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琪抓了抓头发，很想告诉舒和玲其实她已经和自己的好姐妹一起剪了这个发型。可是还没等夏琪张口，舒和玲已经拉着夏琪走进理发店，很快地指挥着理发师给她剪一个和夏琪一样的发型，并且要求刘海倾斜的方向要相反。夏琪无奈地站在旁边，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个任性的女孩，根本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嘛！
1
傍晚，夏琪和颜晓言一起从小区里的理发店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顶着一模一样的小蘑菇发型。只是夏琪的刘海是从左到右斜斜地剪了一道，而颜晓言是从右到左。颜晓言满脸得意地站在理发店门口说：“怎么样，其实短发也不丑对不对？”说着，拉着夏琪一起沿着刘海的发线做了一个斜向上的动作，夸张得连自己也笑起来。
发型是颜晓言翻了好几本发型画册，再由自己改造设计出来的，简直集时尚、优雅、美丽于一头，夏琪对颜晓言佩服得五体投地。市三中其实没有不准女生留长发的规定，但师大附中却要求女生参加军训前都剪成短发，颜晓言是为了安慰夏琪才二话不说地和她一起把头发剪短。
夏琪感激地抱了抱颜晓言。而颜晓言还是一副淡定的表情，像个姐姐一样拍拍她的背。
但是，夏琪一想起就要开始的军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想从地球上消失几天的冲动。
开学的前两周，所有新生都必须参加军训，这是师大附中的传统，任何人都逃不掉。更严重的是军训的地点在部队的驻地，所有的教官都是正规部队的军人，实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
夏琪想起今天下午公布军训纪律时的情景，当时所有人都低着头，女生们更是满面愁容地望着窗外白花花的日光。而男生呢，她真是搞不懂，迷彩服一发下来，他们就激动得像被点燃了一样。他们迫不及待地把衣服拿出来往身上套，最夸张的还是楼下的叶森，他带了好几个男生在他们班走廊上站成一排，姿势夸张：有敬礼的，有冲锋的，还有摆出***炸碉堡的造型的。摆好姿势后，叶森就带领他们高唱国歌，那阵势不是一点点的酷。
这些喧闹更把女生们的幽怨衬托得无比凄凉，她们的惆怅在迷彩服发下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舒和玲把帽子歪歪地扣在脑袋上，第一个嘟着嘴嫌弃道：“不是女兵们都是红色贝雷帽的吗？”然后女生堆里就炸开了锅，话题紧紧地围绕着丑到极点的迷彩服和炽热的太阳。
夏琪也觉得迷彩服完全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么回事，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穿着这身丑到极点的衣服，被晒成黑炭时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她正准备向颜晓言再诉一下苦，就接到了舒和玲的电话，舒和玲在电话另一端脆生生地说得飞快。
“夏琪，你在哪儿呀？”
“在家门口的理发店。”
“嗯，我也要剪头发。”
“啊？”
“你等我哦，对了，你陪我去买些护肤品吧！”
……
夏琪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就已经挂掉电话。几分钟后，出租车呼啸而来，然后舒和玲银铃般的声音就响起来：“哇这个发型好漂亮啊，在哪儿剪的？我也要剪个一样的，那我们就是一样的蘑菇小姐妹了，太可爱了！”
夏琪抓了抓头发，很想告诉舒和玲其实她已经和自己的好姐妹一起剪了这个发型。可是还没等夏琪张口，舒和玲已经拉着夏琪走进理发店，很快地指挥着理发师给她剪一个和夏琪一样的发型，并且要求刘海倾斜的方向要相反。夏琪无奈地站在旁边，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个任性的女孩，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嘛！
等她们从理发店里出来，舒和玲兴高采烈地跳出门口，心满意足地沿着刘海的发线做了一个和颜晓言一模一样的动作，还得意地想拉着夏琪一起做。
夏琪无奈地笑了一下，躲了过去，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无奈，心里的潜台词是：“这明明是我和颜晓言的姐妹小蘑菇头，关你什么事！”
可是，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夏琪，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说好了哦。”
