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江南一案,告一段落。可孙词等人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客栈被烧,刘婆被杀,这些都是此行付出的代价。
本打算速速回南京,不料京城里,平日就与孙词交好的几位公子贝勒知悉孙词在京的消息,便纷纷相约,在大全楼一聚。
大全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酒楼,出入的都是皇亲国戚,世家子弟。
方庭春一走进这家酒楼,就感到一种前所未见的奢华。
正对着大门,挂着一幅韩熙载夜宴图,精美热闹。两侧皆是盆景器皿,几架上吊着几株佛珠草。
这里头的装饰,全用的重色,却一点儿也不显俗艳,反而生出一种厚重之感。连店小二的穿戴也都比寻常人家要齐整,人很多,却一点儿也不杂乱。堂下宽敞亮堂,往上头看去,还有好几层楼,灯火通明,好生气派!
“孙词!”,方庭春抬头望去,只见楼上一人,伏在栏杆上,冲着孙词,兴奋地挥手。
孙词一笑,带着方庭春上了楼,进了雅间。
楼上只有三人,许久未曾见面,孙词心中也是欢喜。
“好你个孙词,来京城也不告诉我们。”其中一人笑道,一拳就往孙词胸口袭来。孙词笑笑,接话道:“这不是到今日才有空吗?”
“如今可得叫你孙大人了,这回,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啊!”那人又接话道。
其中另一人,见方庭春站在孙词身后,暗暗打量她一番,见她穿得素雅,又不像风尘女子,京城里的大家小姐,他大约也都见过,却不知她是何人。
他正想开口问道,孙词见他神情,便先开口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位,是我的夫人,方庭春。”
虽然方庭春早知道要来见孙词的好友,但此刻却还是有些紧张。握紧掌心,微微有些细汗,面上仍是微微一笑。
那三人站在那儿,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知道,这孙词何时娶妻了。
“庭春,这是纯贝勒。”方庭春只见,这人便是刚刚同孙词玩笑那人,长得浓眉大眼,轮廓分明,方庭春朝他道了个福。
他便又嬉笑道:“孙词,江南都是像嫂子这般人人物么,明儿我要和你一起回江南,也娶个才女回来。”
孙词笑笑,不答。转而又转向中间那人,道:“这是陈元,陈大哥。”
方庭春又道了个福,冲他微微一笑,却见那人也只是微微回了个礼,并不曾说话。
待到第三人,孙词却有些尴尬,道:“这是英木,英荣大人的儿子。”
英木一开始面色有些难看,他一直都认为,孙词会娶他妹妹,此时孙词却忽然带了一女子,说是自己的妻子,幸而此事,还未有人挑明,不然此时真是无地自容了。
他冷冷地对方庭春说道:“原来是弟妹。有礼了。”
众人互相见过,便次序坐下。
“孙词,你何时娶得夫人,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纯贝勒问道。他抬眼看方庭春,果然明艳不可方物。
“哎。”孙词放下手中筷子说道:“我爷爷不肯让庭春做我的夫人,至今不肯承认。”
他眼神落寞,忽然,又提起精神道:“但你们几个是我孙词的至交好友,所以我带庭春来见你们。不管我爷爷承认不承认,她就是我夫人!”
孙词显然有些激动,他三人一下更懵了,这究竟什么状况?看方庭春的模样,一时也猜不出她究竟是何人。
“这?”纯贝勒惊叹道:“这是为何?”
孙词道:“实不相瞒,庭春便是箜音谷少当家。”
“啊?”纯贝勒一声惊呼,英木与陈元也互看一眼,暗暗惊叹。
孙玉一举***南箜音谷,彻查王林一案,此事天下皆知。
后来,又听闻箜音谷少当家方庭春实为受害人,被王林王庆等人杀了全家。原来,这箜音谷小霸王长这副模样,还成了孙词的夫人。
“这。”纯贝勒一脸好奇,问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孙词看了方庭春一眼,握着她的手道:“总之,我与庭春几经生死,方两心相知,在去年冬天结为夫妇”
孙词与方庭春相视一笑,他三人便知,这又是一对痴情男女。
纯贝勒见状,笑道:“这真是太奇妙了,像书里的故事一样,孙词,改天你可要仔细讲给我们听听。”
孙词一笑:“你要听故事,自己去听书就好了,这是我的故事,你呀,就别想听了。”
“哎。”纯贝勒一听,急了,道:“孙词,你这人……”转而,他又去拿起酒杯,道:“好,你不说也行,没喝上你们的喜酒,这一顿呀,你请。”
“好,起请。”孙词一笑,却忽然拉着方庭春的手,就往门外走去。众人也随了出去,站在走廊那儿,却不知他要做什么。
此时,孙词看着楼下大堂里一桌又一桌的宾客,他心中很是激动,望了方庭春一眼,走到戏台中间。
台上本有两人,一人吹箫,一人抚琴,他悄悄地走了过去,却不知对那抚琴之人说了什么,那人便起身离去。
只见孙词坐在那蒲团上,左手一摁,右手一勾,一声琴音,便蓦地传出。一下,就把人心给勾了过去。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方庭春站在台下,一曲凤求凰,令她热泪盈眶,孙词,像一个梦中的人。
堂下众人也纷纷抬头来看,看这一对痴男怨女。雅间里也无数人走了出来,看这一对男女的模样,有几个竟忍不住落泪。
这一曲,太撩人,仿佛让众人回到年少时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有人遇得到,有人遇不上,有人抓得住,有人抓不住。
一曲作罢,整栋楼都静了下来。
孙词起身,于茫茫人海中,只看得到方庭春。他走了过去,激动地牵起方庭春的手,走到栏杆边上,开口道:
“诸位,我与我夫人新婚,今夜有缘在此相聚,想请诸位喝一杯喜酒!”说罢,他拿起身边的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给方庭春,一杯拿在手中。
一听他这么说,堂下瞬间轰动起来。一曲凤求凰,一对人间偶。
“原来是公子和夫人新婚呀,恭喜恭喜!”道喜声一句接一句。
孙词与方庭春对视而笑,一人一杯,道:“我孙词,携夫人方庭春请大家喝这一杯酒,望诸位赏脸,喝了这杯中酒。”说罢,一饮而尽。
楼下就更是骚动了,有许多人知道孙玉是孙词的爷爷,孙玉地位显赫,又颇得恩宠,怎么这孙词娶亲,自己却一无所知,这孙玉是故意没请自己还是?一时之间,楼下道喜的道喜,纳闷的纳闷。
方庭春一边笑,一边擦去脸上的泪,孙词牵着她的手,走回了雅间。
方庭春却不知,隔壁雅间里有个人,悄悄地将这一切听进了心里。王沁文望着这一桌子的酒菜出了神,当她听到孙词与方庭春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如针扎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