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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思考

米小莉在想一个问题。想就想吧,太阳从东方升起,天天总有许多新的事儿。

庄大成问过米小莉:“你懂‘留守儿童’什么意思吗?”

米小莉说“不懂”。她说,不懂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我们不懂老师,老师也不懂我们。还有,思考题、应用题也不好懂……

刘吉川子没有参与探讨这些深奥的问题。

马萍萍和高小倩都很扫兴。她们说,刘吉川子会“老太婆”的。如果要懂,问姐儿老师吧。姐儿老师走了,问谁?问老爷子?问艾老师?问姜阿姨?她们不相信这几位老师能说出精辟的见解。

侯星星说,谁都别问。

庄大成说,问自己。

米小莉曾经说马萍萍是“女巫”,能猜透别人心中的秘密。说了就说了呗,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唐浩偏偏要去搅和,称赞:米老鼠是才女,说出了“真理”。

高小倩听见了,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无知!”

庄大成被闹得莫名其妙,去问野马:“骂谁呢?”

高小倩说:“骂你!”

庄大成觉得不可能。不过,他大量,骂就骂了吧,没什么。

马萍萍拦住他,说:“谁让你揽到自个儿头上的?”

他还发怔呢,这叫马萍萍真的气。

说句真心的话儿,马大小姐是个挺有个性的女孩,她不隐瞒自己的弱点,也不抹去同学的长处,坦荡,浑身长着刺儿,活得很真实。她说,米小莉并不是灰姑娘,的确是才女,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关于侯星星和马萍萍早就有“侯马驿站”的说法,听了马大小姐的高见,不少同学喊“好”,称道马萍萍对米小莉的评价。

唐浩偏不,他说马萍萍是“算命仔”,发觉马大小姐的“粉丝”高小倩在旁,又扭过话头,改说“预言家”,再补充一句:“要是金子生锈了呢?”

他不挨骂谁挨骂?

不过,从根子上讲,唐浩仍然同情米小莉,还为米小莉鸣不平呢。

在口碑不好的六(4)班里,若论写作文,刘吉川子是遥遥领先的佼佼者,米小莉写的作文虽然不是长篇大论,可是很有灵气,真实、感人,由于她是“后进生”,“弱势群体”,便被埋没了。对这,唐浩很不满,可他怪怪的,偏要扭着说话,怪不得马萍萍常常不饶他。

对唐浩的心理,女生班长是知道的,因为疲于压在身上和心里的重负,她没有说出来。气极了的马萍萍,曾经骂刘吉川子“自私”,让女生班长很委屈。

不易开启的锁

这些日子,米小莉好像变了一个人。她懒懒的,似乎有莫大的心事。上课时候,她端端正正地坐着听讲,却魂不守舍,老师抽问,叫到她的名字,一时半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有时把老师气得想跳,跳也白跳,此时的米小莉就这么个样儿,谁也改变不了。

马萍萍说米老鼠掉了魂儿。高小倩说米大小姐是一把不易开启的锁。

庄大成问:去哪儿找钥匙呢?

马萍萍骂他:“女生的事你少问,有工夫睡觉去!”

庄大成说,才没时间悠闲地睡觉呢。要毕业了,田里的庄稼要收获了,农忙谁去管?这个“家长”怎么当呀?“马奶奶”,你理解吗?

“马奶奶?”马萍萍瞪直了眼。高小倩笑,笑出了女生的精彩。她说,庄城门该挨十个拳头。这也太损了吧?想起来悲哀。庄城门,唐老鸭,还有侯大将军……班里的出彩男生,似乎都需要她扎扎实实地教训一顿。她这样说,有点儿危险,如果男生联合讨伐,野马一定四面楚歌。

对这,高小倩不怕。她有这样的气魄。

男生们也不和高大小姐计较,谁都知道她,有口无心,天塌不下来。

老师们讲了多少次要毕业了,要有紧张感,忧患意识不能没有,小学生也应该懂一点儿竞争……唐浩说,他懂,他爸他妈也懂,干吗会解体?他这话只让马萍萍听了,马萍萍心里酸酸的。

马大小姐想到了米小莉。她说,解体啦,强扭似的重新组合,“留守”啦,老师们还来什么“压力”,弱小的心承受得了吗?自卑有什么意思?她就不信这个邪!不是说要自立、自强吗?米老鼠,你难道没有自信心?她去找米小莉,米小莉把她顶得瞪眼。

米小莉说,最好你去经历一次!