说完，她就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夏琪也拉了上去。夏琪无奈地和颜晓言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等夏琪陪着舒和玲站在化妆品店里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根本没有机会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舒和玲已经纠结在面前的防晒霜品牌里，嘟着嘴说：“夏琪，你说我要买哪个呀？”
夏琪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那些自己也分不清功能的防晒霜，只好凭着记忆按照刚刚导购员的建议抓起一瓶，说：“要这个吧，防晒系数高一些，也适合你的皮肤。”
她没有想到这只是开始，然后又有爽肤水、面膜……夏琪实在想不通这个舒和玲大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麻烦，而她自己像是被绑架了一样，跟着她去这里去那里，总是被舒和玲甜甜的一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啦”束缚着。
到最后，就连夏琪自己也觉得和舒和玲是认识了很久的好朋友。
这种感觉真奇怪！
2
军训的地点在一个陆军训练场里。教官姓陈，是个高个子帅气的兵哥哥，就是总板着脸，好像不会笑似的。
每天的训练都让夏琪感到苦不堪言，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她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更痛苦的是，她每天还要领略舒和玲用她清脆如同银铃般的声音问的各种让她崩溃的话，“夏琪，洗衣服是先放洗衣粉还是先放衣服啊？”“夏琪，我叠的被子怎么是长方形的？”“夏琪”，“夏琪”，“夏琪”……夏琪被她彻底打败了，却又不得不帮她做好那些琐碎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她因为帮舒和玲叠被子耽误了时间，只得胡乱咬了两口馒头就跑到操场训练。刚站了几分钟军姿，她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可是每个人都挺直了腰站得跟电线杆一样，她也不好意思请假休息，只好硬撑着。夏琪不停地想，再过一会儿就好了，再坚持一下就结束了，不能丢脸！没想到刚听到陈教官喊了一声“稍息”，她就双脚一软，两眼一黑，瘫软在地上，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务室里了。窗外还是炎炎的烈日，“一、二、三、四”的口号声还是响彻云霄。真的好丢脸啊，夏琪难过地把头转回来。
有人推门进来，在桌上放了一杯水，说：“喝点儿盐水吧。唉，你们女生就是身体弱啊。”
夏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转头就看见了叶森。他也穿着迷彩服，可恨的是被大家一直认为丑极了的迷彩服穿在他的身上居然让人觉得帅气，他已经晒黑了的肤色和迷彩服的颜色一搭配，还真有点儿军人那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夏琪看到他心里就来气，冷冷地抨击他：“偷懒！”
叶森靠到床边，把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对着夏琪眨了眨眼睛，脸上很快蔓延着忧伤的神色，他说：“我不用军训你不知道吗？”
“怎么了？”夏琪更加疑惑了，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不是说全体新生都要参加的吗？
叶森的声音低了几分，听起来有些惆怅：“他们没跟你说吗？我的身体不允许长时间剧烈运动。我生病了，是治不好的病。”
“啊？”夏琪的盐水喝了一半，呛在喉咙里有些难受，用力地咳嗽了几声。
叶森点了点头，正想接下去，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叶森，你可是省冰上曲棍球队主力，居然说自己无法长时间剧烈运动！”
夏琪抬眼一看，门外站着一个男生。迷彩服穿在他身上同样是帅气的，但他整个人却有一种内敛和忧郁的气质，像是一泓深潭一样。他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眉眼低垂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只手臂上的袖子卷起来，好像受了伤。
叶森瞪了他一眼，说：“林一凡，有你什么事啊？赶紧去处理伤口！”
那个叫林一凡的男生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走廊里传来护士喊他的声音，他便安安静静地转身走了。
