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那个意思。”梁勇也察觉自己的失言。
“就算你没有嘲讽我的母亲，可在你心里，也反感她称帝对不对？所以，你们也防着我的？”
“齐雅宣，你多虑了。”梁勇严肃起来，心里想着，就算你是第二个濮阳蕊，我也不会是你父亲那样懦弱的男人。
“我真的多虑吗？”雅宣双目微红，问她的丈夫，“可你就是脱口而出了这句话，如果没有我母亲的存在，你会对一个女人说‘不如你来做梁国的皇帝’这种话？”
“齐雅宣，你没听见朕的话，朕说了没有这个意思。”
“不要口是心非。”
“如果朕要防着你，又何苦册立你为皇后？”梁勇沉声道，“朕再说一次，往后不许这样和我讲话。”
“我想做一个好皇后，就算你看起来有些讨厌，我也想做好梁国的皇后。”雅宣平静下来，素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成为我母亲那样，我也不会让你的后宫里出现那样的女人，我会替你看好每一个妃子，世上有一个濮阳蕊就够了，真的够了。”
梁勇心底一软，再细细看雅宣，几分惊慌几分哀愁，几分羞怯几分故作坚强，发现自己在看她，又骄傲地瞪一眼，全然不因自己是皇帝而收敛脾气。也难怪，她自小身在帝王家，岂能与普通女子相同。
“你……”梁勇缓步走到雅宣面前，伸手捧她的脸，雅宣受惊往后退了几步，红晕从脖子根迅速爬上双颊，吃吃地问：“你、你要干嘛？”
皇帝突然就觉得很有趣，又逼近几步，皱眉说：“干什么？你我是夫妻，还能干什么？今日嬷嬷没教你？”
“我……我当然知道！”雅宣的心砰砰乱跳，眼看着梁勇的手伸向自己，那拧曲的脸几欲要哭。
皇帝被雅宣的模样逗乐了，突然将她拉到胸前，旋即拦腰打横抱起缓缓往床榻走，一边悠悠道，“你的约法三章里，朕只能答应你一条。”
雅宣一被放下，就蜷缩到床里去，故作淡定地问：“哪条？”
“第二条。”
齐雅宣愣了愣，反问皇帝：“我第二条说什么了？”
皇帝乐了，心想如果平原知道，一定会觉得他家皇帝还是挺靠谱的。一边就坐到床上来，大大方方自己脱下靴子，盘腿坐着回答雅宣，“朕不会找太妃来给你说教，太妃也是虔心礼佛之人，不问世事。”
雅宣点点头，旋即又虎起脸问：“那其他两条为什么不行？凤仪宫是我住的地方，而你的妃子，我有义务替你看好了。”
皇帝很不在乎地说：“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人都是我的，凤仪宫朕当然想来就来，至于选秀册妃么……”
“佳丽三千的话我会管不过来，所以不能太多。”
梁勇哭笑不得，干咳两声后很认真地回答：“等你将来为朕生下皇儿，朕就会下旨，至少朕在位时，朝廷绝不会再选秀。朕不需要什么妃嫔秀女，有你这个皇后，朕就足够了。”
雅宣心头一热，突然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过分的话，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为了自己不再选秀册妃。
“不过你别太得意，朕不是为你，朕是为自己，我不喜欢后宫里有很多人。”皇帝眯眼笑着，看着小皇后脸上阴晴变化，就觉得特别好玩，身上也有一股子燥热也渐渐爬上来。
雅宣才被感动，就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里实在恨得不行，竟脱口而出说：“我才不给你生什么孩子，就让皇族逼你选秀纳妃，到时候我会罪己，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劝的。”
“你这个小恶魔。”梁勇恨得牙痒痒，一把将雅宣推在床上。
可怜的小皇后被被他这么已折腾终于感到害怕了，忍不住湿了眼睛，呜咽着：“你……你别欺负人！”
“朕不欺负你，就得被你欺负，你说呢？”皇帝哼笑着，旋即吻上妻子娇嫩的双唇，“是谁误会朕和桑桑有情，而在别宫大哭？又是哪个害怕朕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雅宣眼角的泪如断线珍珠，她不知从几时开始变得如此敏感，当嬷嬷说桑桑勾引皇帝时，她真的有心痛，彼时不明白在痛什么，可眼下被抱着，被吻着，被呵护着，她终于知道自己开始在乎一个人，比在乎母亲还在乎这个人。