马萍萍把气发泄到刘吉川子身上。

女生班长仿佛忘记周围的世界,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境地,不管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事,她都“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仍然俯首看书。

私心太重了!马萍萍抓起教鞭,在刘吉川子的课桌上,猛一拍,啪!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刘吉川子,臭丫头!”她喊。

惊动了整个教室。

刘吉川子抬起头来。同学们发现,女生班长眼里有泪花。

沉甸甸的压力

侯星星挺有天分,无心无意说一句:刘吉川子快成茧了。这话有点意思,很实在。女生班长那难以承受的压力,女生不知道,男生也不知道,像马萍萍和高小倩之类的出彩女孩,同样不知道。因为刘吉川子在学习上太出类拔萃,如唐老鸭所奚落的,是“少年大学生”“清华、复旦预备生”。

刘吉川子的爸爸由于公司的调整和裁员,已经不属于白领了,去另一个企业任职。家庭的收入减少了,而父母对她的要求更高了:小学毕业,非考上国家级重点中学不可,别奢望私立的“贵族学校”!马萍萍知道后,咂舌,说,选择流浪吧。再说,双休日的培训也让刘吉川子喘不了气。在学校里,好像这个特殊班里发生的事,都是她的“罪过”!这不,姜阿姨刚刚把她痛骂了一顿,说她不称职。谁说女生班长不会委屈?她也是留守的女孩啊,遭马大小姐一冲击,泪水终于出来了。

唐浩鬼精,刘吉川子有了眼泪,他绝对不敢瞎咋呼,他害怕众怒难犯,女生集体不饶他。

在这个非常时期,米小莉居然别出心裁,说新来的班主任是1,姜阿姨也是1,1+1=?未知数。乍一听米小莉的有感而发,不少同学都觉得这是幼儿园的常识,米老鼠干吗在这发梦魇啊?唐老鸭还想说:米大小姐小儿科,蝌蚪找妈妈,六年级快毕业了,还来这玩意儿!返祖现象吧?可仔细一想,啊,不那么简单!觉得这米小莉还挺深沉的,有点儿复杂。

怀念浪漫温馨的日子

真怀念浪漫温馨的日子。在特殊班里,虽然少不了碰碰撞撞,笑声还是很多的。一进入紧张的复习,像唐浩胡诌的,大伙儿就像上了搅拌机,晕头晕脑地旋转,会搅拌成砂浆、混凝土,还有肉丝、罐头什么的,谁知道呢?

马萍萍骂他“乌鸦嘴”。

唐浩说:“那你特别快乐?”

“对。怎么着?羡慕?”

唐老鸭当然不会羡慕马大小姐。他问侯星星:“你呢?”

侯星星说他对谁都不羡慕,就羡慕自个儿。

唐浩说,晕死了。

庄大成问唐浩:“你知道当‘家长’是什么感受吗?”

唐浩说:“白痴!我不也是‘家长’?还‘总经理’呢。”

新来的班主任艾老师想“深入人心”,把女生班长找去了,要刘吉川子告诉她:学生对老师有什么意见?刘吉川子说“没意见”。又找马萍萍。

马大小姐毫不客气,说:“哪能没意见?”她说,读书就那么缺少快乐吗?老师怎么啦?同学们怎么啦?不是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吗?不是说“减负”“培养能力”吗?为什么常常“兵临城下”?老师有病!

太胆大了!

不大胆就不是马萍萍了。这一点,班里的佼佼者们望尘莫及。

从留守到流浪

唐浩突然不来学校读书了。同学们不觉得奇怪,以为“高智商”的唐老鸭又要来什么新招。等到老师急了的时候,马萍萍才有了意外的发现,从唐浩的抽屉里抓出了一把友谊卡,有给刘吉川子的、给她马大小姐的、给野马高小倩的、给侯大将军的、给庄城门的,自然也少不了给米小莉的,一律写着“友谊万岁”。在米小莉的那张卡上,别出心裁地写:“米老鼠,祝你成为白天鹅!再见了,阿门!”又写了一句:“米小莉,从留守到流浪,你知道我多难受吗?”