叶森冲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转过身来冲夏琪“嘿嘿”干笑了几声，说：“不好意思，露馅了。”然后又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摊了摊手，说：“好啦，我说实话吧，其实是我送你来医务室的。”
“你少骗我……”夏琪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叶森却摆出一脸的真诚，表情生动地说：“是真的，你还不谢我，我刚才多么英勇神武，一路狂奔把你送到了这里，简直就是英勇盖世！”
叶森得意地笑起来，继续眉飞色舞地说：“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我们男生的队伍正踢正步路过你们的队伍，一看你晕倒，瞬间就乱了，有两个女生响应你的号召也晕过去了，还有两个抽筋的，教官一人扶了一个，只有你倒在地上没人管，幸亏我及时出现，立马把你背起来送到了医务室，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形象有多么高大！”
叶森兀自陶醉着，又重重叹了口气：“可惜啊，到最后崴脚了，偏偏是崴倒在最后一个台阶啊，真是英雄一世悲剧一时。你也该减减肥了，你考虑下怎么补偿吧。”
“骗子！”门外有一个声音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夏琪抬起头来，看到林一凡走了进来。他冷冷地说：“你只是崴脚，救人跟你没关系，你就是想偷懒，顶多算得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的语调淡淡的，却有着凌厉的气势。脸上的表情一直平静得出奇，眼睛里像弥漫着终年不散的大雾，就算距离再近也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喂，你不要这么说嘛，我好歹也送她过来了。”叶森的表情瞬间僵硬在空气里，一脸郁闷地争辩着。
“谢谢你，你只是双手捧着她的帽子过来了。”林一凡的表情还是没有波澜，说话的声音淡得像是凉了的白开水。
“虽然人是你送来的，那我也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不好！”
“如果不是你一脚踢在了凳子上再顺便把我拽倒，我的手臂也不用被红药水涂得跟一只血淋淋的猪蹄一样灿烂夺目。”林一凡的表情始终平静得如同一泓湖水，但是犀利的话语直接把叶森打败了。
这样的对白实在太精彩了，夏琪不禁在心里感叹，叶森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她看着林一凡手上一大片的红药水，心里不由得感激，正想说谢谢，结果他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你是该减肥了。”说完，他又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没等夏琪发飙，就消失在门后面。
林一凡刚走，叶森又活跃起来。他做了一个扛麻袋的姿势，配上一副很吃力的表情，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走廊上很快响起了他怪声怪调的声音：“一、二、三、四！”
夏琪盯着那扇门，气得咬牙切齿，心里的潜台词是：“去死，全都去死啊！”
3
周日的晚上是唯一的休息时间。这天晚上不用紧急集合，不用唱歌，也不用整理内务，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身体和心情了。但是，没有书，没有零食，没有电视电脑，完全没有娱乐活动。夏琪无聊地想，还不如紧急集合和唱歌呢。
不过，男生那边依然活跃，据说游咏从教官那里弄了副象棋，和同学杀得起劲，也吸引了很多无聊的同学围观搅局。叶森虽然扭了脚，但依然不消停，他带着一群同学混进教官的宿舍，一边弹吉他一边唱歌：
“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女生寝室却一直被沉闷无聊的气氛笼罩着，洗完澡、洗完衣服，大家只能坐在床上聊天。但是再帅的明星，就着白开水也是没有味道的。只能是越聊越无聊，越聊越沉闷。
楼下的一阵惊呼突然打破了这沉闷，寝室的门呼啦呼啦一扇一扇地打开，好多人都跑到走廊上围观。夏琪以为又是紧急集合，也跟着跑了出去，结果看见楼下有个穿着时尚的阿姨拎着两个大大的便利袋，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向宿舍楼。那气场，不是一点点的抢眼！
夏琪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就有人议论开了。
“那是谁呀？也太高调了吧！”
“不是说谢绝家长看望的吗？”
“不是说严禁带零食的吗？”
……
