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人哪里的话？本王正因醉得头疼难受着。快放下，本王喝一些。”
“好好好。”段弘楼连声应着，将食盒放在圆桌上，因着屋里没个侍奉的人，便亲自盛了一碗汤给宁王，笑道：“殿下尝尝。”
宁王稍稍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看样子不是很合口味。
走到小书房里去，方道：“段大人别站着说话，坐吧。”
段弘楼瞧着宁王的样子，已觉得情况不妙，但还未及说出口，却也不能就此下论断。毕竟他一开始押的是宁王，而且已经把女儿送出去了。别管这个女儿是不是自己疼爱的、也别管他在宁王那里受不受宠，只要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那在外人看来，他同宁王，就比同别人近那么许多。
太子必定也看出了他最初选择的是宁王。太子是何等高傲心性的人？看出了自己一开始便是不被选择的，还能对他待见了？即便因为利益所致而同他走到一处去，必定也是处处防范、并且绝不会让他有更大的发展。想要谋个京官儿做做，怕是难上加难。
这层干系，早在来时他便想好了，所以才会在早就料到不受待见的情况下，也还是要来试一试。
总觉得，但凡是个活着的人，都不会和银子过意不去。他就不相信宁王真的能像表现出来得这样清高。
“不过是些面儿上功夫罢了，我这些日子瞧着，宁王也不是真的喜爱三丫头。宁王这个人呢，面儿上和内里，差得太多了。不到那关上门来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甚至于哪怕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想和你交心，咱们也探不出他的深浅来。”夫人平日里看似糊涂，但关键时刻说的话却是非常有道理。
他也觉得，宁王做的都是表面功夫，所以才想要过来探一探。
“殿下”，段弘楼沉吟了片刻方开口，“今日的菜肴可还可口？”
宁王都已经做好听他忽悠的准备了，却没承想，他一开口，问的却是菜品如何。心里更是对这老家伙起了继续轻蔑之意，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乐得看笑话。
“很好，不然本王怎么会吃醉了酒呢？还不是因为段大人家的菜太美味了？”宁王笑道。
段弘楼道：“哪里是下官家里做的？下官请的是留仙楼的厨子。人都说那厨子是三淮第一名厨，其实原先也没尝过他做的东西……贵呀！下官的俸禄就这么些，不比那些富商巨贾。今儿花了大价钱请来，下官好生担忧，生怕他做得不好吃呢！”
“段大人这是向本王哭穷呢？这让本王如何回答是好啊？不如，本王帮衬段大人一些一辆，以补上段大人着一顿饭的空缺？”宁王笑道。
段弘楼忙诚惶诚恐地说道：“下官失言，是下官失言，还望殿下莫怪！”
宁王依旧笑得随意：“无妨，本王也就随口一说罢了，岂能真的这样做？那不是等于打段大人的脸吗？”
段弘楼赔笑了几声，忽然叹了起来：“下官坐着父母官已有四年之久，待到五年任满，还不知何去何从呢。下官虽不是三淮人，但在淮安城已经做了四年的官，早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故乡了。想着若是一年后任满离开，下官的心里，真是难受得很啊……”
听他总算把话绕到整题上来了，宁王道：“世间聚散都是寻常事，大人不用过分挂心。段大人在任上做得这样好，再派到别处去，亦是能造福一方百姓啊！”
“哎……”段弘楼又叹道，“只是下官年时已高，只盼着能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实在不想再受奔波。更何况，大女儿嫁的是淮安人士、二女儿也同一淮安才俊议了亲，三女儿又在京都、在殿下的身边……这样想来，一旦下官调离三淮，岂不是同那无子女的孤寡老人一样？倘若真到了如此地步，下官就只有辞官了啊！”
“做官辛苦。本王若不是出身在皇家，也断不会踏足官场。段大人有这样的想法，真真让本王羡慕。段大人，日后在田野间若是寻得一方乐土，本王去做客，段大人可要好生招待啊！”任段弘楼说得多掏心掏肺，宁王就是不买他的账，听着就像是听笑话。
段弘楼都要被宁王给气死了，暗暗直咬牙。觉得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宁王没准儿还要说他“段大人真有福气，本王想得清闲都不成”。
“听说这一任盐道，在下下个月就任满了。而向来盐道的人选，都是在三淮府尹中挑出，下官在想，不知殿下以为，下官资质如何？可否胜任三淮盐道一职？”实在耗不住了，场面话再也说不了，直能直接问。
宁王笑道：“本王很是赏识段大人啊，不然怎么会纳了段大人的女儿？本王觉得以段大人的能力，区区一个盐道，岂有不胜任之说？”
段弘楼听得心内一喜，顿时万般感激：“承蒙殿下厚爱，下官只要能留在三淮，必定要为三淮百姓谋福祉，为殿下办实事，比不会忘记殿下栽培的恩德！”
“哎哎，段大人别急着谢。你谢本王有什么用？向来任命盐道，都是父皇的事，哪一个盐道不是父皇钦点的？本王是觉得大人很可以，但本王做不了主啊。大人到底有没有留在三淮的机会，还是要看父皇。父皇向来明鉴，如果属意于大人，自然会降旨任命；如果父皇觉得大人还欠缺些，必定也会对大人有别的安排，总不会真的赶了大人去种地。段大人莫要心慌，回去静等着就是了。”
段弘楼听了这话，脸上已是纠结得如同陀螺，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
顿时怒意上涌，也顾不得什么了。起身向宁王一抱拳，生硬地道：“时候不早了，下官不敢叨扰殿下休息，下官告辞。”
“好。”宁王笑道。
段弘楼走到门口儿，宁王还不忘气他呢：“段大人，谢谢你的醒酒汤啊……”
段弘楼就当没听见，一句回应也没有，摔门还有些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