唐老鸭,兔崽崽!马萍萍嚷:“我饶不了你!”她说,“唐逃兵”不想读书,早就有预谋,把大家伙儿都骗了!

女生班长拿着友谊卡没有一句话。

米小莉说:谁不想有个完整的家!

高小倩说:“我去把他捉回来。”

马大小姐哪儿都是气:“你没那本事!”

侯星星和庄大成商量,想出一个比福尔摩斯还高明的计策:下午不来学校上课,去找流浪的唐老鸭,他们熟悉唐浩常爱去的地方。下午找不到,明天又去,百折不挠,终会成功。可惜,被高小倩知道了,高小倩告诉了马萍萍,马萍萍告诉了刘吉川子……最后,他们被三个女生挡在放了午学的校门内,对不起,不准出去!

侯星星嚷:“我们不吃午饭吗?”

马萍萍说:“不吃!”

侯星星说:“凭什么?”

“不凭什么,”马萍萍挡在前面。“就是不准走!”吩咐高小倩:“谁走擂谁!”

庄大成说:“下午我们还要来读书!”

马萍萍说:“你们不读书,想逃,和唐老鸭一样!”

侯星星和庄大成叫屈,说马萍萍冤枉同学。

最后,女生班长十足的姐儿老师味,“审问”侯星星和庄大成,问一句答一句,把谜底全掏出来了。刘吉川子吩咐,不能独自行动,得团结起来,和老师一道,找回“阿门”的唐浩。

有女生班长,侯星星和庄大成听话听教,真像在姐儿老师面前。

可是,马萍萍仍然不准他们走。

两个男生望着刘吉川子。

马萍萍说:“写保证!”这事得由她主宰。

侯星星和庄大成拗不过马大小姐,只好从书包里掏出笔和纸,趴着墙写,交给马萍萍。

还是不能走。

“把书包放回教室!”马萍萍呵斥。

一切照要求做了,方才放行。刚刚挪步,马萍萍又问:“你们这保证管用吗?”

“管用!”随着回答声,侯星星和庄大成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儿。

可是,马萍萍说,她除了听见惯用的承诺之外,还听到一声“臭丫头”。她说,肯定不会饶了两个兔崽崽。

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争论没有用,米小莉的话很真实。马萍萍猜想,说不准唐老鸭离家之前,还和米老鼠说过一些话呢。说的什么,当然是秘密。米小莉不吐露出来,谁也别想知道,让它永远保存在少女的粉红匣子里。

校园里的洋槐花照样开得那么馥郁,如雪如潮,每一间教室都送进了浓香。

预先看不出一丁点儿征兆,唐浩就那么出人意料的弃学了!

唐老鸭逃之夭夭,被他戏谑为“臭丫头”的几个女生挺气。马萍萍骂他“王八蛋”,说他是“流浪乌鸦”。高小倩也要和他“刀兵相见”。说什么都没有用,人已经悄悄走了。有人说女孩的心眼儿复杂,也许是吧,对唐浩就是一个证明。有多少人能知晓特殊班这群女生的内心呢?他们已经不是五年级的时候了。艾老师也好,姜阿姨也好,和同学们相处了这么久,他们常说,老师最了解自己的学生,吹牛吧,一个丫头的心思一把锁,他们能有多少不同类型的心扉钥匙呀?骗得了他们自己骗不了我们!马萍萍贬老师了,毫不客气。

马大小姐也贬唐浩,说唐老鸭不是聪明,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男生。

刘吉川子说:“为什么要贬唐浩呀?弃学是那么容易的事吗?背后一定有特殊的原因。”

马萍萍正在气头上,骂女生班长“自私”。

刘吉川子也气,气得不想说话。

米小莉并没有为唐浩保密。她悄悄告诉了侯星星。弃学的前两天,唐浩他爸回来了,威逼儿子:非考上省市重点中学不可!想芸芸众生,读一般的学校,拉倒。要给儿子断奶,不给经济来源。

唐浩问:“你要我进哪一所中学?”

