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萱不觉得那些日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太学中相伴的日子，毕竟是年少时光里最美好的过往。她相信宁王那些笑容，都是真的。
而且，即便那一阵子里宁王对她的一切真的都只是源于错觉，她也有本事让宁王将错觉和本心弄混淆。其实很简单，不用什么不得了的手段，只要常常和宁王回忆他们那一段日子里的情就可以了，说的多了，假的，也能成为真的。
这世上的事，本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有什么绝对？
但却没想到，宁王在沉默片刻之后，就非常果决地说道：“敏萱，我知道说这些话对你而言不公平，但，我自己的心，从头到尾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日子里我对你的喜爱和包容，都是凭借着过往的那段回忆强撑着。我以为你是当年救我性命的人，所以将你无限地美化，基于此，才能包容你的所有。而倘若没有这一层干系，我想我不可能喜欢上你这样的女子。”
这番话很无情，但却又是给予敏萱的，最有情的回应。
事到如今，说实话才是为她好。长痛不如短痛，这些道理，她终有一天会明白。一味的敷衍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收场更具善意，反而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你……”程敏萱震惊地看着宁王，好像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般。这样子，却有七分是真的。
虽然他早在事发之时就已经无情过，但她的心中，还是抱有幻想，觉得他或许只是忽然发现了错误，一时冲击所致，未必十足过心。
可过了这么些时日后，他的态度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她自然不是贸然前来，今日的拜访，是她昨晚想了一夜的结果。她心中是有把握的，这才敢付诸行动。可却没想到，自己的把握，竟然被他几句话就击得渣都不剩。
“敏萱，其实即便没有柔嘉的出现，你我之间的缘分，在你进太子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尽了。你向来是个通透的人，这道理你不是早就明白？”
宁王这一次没有把话说得太透，但点到这个份儿上，程敏萱又岂能听不懂？宁王的意思是，早先也没见你对我怎样用心，怎么发现我放弃之后，反而努力起来？
程敏萱自然听出了，宁王是在提醒她，让她不要自己前后矛盾乱了行拂。但在此时，她也只能装作不知。你抓我的不是，难道我就不会抓你的了？
“你说缘尽，可为什么在我入太子府后，你又诸般放不下？俊哥，情之所向，岂能说改就改、说放就放的？在我入太子府的日子里，难道你惦念的不是我吗？不是我这个人吗？难道还有可能只是那一块玉佩？”
“俊哥，你说你认错了人，我信。但你说那一整个过往都是假的，我不能信，信不了。”
印象中，程敏萱的固执都是刻在性情里的，绝不会拿到台面上来。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给自己保持足够的体面。可今天却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着实让人觉得蹊跷。
要么，是他给敏萱的伤害太重，要么就是——她还打着别的算盘。
酒宴上被太子用药算计的事他至今仍记得，那件事情中的疑点，他又岂能忘记？
只是毕竟是他亏欠在先，他不想再给敏萱扣上任何不好的事。
“敏萱，非要让彼此都失了体面？二哥待你不薄，你好好的吧。”宁王觉得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要问玉佩的事显然不切实际，程敏萱不会和他就事论事的交谈。那么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再啰嗦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此各去一方，用时间来抚平一切。
程敏萱的脑海中迅速过了几种应对，最终，还是觉得这一次不能要体面。她若要了体面，就会让宁王觉得自己在她的心中也不过如此。
有些时候撒泼是女人的特权。
程敏萱猛地起身，痛心地看着宁王：“我本是等着盼着，好不容易有了个离开京都的机会，原以为我俩可以好好诉衷肠，却不成想，你对我却是一路冷待。冷待也不要紧，我想着你或许是顾及着兄弟情面，不好显露什么，那我便来找你吧！为了你，我便是不要了这一层脸面，又能如何？”
“可是你呢，你给我的是什么？这就是你的态度吗？难度哦刻骨铭心的过往，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非要把我往太子身边推，觉得我若真的踏踏实实地跟了太子、再不想你念你，你就心安了，是不是？”
宁王的确从没有见过程敏萱这样失了体面愤怒的样子，但此时却是除了自责之外，没有其他的感觉，甚至于连一丝心疼也无。
宁王叹了一声，很是疲惫无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毕竟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事情明摆着，她就是不信。已经不止一次地和她说过缘由，可那些话，她好像从没有听到似的。
他们早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且不说从前是不是一场错，只说现如今他们的身份地位。这是谁都心明镜的事，敏萱何必说得那般强求？这根本就不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你冷静些，回去吧，我等会儿再带着柔嘉一起去探望大哥。”宁王只是道。
程敏萱越是觉得愤怒，他越觉得她的反映蹊跷不已，根本没有办法将她往好处想。
宁王觉得自己也有问题，他需要安静下来检讨一下自身。多说无益，不想闹个不好收场，就只有在此时打住。
“俊哥……你好很的心啊……”程敏萱再看了宁王半晌之后，说出了一句仿佛泣血的话。
言罢转身，决然地离开了房间。
宁王看着关闭的房门，重重一声叹，但愿这次她是真的死心了吧。
“听说妹妹是南夏皇族？”闲聊了一会儿，李柔嘉并不是刻意地问道。
如嫣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笑道：“不过是皇家一个不打紧的亲戚罢了，算不得要紧。”
“爹娘可还好？”李柔嘉当然知道她的爹娘已经不在了，不然她不可能一个人到大熹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