香火,这样可以消减他的罪孽。”
我拭掉眼睛,重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