他爸被问住了。

唐浩说:“‘耶鲁’行不行?”

他爸说,好啊!

“那是美国的幼儿园!”

他爸不是傻瓜,要揍他。

他要老爸复婚,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他爸骂他:“臭小子,你?”唐浩说,他只能小学毕业。他爸吼。没有名牌大学的文凭,休想待在家里。唐浩也倔,说他现在就不想待在家里,他“富二代”够了,也留守够了!他爸打了他一耳光……

侯星星不愧是女生“俘虏”,他去找刘吉川子。可是女生班长当天没有来学校。侯大将军发蒙,说:刘吉川子也“阿门”了吗?

马萍萍骂他“笨猪”,说,刘大小姐考“择校”去了!

侯星星嘀咕:又有一个要走……

风风火火闯九州

侯星星和庄大成并不听马萍萍的,他们决心结伴寻找唐浩。不过庄大成有些犹豫,他说:“如果马萍萍知道了呢?”

“不怕她!”

“要是刘吉川子也知道呢?”

侯星星说:“学马萍萍,说她自私!”

庄大成不认可:“不对,刘吉川子不自私!”

侯星星说:“你说怎么办?”

庄大成下了决心:“去,躲过他们。”

他们出发了:放了晚学以后,风风火火闯九州,到唐浩家住的小区去找。那是小镇的高档小区,住的都是有钱人,街坊们戏谑地称为“肥仔区”。

侯星星和庄大成兴致勃勃,理直气壮。谁知,被保安挡住了:拿出入卡来,外人不准进!

侯星星说:“我们找唐老鸭。”

“去去去,这里没拍动画片!”

庄大成补充:“他是我们的同学……”

保安没好气地说:“你们还找不找灰太狼和喜洋洋?”

侯星星说:“找,在里面吗?”

保安昂着头,不理睬他们了。

庄大成说实话了:“唐浩失踪了,我们找他……”

保安说:“报警噻!”

侯星星更正说:“不是失踪,是‘阿门’了。”

保安认定他俩是胡搅蛮缠。要不然,是坏小子,肯定想干坏事,非常野蛮地推搡他们。

侯星星火了。庄大成也火了。侯星星咬了保安一口,庄大成抓起地上的一块香蕉皮,朝保安打了过去,正着眼睛。保安抓住侯大将军的手松开了。逃!庄大成种过地,有力气,拉上侯星星就跑,逃得不知去向。

保安正在报警。

折腾下来,街灯已经亮了。

侯星星和庄大成走在大街上,懒洋洋的,有些失落,心里想:“唐老鸭,你到哪去了?”他们看见了米小莉。

米小莉也看见了侯星星和庄大成。

“米小莉!……”侯星星喊。

米小莉朝他们跑过来,他们也跑向米小莉。这时,一辆醉汉似的小车发疯一般冲向米小莉。

米小莉倒下了。

跑到跟前的侯星星,不要命似的拽住米小莉,往外拉。庄大成也扑了上去……小车的司机傻了,猛打方向盘,错踩成了油门,嘣!小车扭头,与旁边开来的货车撞个正着。货车猝不及防,翻在绿化带里,车里载的是一大群猪仔,嗷嗷叫着往外奔逃……

死里逃生的米小莉脸无血色,由侯星星扶着。庄大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人们围上来的时候,不见了三个孩子,被乱哄哄的猪闹得莫名其妙。

灯光下,好心的人们帮着捉猪。

希望和壮举

侯星星和庄大成把米小莉送到了家门口,离开了。

分手的时候,侯星星问:“米小莉,你伤着了吗?”

米小莉说:“没有,你们呢?”

侯星星说:“没有。”

庄大成也说:“没有。”

米小莉再问:“你们找唐浩吗?”

侯星星说,就找他,不见人影儿了!

米小莉说,她也是找唐老鸭。

庄大成问:能找到吗?

米小莉摇头。

这时,米小莉的后妈喊着她,米小莉只好向侯星星和庄大成挥挥手:拜拜!她害怕挨打。

侯星星和庄大成像做间谍工作似的,悄悄溜掉了。

那天晚上,侯星星豁出去了,不回家,和庄大成去了乡下,住宿在庄城门的家里。他们煮饭,吃饭,洗脸,洗脚,然后商量:明天该不该缺课一天,到城里去找逃之夭夭的“唐老鸭”?……

庄大成问:“去吗?”

