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还从没有见李柔嘉发过这么大的火儿，即便之前受太子诸番刁难的时候，李柔嘉也不过气一两句就罢了。听了这一会儿，也听出些门道来。问道：“小姐，刚才程妃和你说什么了吗？”
“算了算了，不提她。”李柔嘉起身，到中厅圆桌上拿了个苹果，一口咬了下去，好像和苹果有仇。
夏心想了想，也随着李柔嘉拿起个苹果吃，没继续问。
小姐这分明就是因宁王才讨厌了程敏萱，多少有些吃醋的意思。可小姐自己却忽然未觉。
即便宁王安抚好了桓王殿下，桓王殿下此时也应该在前宅宴饮，小姐却一点不惦记着，连试探着问两位公主一句都不曾。
吴嬷嬷进来收拾了碗筷，李柔嘉和夏心又等了近两个时辰，及至天已大晚，才听得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站在门口儿喊道：“夏心姑娘，前头宴散了，殿下正往新房来。”
李柔嘉一时起了玩笑之意，抓起盖头往床边去，用盖头盖住自己的头，规规矩矩地等着。
夏心收拾了一桌子的苹果核，知道李柔嘉是要和宁王玩儿，就不叨扰，退到了外面。
不多时，李柔嘉听见门口传来宁王的声音：“你家小姐睡下了吗？”
“等着王爷呢。”夏心道。
宁王一声低笑，快步推开了房门……
窗外红灯笼的光亮朦胧笼罩着满目大红的寝房，窗下小桌台上，龙凤红烛跳跃。
李柔嘉一身大红的嫁衣，盖着大红的盖头，端坐在红绸铺就的寝床上。整个人都笼罩在一派和暖的光芒中，看得人心内暖洋洋。
“本王还以为你睡了呢。”宁王笑道。
李柔嘉有意逗他，没吭声。
李柔嘉不说话，宁王更觉得这一刻甚是美妙。
在迈进这房间的时候……甚至于，在外头接受道贺寒暄的时候，他就不觉得这一场婚事是假的，他不觉得今天的一切只是一场交易。
他觉得他娶了李柔嘉，他很敬她、很疼她、也很喜欢她，他想护着她一世周全、保她一生安好。
宁王站在寝房的月门边静静看了李柔嘉一会儿，到窗下小桌边拿了金挑杆，缓缓走到李柔嘉面前。
不知怎的，听到他的脚步声，李柔嘉竟觉得有些紧张，好像呼吸都凝滞了。
她原本想着，待到宁王走近要掀她盖头的时候，她自己将盖头掀开，做个鬼脸吓他一吓。但这一刻，身子却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完全动不了。
宁王手中拿着金挑杆，却是也不动，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手。
一帕红绸随着挑杆挑起、轻轻滑落在地……
李柔嘉抬头，看向他。
刚好他也看着她。
他手中的金挑杆悬在半空，却是不动了，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的面容，眼中竟是有些痴。
她肤若凝脂之美，眼眸若有盈波之光，秀鼻如悬胆、粉唇如花瓣……因着白日里玩闹，这一会儿未施粉黛，全然清澈的一张素面，让人瞧着，便恍若看着一个芙蓉仙子刚刚出水一般。
一顾倾人城。
此刻，他竟是有些词穷。似乎除了“倾国倾城”之外，再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来。
这真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且虽是美极，却不张扬、不骄纵，静静地绽放着，携着日月之光。
他欣赏她的美、只如欣赏一块美玉、一件珍宝一般……但即便是这样，依旧觉得，有些冒犯了她。这样的欣赏之法，也配不上面前的美人。
这一刻，他竟是觉得……心动不已。
李柔嘉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红烛一个跳跃间，未免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眼。睁眼之时，却看到面前原本眸含深情的宁王，眼角眉梢，已经又换上了他惯常的闲适笑意，嘴角也是微微勾起的。
他收了金挑杆儿，负手而立，含着笑，低头看着她。
红烛映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竟像是个翩然入画的谪仙，如此朦胧不真实……
“怎么样，本王回来得还算早吧？本王说过了嘛，本王说话向来作数！”宁王随意笑道。
李柔嘉收回了目光，迷糊之间竟然有些慌乱，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她自己都感觉到了。
“你脸上胭脂的颜色，真好看……”宁王笑道。
“哪……哪有胭脂啊……”李柔嘉胡乱应了一句。
“这不是吗？”宁王用指尖在她脸颊一点，笑道：“多好看！不信你自己去瞧瞧！”
“我……我热嘛！”李柔嘉嘴硬道，“把你塞在这么厚厚的一块大红布里闷着，我看你热不热！”
宁王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越看她的样子越觉得可爱。不过李柔嘉脸皮儿其实挺薄的，他要是再逗下去，估计这丫头要羞愤地撞墙了。
“对呀，是有点儿热，你说的没错！”宁王非常善良地顺着李柔嘉一句。
但李柔嘉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呢？
没等李柔嘉反应，宁王拉住她的手，把她拽起来，往中厅走去：“还没喝合卺酒呢。”
李柔嘉看向桌子上放着的两个金酒杯、一个很精致的鸳鸯酒壶。忽然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听过的一句话。
两杯淳酒饮合卺，自此白头不相离。
老人们说，喝了合卺酒，就是真正的夫妻。
李柔嘉有些犹豫了。
“这个……”李柔嘉笑道，“这里就只有咱们俩了嘛，咱们没必要全然遵循着规矩来，自在一点，自在一点就好，别喝啦！赶紧睡觉吧！”
咳，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李柔嘉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宁王一笑，道：“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本王刚好有些口渴了，为何不可饮一杯？你是不想和本王交杯？”
李柔嘉挠挠头，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和你，有熟到要喝交杯酒的地步吗？
宁王笑道：“你没和别人这样喝过酒吧？刚好本王教你啊！就是个喝酒的法子而已，别想太多！怎们就怎么好玩儿怎么来！”
“过来。”宁王向她一招手。
李柔嘉听清楚了他的话，瞬间清醒过来，对啊，就是口渴了该喝的一杯酒，就是一个喝酒的法子而已，其实没必要太在意。是她把这原本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了。
她方才是糊涂了，但宁王却一直清醒着。只是一杯酒而已，为何不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