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见方庭春装模作样的样子,有些想笑。然而一想到她下一秒可能就会杀死自己,又不敢掉以轻心。
县令一边看恩和,一边又去看方庭春,心中紧张不已,他不知道这个格格,究竟要干什么。
方庭春怕刘县令的举止会引起恩和的怀疑,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
偏偏这个刘县令又不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人,反而好奇地望向方庭春。
方庭春无奈,怪不得这个人当了二三十年县令也升不上去了。
她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一下县令,这一踢,阴错阳差,没踢到县令,反而踢到了恩和。
恩和极其轻微地皱了皱眉,轻微地侧目望向方庭春,她究竟在搞什么鬼?看这个县令对她态度谦卑,难道这个这个县令也已经被她收买了?
恩和心中不禁想到,老四究竟有多大的能力,竟然连汉臣也收买了。
“不知站长大人如何称呼?”恩和开口。
“我姓方。”
“哦,原来是方站长,我看你眉清目秀地,身板又弱,没想到小小年纪,就当了站长了,真是了不起啊。”
“嗯哼……”方庭春笑了笑。
“我爹是站长,他死了,就把这活儿交给我了。那要这么说,贝子爷不就更厉害了,小小年纪,就是贝子爷了。”
恩和哑然一笑,他忽然觉得这个杀手虽然不专业,但也十分特别。
“哈哈,两位都是人中龙凤,难得难得……”
他这话一出,恩和警惕了一下,人中龙凤,他是,那她?
方庭春匆忙打断县令,这人,真是说多错多,还不如闭嘴了。
“我哪敢和县老爷比,您可是我们这儿的一把手,我什么事儿,不都得听您得。”
方庭春又招呼道:“虽说我们边陲小城,也没什么好的可招待,但上头嘱咐下来,得拿最好得招呼贝子爷,您尝尝看,这些都是我们这儿得特色菜。”
恩和一笑,看着一桌子的菜,赞道:“中原真是好啊,连这边境之地,也这样物产丰饶。”
“贝子爷真是过奖了。我看贝子爷带的那十几箱东西,想来里头也都是好东西吧。真想见识一下,这蒙古国的宝贝都是些什么。”
恩和顿了下,端着酒杯都停在嘴边。她盯上了那十几箱东西,难道她只是个普通劫匪?
方庭春是故意说这句话的,她知道这个贝子爷心中已经起了疑心,与其让他瞎猜自己的身份,不如主动给他引导个方向。
“那些东西?”恩和放下酒杯,稍稍往方庭春那儿靠了靠,颇有意味地笑。
“那些东西可都是给皇上的贡品,连我都碰不得。谁要是敢拿,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是是是……贡品,哪里是我们这种人可以看的。”
“贝子爷的汉话,讲得可真是地道。”方庭春无意间提到。
“哦,从小阿爹就让我们学习汉人的文化,我想我的汉话,应该说得不比你们差吧?”恩和笑道。
紧接着,他又问:“我看你说话,和这儿的人,也有些不同呢?”
“哦,大清地势辽阔,各地都有各地的语言和口音,我也是近几年才随着阿爹到这儿的,自然也带着些原来的乡音。”
“原来如此……”恩和一笑。
恩和与方庭春都在试探对方,谁也不肯相信对方的话,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
恩和忽然觉得来大清当个质子,或许也会是件好玩的事情,瞧这刚入境,就遇见这样一个人。
“不知贝子爷这番进京,所谓何事?”方庭春终于问道了正题上。
“哦,皇上封我们兄弟几个为贝子,我此番进京,一为谢恩,二也为学习满汉文化,发扬我蒙古文化,促进满蒙汉的发展。”
方庭春心中一笑,这些话,与官方说法一致,但方庭春心中又觉得蹊跷。
她之前打听过这个恩和贝子,听说他的母亲刚刚去世,在这个时候下,蒙古有那么多个贝子,为什么偏偏是他来?
而且,他以蒙古使者的名义进京,为什么只带了这么点儿人?
“哦,可您还有几位兄长弟弟,为什么偏偏是贝子爷来呢?”
恩和贝子心中一颤,她到底想打听些什么?
“方站长,有些事,好像和你并没什么关系吧。你们汉人有个成语叫各司其职。难道方站长没有听过?”
“哦……是我僭越了。”
方庭春心中打鼓,这个恩和看来戒备有加,不太容易套话。
一顿饭吃下来,恩和的目光始终不离方庭春。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其实抛去她的目的和身份,她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
方庭春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这蒙古贝子的气度,谈吐和心思,都让她觉得这个人有一个王子的能力。
而她再想到自己家的那几个叔叔,他们其中一个,或许会成为将来的皇帝,方庭春不免心忧,将来会是如何。
恩和回到自己房里,他丝毫不敢放松。这里人烟稀少,夜里十分寂静,只是偶尔会传来楼下整理收拾的声音。
恩和悄悄打开一点点门缝,他看见方庭春和厨子一起,在整理桌椅。
她没有露出一点儿破绽,连恩和都不禁怀疑,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听说汉人娇小体弱,连许多男子的细皮嫩肉的。恩和又见她举止间透露着利落和英气。恩和迷惑了,难道她真的是个男人?
然而,不论如何,她设计引开白音,她就一定有秘密。恩和只是在猜,她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秘密。
整理好东西,方庭春回到自己的房间。
入了夜,这儿就显得更加寂寥。方庭春不知道为什么,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了孙词。她不敢睡,因为想到孙词的时候,她会觉得难过。
方庭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和衣而起,走了出去。
这边境小城,天高云远。月色如水,让方庭春入了迷。
夜像暗青色的一张纸,一轮明月,将其搅出了风情。
然而,或许连方庭春自己也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她落下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