侯星星说:“去!”

“能找到吗?”

侯星星说:“不知道。”可他相信能找到那臭小子,唐老鸭逃不到国外去。

庄大成也有预感能找到。

那就拉钩,决定了。车钱呢?侯星星说他衣兜里有一点儿。吃什么呢?庄大成说,煮一口袋洋芋,饿了就吃,方便。像逃荒?管他呢,野炊。到了后半夜,他们带着美好的希望和壮举的计划,睡着了,睡得又甜又香。

谁能料到,就在那天夜里,川西平坝刮起了几十年未遇的超强狂风,飞沙走石,巨大的树木拦腰折断或连根拔起……侯星星和庄大成睡得那么沉,压根儿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茅屋外,慈竹噼噼啪啪地折断,大树上的鸟窝被吹落了,不能飞的鸟儿惨死在地上。母鸟悲鸣。

狂风厉吼着。

快天亮的时候,归口的狂风从庄家小院经过,那棵见证了庄家几代人的大树轰然倒下,倒在庄大成家的房子上,连锁反应,房倒了,土砖墙轰隆一声,倒在睡着两个孩子的床上。

天亮了,风过去了,庄家小院里静悄悄的。

要自立自强

狂风肆虐的第二天,是刘吉川子到成都预考国家重点中学的日子,对她来说非常重要,也是她父母多年的心愿。她没有其他女孩的幸运,有父母陪送,或有私家车直接载到考场。她得自己照顾自己,像庄大成那样,既是学生又当家长。早早地起床,吃早餐,准备,出门,挤首班公交车……昨夜的灾害情景出现在她眼里,她要赶考,没时间多看多想。

女生班长在和过客一般的时间赛跑。挤车、转车、堵车……好在她不是一般的女孩,有能力、有智慧、有韧性,终于在临考试之前到了考场外面。若论考试,她是不怕的,有足够的把握夺魁。

众多的陌生家长和考生,陌生的环境。在众目之下,她也是沉着的,沉着得让人惊讶,对她刮目相看。

刘吉川子努力地镇静自己。

进考场的铃声响了。突然,唐浩出现在女生班长的视线里。

“唐浩……”她喊。

唐浩扭头想跑。

刘吉川子的心剧烈地震动一下。她没有进考场,奔过去一把抓住唐浩。

唐浩挣扎。

“唐老鸭!”刘吉川子喝叫,“你回去读书!”

唐浩说:“不!”又催刘吉川子:“快去考试,别管我的事!”

刘吉川子央求了:“唐浩,你在这儿等等我。考完后,我们一块儿回去。好吗?”

唐浩不吭声。

“我求你了!”刘吉川子说,“你给我发誓:不离开,等我!”

唐浩说:“你去考吧,我会走的!”

“唐老鸭,我饶不了你!”女生班长已经带着哭声了。

负责考场的保卫人员催促刘吉川子:赶快进去!否则,作为弃考。

刘吉川子摇摇头,说:“我不考了!”她的热泪夺眶而出,滚流在脸颊上。

此刻,唐浩嚷了:“你快去考,我保证不走!”

可是,已经迟了,刘吉川子被拒在门外。

唐浩突然变得很愤懑,要去考场处嚷嚷。刘吉川子挡住他,说:“我们回去吧!”

人们都目送他们,心灵震动。

一路上,同龄人的女生班长像一个成熟的大姐姐,掏着心窝里的话,给唐浩说啊,说啊。唐浩一反常态,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你知道我的家庭吗?”

刘吉川子说:“我知道。你不能自暴自弃。我们都是留守儿童,要自立自强!”

唐浩应了一句:“容易吗?”

女生班长又给他讲,把“大姐姐”的心都掏给他了。

唐浩终于说了:“我让你不能考试,你不后悔吗?”