“不要……欺负我……”
“你是傻瓜吗？”皇帝松开手，轻轻捧起雅宣的脸，皱眉道，“到这一刻，还要说这样的话？”
雅宣哽咽难语，抽抽噎噎道：“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所以你不、不能欺负我。”
皇帝有些心疼，躺下将雅宣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背脊，直等她平静下来，才在耳畔轻吐气息，“那么我们要生很多孩子，这样你就不单单只有我一个人了。”唇际是坏坏的笑容，“我不会欺负你……”
同在飞雪冰封的寒冬，梁国皇室因帝后大婚喜气洋洋，齐国的皇廷，却处处充斥着哀伤。女帝因兄长横死哀伤致病，葬礼过后便缠绵病榻。
濮阳诚的去世，对于女帝的皇权是极大的撼动，濮阳家族更是失去了最有力的梁柱，而与此同时濮阳舜远在梁国，齐氏皇族若想在此刻动手抢回皇权，濮阳女帝未必能抵挡住。
可又仿佛曾经预见到这一天，濮阳蕊登基之初，濮阳诚就帮着女帝痛下杀手，将齐氏皇族中有权有势之辈悉数打压，故而想要团成势力来扳倒濮阳氏，如今尚欠火候。于是齐氏皇族只等着濮阳舜回来改变局面，眼睁睁看着大好的机会就这样逝去。
此外，不论是齐氏还是濮阳氏，这次都对一个人的表现十分意外，前者怒其没有魄力胆量，放走大好的机会，而后者则陷入深深的纠结里。
四皇子齐纪彰在舅父去世后这段日子里，安静沉稳，服从女帝一切命令，更几乎不与齐氏族人往来。每日只耽于朝务，即便女帝抱病，朝廷上下也井井有条，且濮阳诚的葬礼也由他一手主持，葬礼之浩荡隆重，世人都看在眼里。
转眼进入腊月也好几天了，是齐国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昨晚下了很大的雪，北风呼啸了一夜，天明见晴，便是白茫茫的世界。
女帝的寝宫内，药壶在炉子上咕嘟咕嘟地炖着，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气息，濮阳蕊正合目小憩，宫女太监们连喘息都小心翼翼不敢出声。此时有小宫女进来，对皇帝的贴身女官耳语几句，女官听罢想了想，轻手轻脚来到皇帝床边，低声道：“皇上，淳王妃娘娘求见。”
女帝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摇了摇手。
女官又道：“前儿昨儿都没见，难违娘娘大雪天又来，今天外头可冷了，您这不见，娘娘她又要等好半个时辰。您……”
“哎……罗嗦！”女帝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揉一揉酸胀的两鬓，叹气道，“朕并不是烦她，只是不想见人，这孩子倒好，这样一来好似朕不待见她。你说她不懂事吧，她心里可比谁都清楚。”
正说着，又有宫女进来，福身道：“皇上，四公主也来了。”
“算了，叫她们都进来吧。”女帝无奈，缓缓起身来，便有宫女上来搀扶服侍，架起屏风为皇帝洗漱装扮。
不时，外头有轻盈利落的脚步声，便隔着屏风听见两个孩子请安问好。
“宓儿进来，为朕梳头。”女帝吩咐一声，四公主应了，翩然绕过屏风，娴熟地为母亲挽起长发，濮阳蕊方顺口问儿媳妇：“今日积这么厚的雪，路上也不好走，你何不等晚些再进宫，朕这里身体好多了，不必惦记。”
便听赵舒月温和笑答：“母亲说的是，外头积雪都到膝盖了，所以纪彰他一早就出门去了，说要去各处看看是否有霜冻灾害。”
齐雅宓笑道：“您听听，嫂嫂她几时都不忘记夸她的丈夫。”
女帝嗔：“为人妻者，当如是。”
“是，孩儿记下了。”
“给王妃赐座，早上的核桃粥端一碗来，让王妃喝了暖暖身子。”女帝吩咐着，头上发髻已成，便站起来穿戴龙袍。
赵舒月谢了恩，洗手来喝粥，才坐定，见有宫女去看那药壶，便问是不是熬好了，宫女道是，先过来问皇帝吃不吃，濮阳蕊应了，舒月也不吃粥，挽了袖子来滤药。
女帝听见动静，顺口道：“你别动，叫她们做就是了。”
可话音才落，便听得一声干呕，宫女则慌张得问：“王妃娘娘，您怎么了？”
濮阳蕊示意宫女撤下屏风，便见儿媳妇伏在一旁干呕不止，脸色涨得通红，她是过来之人，心里略有了几分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