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也都没有埋怨过命运。
因为我知道,从我母亲第一次哭着回家跟我父亲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定局。
我的性格,从小就不会埋怨,字典里从来没有埋怨这个词。
我可能比较适合安身立命,所以我没太多闲心去顾影自怜。
在这里住着,有人照顾。
原以为江汓会对我冷漠,对我态度不好,可是完全没有。
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晚上给我倒洗脚水泡脚,或者给我洗澡。
我双腿使不上劲,只能靠他帮忙。
他没有一天落下。
反而是我脾气不好,动不动冲他发火。
身上有残缺的人,总是情绪不稳定。
我常常对一拳一拳抡拳头,可是他从来不对我发脾气。
总是让着我,宠着我。
万物都不能动摇我结冰,他也不能。
我总不愿意正眼看他。
一个连站立都没办法做到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脸上扬起笑脸。
我不悲观,可我也绝对不乐观。
在我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哪里还能乐观得起来。
只有每天看着白姨带着江津帆逗乐的世故,我会笑起来。
这种血浓于水的情,远远深入骨髓。
可是,同样对人生无望。
我不想过一种万念俱灰的生活,但生活全是被烧干的灰烬。
然而,在我对人生无望,空白度日的时候,他把律师叫到家里来,他让我签字结婚。
这举动让我惊诧。
他一步步,老谋深算。
先是让我和蒋蔚然离婚,然后再是把我和江津帆圈禁在这里。
这都是他安排好的,没有任何纰漏。
所以,他也笃定了我会签字。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我盯着他,不打算做半点退让。
十余年,江汓衣冠楚楚,不惊不恼,把事情弄成了这样,一直运筹帷幄。
他不会输,除非他想。
“因为江津帆需要父母,需要上学。”
其实很多事情交给他来做,我不怕还会出岔子。
譬如江津帆的未来,也不用担心。
江汓认这个儿子,他就会把他一辈子都顾好。
可是他现在的行为,让我恶心。
我不是良善的人,但我也不会乘人之危。
“好,我签字。”
这么多年,我们终究还是成了夫妻。
几经波折,我们各自和另外的人结过婚了,但现在阴差阳错又纠缠在一起。
对我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很利落地签下江荼蘼两个字。
抬头起来,我已经没有退路。
他的表情很可爱,冲我淡淡一笑,可是笑里有他万年不变的冷漠。
一个人有多淡泊所以笑里才会有冷漠。
他哪里都好,就是表情让人受不了。
拿到红本子的时候,他把我从轮椅上抱起来。
他动作很轻,像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
我没有惊呼因为已经习惯他的动作。
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去配个他,但是他眼中有一闪而过惊诧的时候我仍然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我松手了。
他眼神一暗。
我才光忙又搂紧他脖子。
“今天算我们新婚夜?”他声音低,不疾不徐。
我点头。
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怎么说,我通通都点头从来也不反驳。
“抱紧我。”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鬼使神差,还是停了他的话。
也许现在我到了真正没有自我的时候,所以人云亦云。
我开始顺从。
从今天起,我正式成为江汓的妻。
这种感觉让我特别难受。
十几年的纠缠成了这样的结果让我沮丧。
婚姻是神圣的但是我和江汓的结合完全是我们自己作孽的结果。
哪有什么值得庆贺。
“在想什么?”江汓眉头挑起,“不高兴?还是高兴?”
我否认了,不想让他知道我的情绪。
我如果承认我不开心,坦诚一点,会不会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
他看到我反应的时候,把我抱到他卧室,扔我在床上,然后欺身过来。
我以为他会因为我的腿而不敢乱来,但是他一点怜悯的心都没有。
他跟蒋蔚然不同,没有特别粗暴,可他身上的气场盖过了他的理智。
“江汓,江汓……”我惊慌失措,“你不能这么做,我腿不方便,你一定要欺负我吗?我都尽量配合你了,也足够顺从,你能不能看在江津帆的份上,不要让我太难堪?”
江汓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就像不认识我那样。
把我从头看到脚。
“你以为我会欺负你吗?”他的手指扣在我衣服上,“不会的,从今天开始,你是我老婆。你不用事事都听我的,我会顺着你,但你不应该用这种眼神看我,大胆点,以前敢和我叫板的小蘼哪里去了?”