“我把你找回家了。”刘吉川子说。

唐浩说,我无家可归了。姐,这些日子我心里多难受啊,我真羡慕你!这时的唐浩不再是唐老鸭,他掏出了揣在身上的“星·梦想计划”,那是他重新写的没能实施的自立自强的少年人生追求。“不,你有家!”刘吉川子说,她很动感情,接纳了回归的同龄弟弟。

浩浩荡荡

马萍萍说,那场狂风太邪乎了,吹掉了人的魂。高小倩回应,把胆儿吹到宇宙外去了!不过,吓不了马大小姐和野马,她们还是她们。

怎么会在盛夏的夜里,刮起这么罕见的大风呢,像千军万马奔驰而过,疾雨却很吝啬。馥郁的洋槐花都被刮进了教室,犹如下了一场白雪。马萍萍和高小倩正嚷着奇迹,刚想进门,立即被挡住了:停课一天!

原来,教室的房顶,屋瓦似乎被垦荒团用锄头刨过了,乱翻翻的,破瓦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砸破头!

六年级(4)班放飞了!学生们拥出学校,在校门口叽叽喳喳,传说着夜里的新闻。

米小莉来了。她骑着自行车,仿佛才从世界的天涯海角回来。

马萍萍问她:“是不是到美洲到俄罗斯去了?遇上北极熊没有?”

米小莉“哇”一声哭了。她说,侯星星和庄大成被埋在土墙下,死了!

马萍萍不相信,嚷:“米老鼠,说清楚,怎么回事?”

米小莉说,她刚去了庄城门的家……

马萍萍和高小倩逼着米小莉。米小莉哭着,把昨晚和今早去找侯星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个大概。

“谁也不准回家!”马萍萍吼,“跟我去救侯星星和庄大成!”好像她是统帅。

怎么去?步行吗?马萍萍叫高小倩上阵,凡是骑自行车来的同学都给拦着,拦了又放走,不能拉别班的同学去乡下呀!折腾来,折腾去,已经到10点多钟了。马大小姐和野马高小倩才凑足了10个特殊班的同学,10辆自行车。

“上车!”马萍萍喊,“出发!……”

“马萍萍!”

谁在喊?哦,刘吉川子!还带回了唐老鸭。

队伍停下了。见了唐浩,马萍萍喊高小倩:“擂!他害死了侯星星和庄大成!”

刘吉川子挡住了野马。知道真相以后,唐浩发疯似的往街外跑。刘吉川子再一次拉住了他。他说,他要去找侯大将军和庄城门。

高小倩说:“我搭你去!”她像抓俘虏似的,硬把唐浩拽到自行车前。

马萍萍搭上女生班长。大伙儿浩浩荡荡,向乡间奔去了,煞是壮观。

创造奇迹

赶到庄家小院,刘吉川子、马萍萍、高小倩、米小莉、唐浩和另外几个男生,见到的是一片废墟,废墟上还在冒烟。他们呆住了。米小莉哭了。刘吉川子、马萍萍、高小倩也满眼热泪。

唐浩不顾一切,往废墟里跑,被刚刚救了火的村民挡住了。

“侯星星死了!庄大成死了!”米小莉哭着,“昨晚他们救了我!……”

这时,废墟后的小沟里,慢慢冒出了两个黑炭似的男孩。

“啊,侯星星,庄大成!……”

同学们都拥过去了,村民们也围了上去,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是奇迹!

侯星星说,快累死了!

庄大成仍然有点儿傻样,说,差点儿死,没死。死了就见不到同学们了,“拜拜”了怪遗憾。

原来,墙倒下来的时候,他们正睡得香。等他们惊醒,已经被埋在砖头下了。幸运的是,床在墙角处,床头有一张打谷子用的破拌桶,破拌桶将他们扣住,所以平安无事。可是,要想出去,那就太难了!

侯星星说:“待在这儿等人来救我们吗?”

庄大成说,不行,时间久了我们会闷死的!他问侯大将军:“你知道《地道战》吗?”

侯星星说,知道。他马上明白了:挖地道出去?亏你想得出来!

可是,没办法啦,听“家长大人”庄城门的吧。这时候的庄大成是真正的“高智商”,有勇有谋。他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把锄头,叫侯星星和他一块儿轮流掏挖。折腾了多久?不知道。总之,不亚于“愚公移山”。

侯星星说,快累死了,能不能来点儿科学的?

