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不敢劳烦皇后娘娘尊驾，也就只能携着恩情腆着脸得来求皇后娘娘了。”梅石夫人已经等不及了，在接到皇帝遇刺消息的那一刻，要给夫家平反的心情格外厚重。
所以，找到张夫人辗转反侧的试探，甚至不惜以多年的情分来要挟，梅石夫人总是得到了张夫人的松口答应带她入宫见皇后。
看见梅石夫人，张思言实在是有些震惊。张思言以为只要自己先不谈这件事，梅石夫人没有人要约也是不能跟自己说话的。但是最终张思言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夫人之间的感情。
“娘亲，我与老师有话要说，娘请不放去坤宁宫四处走一走瞧一瞧。”
张思言心情是沉重的，皇帝并没有避讳自己，甚至还令人将英宗朝贺宪宗朝的起居注乃至朝纲给搬来了。这些记载了两朝皇帝生平事情的皇家刊物，就这样的摆在了坤宁宫的书房内。
仅仅只是翻阅了英宗朝内阁对于石磊的评价，张思言的内心都是沉重的。梅石夫人的丈夫对于妻子来说可能是一个好丈夫，但是放眼在大明朝朝堂上，这样的人物只能是作死。
写诗讽刺帝王的新政，甚至给皇帝打脸，将皇帝的恩情践踏在地上踩在泥地里，这样的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就是张思言自己要是作为帝王石磊也是一个死。
正是因为知道了石磊为人太过轻率，不通世务，所以张思言才不知道对于自己这个半个恩师应该如何对待。要是真的闹到了皇帝跟前，以朱祐樘的为人只怕这梅石夫人就该去地下陪着自己的亡夫了。
“老师你纵览了京师的所有圈子，最终因为家父与您的交情，所以将最后的盘算寄托在了我的身上，现在我已经如您的心愿入宫了。这里面老师耗费了那么多心血，学生是很感激你的。”
“如果没有老师动用你的关系，只怕我也是不能安全的得到万岁爷的青睐成为当今皇后。但是老师可是想过，你我师徒情分老师一心向着为石家平反，似乎是忘记了我才是正主。”
“老师要借着我的关系，作为徒弟我无话可说。但是母亲对于您如何，难道说您真的心中没有半点的动容？真的将张家牵连进来了对于老师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张思言盯着梅石夫人，不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梅石夫人没有想过自己的学生，现在已经成为这个不再受自己控制自己的人。甚至身上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威压。
这样厚重的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压制着梅石夫人丝毫不得动弹。
“我会在陛下面前提一提这件事，但是是不是会成功就不是本宫能够保证的了。还有，以后夫人你还是莫要再去张府了。毕竟你的身份，要是去张府还是不够格的。从此之后，您我之间的师徒情谊到此为止。”
以这样的事情作为结局，不是张思言所希望的。但是却是是最好的结果，张家不能牵连进前朝的旧案之中，否者这就是忤逆皇帝。
“娘亲，以后老师再来你还是告诉我一声吧。娘请应该知道，皇宫之中处处都是皇亲，要是老师冲撞了谁到时候闹到太皇太后跟前孩儿也不好收场。”
张思言单独的跟自己的娘亲叮嘱了一番，因为张思言太知道张夫人就是一个耳根子软还惦记旧情的人，要是自己不开口把话说死，只怕后患无穷。
“娘亲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张思言虽然不像让张夫人这样想，但是为了自己跟张家好，到底还是默认了。
“以后我不会了，娘亲只是以为你老师她只是想你了。这件事下不为例。”说完之后，张夫人自己的心情也不算是太好。自己念着旧情帮着的人，结果反过来要挟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自然不快。
“我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那么多了。弟妹今后张府这边，我们还是少走动吧。以弟妹你现在在京师的地位，多的是人巴结不缺张府一个。”
将人送到了张家的大门口后，张夫人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梅石夫人也是知趣的，看见张夫人面上不假也清楚，张家这条线是断了。但是，自己不后悔。虽然有以德报怨的嫌疑，但是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梅石夫人不在乎。
“山水常在，恩情两不欠，如此妾身告辞了。”
……
朕以为皇后是个聪明的，但是现在看来是张府在给皇后拉后腿啊。朕这儿给皇后两个选择，是要将陈家当年的往事了解清楚，还是皇后想要帮着石家平反保护张府呢。”
皇帝必须要清楚，张思言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要是张思言顾念张府对自己的养育之情，那符合皇帝所想自然是最好的。要是皇后是个不念恩情的人，朱祐樘想自己应该重新评估皇后了。
“圣上清楚妾身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是么。张家对妾身有再造之恩，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妾身这些年生长在张家，自然要为张家考虑。”
“好好好，不愧是皇后。”
“陈家欺君罔上，当今伯爷谋杀盖侯，不符宗法罔顾手足之情，陈家削去爵位，三代之内不得入仕科举从官。如此，皇后觉得怎样。”
朱祐樘当着自己的面将对陈家的处罚就这样的说出来了，出乎张思言预料。“陛下按照我大明律法做事，妾身无异议。”
“但是，石家的事情妾身还请万岁爷上心才是。毕竟梅石夫人在京中也是颇有些名气的。”
张思言自己也是很不爽，皇帝这样给自己设计了一番，然后非要自己在陈家跟张家作出一个选择。虽然对于陈家不在乎，但是张思言还是在乎当年事情的真相。