他这么一说,我内心更加七上八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江汓究竟是神还是魔,是渡我还是毁我。
不言而喻。
“那你能不能……”
他帮我把衣服脱掉,尽管我在往后退缩。
现在也不是晚上,不到睡觉时间,可是他依然这么做了。
“你不用害怕,我说了,你不用怕我。”他声音沉下去了,终究还是有点不高兴。
我双脚没办法下地所以不敢挣扎。
眼睁睁看着他对我为所欲为。
明明现在,我深以为然的,是他对我的占有欲。
但为什么我反而没有安全感,怕他对我会过分。
可是他没有。
他坐在床边,用被子把我上身盖住,然后把我的腿放在他身上,开始按揉。
“我说了,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强迫你,只要你在我身边。”
他变得特别明朗和坦诚。
以前总是问他什么都不说,可现在他把我没问出口的话全部抢先一步说出来。
然后,他附身问我,在我的额头上,鼻尖上,下巴上。
唯独没有吻耳垂和嘴唇。
说明,他现在真的没有想做点什么的打算。
所以我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失落。
失落他对我可能已经没有爱了。
那天,江汓帮我按完了腿给我洗澡,搂着我睡觉。
夜半,一觉醒来,他还没睡。
“那些口红,喜欢吗?”他问。
迷迷糊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提到这个问题。
但想到三百六十五支口红,脑子就清醒了不少。
“所以你送给我的意义在哪里?”
“口红的发明者,起初用意是暗示,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以暗示……”
我皱眉,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口红的形状,是……”
“你别说了。”我打断他,“你口是心非。”
江汓果真什么都没说了。
浑身热起来,想到他的态度,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玩具被他摆弄。
那天开始,江汓对我温柔备至,所有的温柔都给我,也从来不冲我发脾气。
好久过后,什么季节我已经不知晓,但也明白这一切都应该自己好好承受。
我甚至连门外都不想看,有空就让白姨帮我去到楼顶的露台,然后看着远处的猎场。
我第一个猎物,是帮我拿下的。
十六岁的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悲悯,但总归是良善的。
当着我的面杀生,除了我亲自杀的那个人,我没见过别的死在我面前。
双眼会被玷污。
而我不知道我的眼睛现在脏不脏。
我希望它不要浑浊,因为江津帆还没有长大。
我希望他觉得我是个可爱的母亲。
对,用可爱来形容自己的妈妈,可能足够的爱她。
我希望江津帆爱我。
别无所求。
直到那天,我拿着望远镜看猎场,看到了江汓和雷虎在里面。
两人一人一匹马。
雷虎情绪激动,和他在争执什么。
一环扣一环,当天雷虎找我,就是得到了江汓的默许吧!
江汓借刀杀人,玩得漂亮。
现在他应该是过河拆桥了吧,利用完雷虎,就要把他扔了。
也难怪,雷虎在望远镜里,那么暴躁。
我看得累了,让白姨帮我下楼。
想要喝自己冲的咖啡,可是我站不起来,只能作罢。
其实我很少和江津帆玩,我只喜欢远远地看着他。
这可能是我独特的爱他的方式。
白姨会比我把他照顾得更好。
所以这次,我从露台下来,还是特别在某个位置呆呆地看着他。
这就是江汓要的生活吗?
我和江津帆都在,而他……
他只有每天数不尽的物质和宠爱给我。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我仍然觉得我心里空。
那种缺失的,找不回的,填补不了的。
你无法了解,真的无法了解我现在的孤寂。
那天,江汓回来的时候我抓着他的衣袖问他是不是满意。
他眼中有疲倦,可我还是纠缠,还是不懂事地抓住他的衣袖。
“江汓,你过河拆桥了么?雷虎现在,是不是已经没用了?”
江汓眼里有疑虑一闪而过。
白姨放在茶几上的望远镜出卖了我。
他眼神一凝,蹲下来抓住我得肩膀。
“该死的,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只能笑,但是不语。
我看到他用枪低着雷虎的脑袋。
猎场是他的地盘,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也不会有人说出去。
在场的人是瞎子聋子和哑巴。
“你自己做的事,怎么,怕人知道?”
我微笑,却抓紧了江汓的衣服。
“江汓,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