庄大成说,这最科学。挖吧,挖吧,快点儿!

挖着挖着,有烟雾进来了。庄大成喊:“房子烧起来了,快快快!”

侯星星和庄大成想不明白,这房也怪,倒就倒了吧,干吗还要烧起来呢,这也太晕了吧。伙伴俩不知道,那是倒下的茅草顶,被他俩煮饭留下的余火点燃了,才那么兴致勃勃的,烧成了偌大的篝火!

侯星星和庄大成掏挖地道成功了,爬进了房后的小水沟,再从沟里水淋淋地钻出来,和同学们相见,创造了一个世界奇迹。

留守伙伴的真实感情

唐浩在想,庄大成怎么办?他说,只有流浪啰!

马萍萍骂他:“唐老鸭,你有病!干吗老想‘流浪’?”

唐浩说:“那你说他住哪儿?”

马萍萍随口决定:“住你家!”唐浩连忙申明:去了肯定没个完。他不好意思说,他爸和他妈正为财产的事如火如荼呢。

马萍萍挺热心。她想,住哪儿?得想个最好的方案。住刘吉川子屋里?不不不!她骂自己疯了,怎么想出这样馊的主意!去侯星星家?也不行,侯星星的奶奶能答应吗?还有侯大将军他爸的拳头,够厉害的。米小莉的家肯定不能去。最后,她说:“去我家。”

侯星星说:“你家那么狭窄,把庄大成挂在屋檐上啊?”

马萍萍骂:“傻!我家在乡下不是有旧房吗?我原来就住那儿。”

唐浩笑:“庄城门要当郡主啦,会知道马萍萍的秘密。”

马萍萍火了,要教训惹是生非的唐老鸭,高小倩正想擂这个“臭小子”呢。

最后,刘吉川子执政,决定了,去马萍萍的老家。可是,走到目的地一看,旧房已经拆掉了,挖掘机正在还耕。

马萍萍说真想哭一场:房子怎么就拆完了呢?

庄大成说,别哭。不是在修新小区吗?我家和你家一样,都有准别墅,我去那里留守,看着新房一天天地“长大”。

米小莉摇摇头,刘吉川子也说不行。

村干部说了,真的不行,那是建筑工地。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由村干部给庄大成找了一个临时的安身处。

为了庆贺唐老鸭的归来,为了侯星星和庄大成的大难不死,留守的伙伴集体联欢一次,释放同学之间的真实感情。

在同学们的笑声中,日子过得很快,毕业考试转眼间就来临了。

刘吉川子大丰收,她参加的三个“择校”考试,都名列前茅,超过了录取分数线,其中也有区城的国家重点,且是重点班,她能过父母那一关了。按规定,她仍然得参加毕业统考,她发誓要考第一名。

这时候,消息传来了:姐儿老师学习回来了,担任了小镇中学的副校长。

马萍萍和高小倩欢呼,问刘吉川子还走不走?

不走能行吗?她只有留恋。

侯星星和马萍萍又将是新的“侯马驿站”。庄大成得继续当“家长”和“留守”。高小倩也走不了,还得和大伙儿一起“野马”。唐浩说,小镇中学就是他的“耶鲁”,有姐儿老师了,哪里他都不去。他会把他新拟订的“星·梦想计划”带进中学校园,让大家看到一个新的真真实实的唐浩。

唯有米小莉很遗憾:中学录取以后,她得转学去内蒙古。

马萍萍说:“你不能留下来吗?”

米小莉叹口气:“后妈也要走,房子也要卖,留下来我怎么活下去呢?”

毕业考试那天,姐儿老师来了,作为巡视的中学领导,她轻轻地走过有她学生参考的窗外。同学们看见她了。很重感情的米小莉,在作文里写下了这样的句子:“姐儿老师,再见了!在我今后的成长里,你留给我的,非常重要。我不会忘记您!”

分别的时候,米小莉和伙伴们一样,显得成熟多了。她说,她会怀念特殊班和同伴们的,在一起学习和生活的日子真好。她也会常常想起教过她的所有老师,不怨恨姜老师,她现在理解姜阿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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