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红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方庭春带回了药，她解开蔡红云的衣衫，给她换药。
“你为什么要救我？”
蔡红云趴着，孱弱地问道。
“当年我没有救箜音谷，如今你也可以袖手旁观……”
方庭春一边给她敷药，一边冷冷地开口。
“我救你不是因为我应该这么做，而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蔡红云心头一颤，心中更是自责。
方庭春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不用感激我，救你的人，是光头……”
光头，就是红云寨的二当家，蔡红云的大跟班。
“光头？”
蔡红云一激动，翻过身，一把抓住方庭春的手：“他在哪儿？”
蔡红云显得很激动。
“怎么，你也会关心他的安危么？”方庭春冷笑道。
蔡红云有些惭愧，低下头去。
“他死了……”
蔡红云如遭雷击，双眼圆睁地盯着方庭春，脑袋一阵眩晕。
方庭春有些心酸，又有些恼怒，冷冷地说道：
“怎么，你会觉得心痛么？”
蔡红云总算缓了过来，她抓住方庭春的手。
“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是恨我当年见死不救，如今才编这么个谎话来骗我！”
方庭春把手挣脱出来。
“我没骗你！”
蔡红云的脸上，渐渐从震惊到难过，总算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来你还会哭……”
蔡红云坐在地上，怔怔地哭泣，她从没想过，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的人，会离开她。
“就算当年你出手相救，箜音谷也还是难逃一死。你是为红云寨着想，我没有资格来怪你。
可是光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却从来都把他当奴隶使唤！
他对你的心意，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把他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不拒绝也不接受，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爱了一个又一个。
蔡红云，你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人？你为什么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方庭春回想起当日，她见到奄奄一息的光头，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求的都是要保蔡红云安好。
方庭春不敢再去回想他的面容，那是足已让人心碎的无奈和心酸。
光头也从没想到，他一直压在心底的话，却对方庭春说了出来。
他告诉她，他对蔡红云的倾心和仰慕，他长得那样粗犷，他用最简陋的言语，失落又纯真地表露他心底最柔软的情意。
蔡红云难道看不见吗？
不，她当然知道。所以她才知道，适当的一个眼神，一个安慰，就能把他，锁得死死的。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把光头放在心上，似乎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蔡红云，你把他对你的爱，当成你有恃无恐的条件。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他的感受？”
蔡红云身负重伤，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方庭春还有很多话想说，可她却说不出来了。
谁爱得更多，谁就必须付出更多，这似乎成了一条定律，谁也跳不出这个框框。
方庭春冷冷地笑了一声，生起火熬药。
红云寨的那些人，方庭春是不怕的。
方庭春找到江苏巡抚。这巡抚衙门，多年以前，她也曾来过一回。
“善敏格格……”江苏巡抚见堂下的那人，顿时就慌了。
似乎是几年前，他曾在孙府见过方庭春，箜音谷小霸王，孙府的孙夫人。孙词握着她的手，宣告众人，她就是他的妻子，那一幕令他印象深刻。
“格格到此，有何贵干？”
“没什么，只想请大人帮个忙。”
“什么忙？格格只管吩咐……”
“听说红云寨在苏州一带也有些年头了，大人就没想着要除掉它？”
江苏巡抚一愣，已知她来意，除掉红云寨，不过小事一桩，如果能得善敏格格青睐，那才是大事。
谁都知道皇帝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可是宠爱有加。
“格格的意思，下官明白了。”
“明白就好。”方庭春一笑。
“皇上如今重病，臣也是倍感忧心啊，等格格见到皇上，还望转达问安。”
巡抚大人可是丝毫不忘能拍马的机会。
“你说皇上重病？”方庭春心中一紧，皱眉道。
“是呀，格格难道不知？”
巡抚大人一想，又道：“京里传来的消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难怪格格不知情了。”
方庭春心中有些担心，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方庭春真的把皇帝当成自己的爷爷了。
离开了孙府，方庭春悄悄来找赵小玉。昨日她已知道，他们就住在这个客栈里头。
她不想引起孙词的注意，另找他人，把赵小玉引了出来，引到蔡红云的藏身之处。
“方姐姐！”
赵小玉推开门，只见方庭春蹲在地上熬药，蔡红云躺在地上，双唇煞白。
方庭春站了起来，久未见面，她也觉得有些感慨。
赵小玉很是激动，她一把抱住了方庭春，激动得热泪盈眶。
等赵小玉心情平复了下来，方庭春才说明找她来的来意。
她希望赵小玉和甘小虎，能帮她把蔡红云安全地送出江苏。
皇帝病重，她想回京一趟。
赵小玉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她更耿耿于怀的是，为什么方庭春会离开孙府，离开孙词。
“方姐姐……你为什么会离开孙府？”赵小玉还是问出来了。
方庭春抿嘴，无奈地笑了一声：“因为我不想要孙词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赵小玉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赵小玉回到客栈，她心中很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甘小虎，方庭春的下落。
她挣扎再三，最终还是告知甘小虎，方庭春今夜，要离开苏州城。
她在赌，赌甘小虎会不会追去。可当她夜里看见甘小虎的房间空空如也的时候，赵小玉掩不住心中的失落和难过。
然而，她还是追出去了。
方庭春安顿好蔡红云，便离去了。
当方庭春在城门附近见到甘小虎的时候，心中长叹一声。
“你不该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或许，只是放不下曾经的那个执念。”甘小虎道。
“小玉对你的心意，你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不能负她。”
“我只是想知道，当初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不肯离开孙府，如今，你为什么离开？”
方庭春停下脚步。
“当初我不离开，是因为我爱孙词，如今我离开，是因为我不爱孙词。不论如何，都不是因为你……
甘小虎，不是说我离开孙词，就会喜欢你。即便不是孙府的少夫人，不是箜音谷的小霸王，我依旧是方庭春。
我爱谁，我不爱谁，不因我的身份改变而改变……”
甘小虎抿嘴一笑，当听到这些话，而并不觉得十分心痛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已经放下了。
“其实我来，只是为了送你一程……
这么久了，我也想明白了，我对你，或许真如你所说，更多的是年少时的悸动。我已经明白，那个一直在我身边的人，才是我最该珍惜的人。”
方庭春笑了笑：“甘小虎，你长大了……”
“咱两一样大，你用长大了来形容我，怕是不好吧。”
甘小虎一边笑，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
正是当初，方庭春借他出城的那一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过去那么多事，我真的很感谢你……从今往后，我们有缘再见。”
方庭春一笑，从他手中接过腰牌。
“有缘再见……”
甘小虎一转身，见赵小玉站在远处，她似乎哭了，又好像没有。甘小虎看不清，他走了过去，将赵小玉拥在怀中。
他终于找到，那个能陪他恣意江湖的女子。
方庭春一边往城门走，一边回头，正对上赵小玉的目光，她笑着朝她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