对于张思言这个明显带着坏心的提醒皇帝才不在乎，一个在后宅生存的女人虽然说看起来很不错。但是明显来说，皇帝不觉得这样的女人带来的危害会严重。
后宅不宁对于皇帝来说，只要不牵涉自己，要是那个大人的后院起火了，皇帝也是乐见其成。皇帝确实至高无上，但是也不是真的就能够为所欲为。
一直被前朝的大臣以开枝散叶这个祖宗遗训，耳提面命。皇帝就算是脾气再好，现在也烦了。所以首当其冲的就是内阁的几个阁老，仗着自己资历老一直在朱祐樘面前指手画脚，皇帝倒是巴不得这些人真的被夫人给找麻烦。
前朝的大臣们有麻烦，皇帝就没有麻烦了，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梅石夫人自己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虽然张思言答应了。梅石夫人也相信张思言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但是这件事时自己等待了数十年的机会。
梅石夫人才不会只相信张思言一个人，皇家的事情梅石夫人也算是比较清楚的。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况且这件事还是关乎两代先帝的名声。
就是宫中的太皇太后也不见得会答应，更不要说皇帝了。所以梅石夫人想了后招，把这件事闹大。当年这件事牵连甚广，而且事情起因还是因为谢家那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姑娘。
虽然现在人已经死了，知情的也是少数但是，谢家不会真的心甘情愿的。梅石夫人愿意一睹，所以邀约了谢迁。
“夫人您只怕是找错人了，我谢家虽然落败了，但是也绝对不像夫人您这样说的。都说祸从口出，只怕夫人你还是小心说话吧。”
“是么，我一个老妪自然是不怕的。但是谢大人你前途无量，谢家光耀门第依靠你，梁家还是你谢家的姻亲。再说当朝太傅叶烁乃你半个师傅，谢大人觉得要是坊间传出谢大人思慕当今皇后，皇上会不会迁怒谢家呢。”
“我想要是真的有这样的流言传出，这一次谢家不只是废了一个姑娘就能够平息事态吧。”
“这件事确实不是我一个无知小儿就能够做主的，夫人觉得我祖父虽然是年迈了，但是却不能掌家么。”
看着谢迁离去，梅石夫人知道自己的威胁奏效了。
……
“大奶奶，少爷回来了。奴让厨房将晚餐送上来吧。”梁素琴的奴才很高兴，自己在二门总算是等到了少爷回家。自己家少奶奶自从嫁给了姑爷之后，就一直一心对夫君。奈何谢迁是个铁石心肠的。
“是么，夫君回来了，那让人将晚膳摆上来吧。”谢迁虽然对自己少有笑容，但是梁素琴一点都不怨恨谢迁。因为梁素琴知道谢迁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梁素琴之后就后悔了，谢迁不是对自己没有柔情，只是他满腔柔情不是给自己的。
出嫁从夫，再说了这还是两家早年就定下的婚事，谢家上上下下对于这个柔和但威严的少夫人，都是极其尊重的。梁素琴在梁家早就治家严谨，到了谢家后，从谢老太爷手中接过了家中的中馈，也是管理有一套。
对于谢迁的祖父来说，梁素琴才是自己最中意的孙儿媳。不仅仅因为梁素琴是梁家大小姐，更重要的事情梁素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姑娘，是个好孩子。
但是谢迁不是这样想的。谢迁回了家中，这一次不是去了梁素琴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书房，然后去了祖父的房中。
“我当初是怎么告诉你的，你是谢家的未来，你的父亲我不指望所以我栽培你。结果你就是这样做的？还让一个妇孺抓住了把柄。张家那是什么人家，叶家又是什么人家？”
“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你以为当今皇帝和气，就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你太傻了，皇帝能够熬死万氏，借着惠庆大长公主的手登上皇位这样的人，怎么回事好相与的。”
“你这是要执意将谢家葬送么？皇家事什么地方，你还自以为你能够忠告皇后？你太傻了。张家的女子能够以一己之力成为皇后，怎么会要你帮助。”
听见孙儿坦白，甚至想要进宫见皇后，谢云对于自己的长孙只有恨铁不成钢。
儿女之情最是害人不浅，而不知天高地厚则是枉自为人。谢云没想到不过三代，自己谢家就出现了两个不成器的后世子孙。
“难道当真是天要亡我阳夏谢氏一门。”
心中备受打击，又想到往事谢云心中郁火堆积，一口鲜血澎涌而出，然后人就往地上栽去。跪在地上的谢迁赶紧上前接住祖父，心中一个想法也在这个时候形成。
老太医的后院灯火通明，自然会惊扰梁素琴。
“你说祖父晕厥了，甚至还吐血了。那还不快拿着牌子去太医院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请各太医回来。”
谢家现在在京师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院，都是全靠谢云当年入朝后积累的人脉。谢云到底还是官拜内阁，虽然谢家现在只不过是个二流世家，但是人情往来还是有些。
医者最好的当属皇宫太医院，梁素琴掌管中馈，安排这些事情自然就是要靠她。一面让人给了些银子做疏通之用，另外一面梁素琴做了两手准备，让人去找京城最好的郎中。
毕竟要是请不来太医，谢云的病情也是不能耽搁的。所以还是要有郎中最好，交代完了之后梁素琴匆匆赶到青松院。
“哭哭啼啼的，慌张一片成何体统。”梁素琴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进院子这外院就这么的嘈杂。青松院的人，给梁素琴留下来不好的印象。
而往外走的谢迁没有想到，自己的新婚妻子原来这么坚强。这样的主母，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谢迁想，自己好像明白了祖父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