“哦耶，妈妈，你真的来了啊！太好了！”清脆的嗓音尖厉地划开了喧闹。夏琪神色木讷地看着舒和玲欢呼着从大家诧异的眼神中跑过去，神采飞扬地领着妈妈走回寝室，引起了一片又羡慕又嫉妒的叹息。夏琪也愣了，心想，她妈妈也太无所不能了吧。
“妈妈，这是夏琪，我最好的朋友，她很照顾我的。”夏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舒和玲一把拉进了寝室，然后门就“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了。
夏琪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林阿姨”，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一种与众不同的得意。
当然，最得意的还是舒和玲。她的疲惫像是突然就被踹到了门外，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的，介绍同学，查看零食，说话的声音高得恨不得整栋楼都能听到，简直是意气风发。而关着的门则为这种骄傲增添了更加神秘的色彩，引人遐想，让人羡慕。
舒妈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留下了好多零食。舒和玲也慷慨地招呼室友过来，几个女生围着零食边吃边聊，寝室里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欢声笑语取代了。欢乐的气氛真是让隔壁寝室的女生羡慕。
碎碎的话语夹带着“凭什么”“搞特殊”“真气人”这样并不好的字眼从门窗的缝隙里挤进来，但很快跟薯片一起被“嘎嘣”咬碎了，融化在了欢乐的空气里。
其实，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每个人都会羡慕嫉妒的吧。夏琪看着神采飞扬的舒和玲，心里也充满了羡慕。优越的家境，又让自己输掉了一分。夏琪的心里像是有一条河流，缓缓地流过，划开了两个人的界限。
4
联欢晚会在军训的最后一天晚上举行，场面热烈得简直就像一个超级“巨星”的演唱会。大家都拼了命地尖叫，夏琪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喊哑了嗓子。
她没想到平常连笑都不笑的陈教官，居然唱歌那么棒。他在台上唱了一首《这就是爱》，歌声简直能够媲美张杰的原唱，一下子把晚会推上了高潮，大家激动得把荧光棒都扔上了舞台。
热烈的气氛很快把每个人都感染了。陈教官唱完后，夏琪和同学们一起跑出了礼堂，在后台的侧门自动地站好整齐的队列，陈教官刚推门出来同学们就齐刷刷地喊：“教官好！”
夏琪第一次看到陈教官笑，黑黑的脸上居然带着几分羞涩。陈教官站在队伍前面，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然后喊了声：“稍息，立正。”
大家都做得无比标准。然后，陈教官缓缓地说：“希望在这里的历练能够给你们今后的人生带来一些帮助，受过了这些苦和累，在以后的学习过程中就再也不能因为苦、因为累而放弃，听到没有？”
“听到了！”大家气势如虹地回答，又齐刷刷地立正，有好几个人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陈教官又让大家稍息，接着说：“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喊口令了。我舍不得你们，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们都很棒，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孩子，恭喜你们，你们都成功了！从今以后，你们都要做坚强勇敢的人。再见啦……”他的讲话把大家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个平常和他混得熟的男生突然跑上去把他抱起来，还有几个天天喜欢围着教官说话的女生都忍不住地低头抹眼泪，他的讲话就在这样的感人场面中结束了。
尽管夏琪对陈教官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眼泪在那句“成功了”的煽动下，还是涌出了眼眶。她发现自己瘦了一圈，黑了一圈，但是真的熬过来了。她看着这片熟悉的训练场，想起自己在这里站军姿，在这里踢正步，在这里喊着“一、二、三、四”，甚至在这里晕倒。一瞬间，很多情绪在脑海里汹涌起来，又激动，又感慨，还带着一些伤感，但是她更为自己感到骄傲，于是忍不住喊了一声：“耶，成功咯。”边上的同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大家把帽子高高扔起，喊了起来。很快，又感染了更多的同学，大家都激动地欢呼起来。那些被扔起来的帽子，如同在空中绽放的绿色花朵，盛开在军营的上空。
夏琪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帽子，准备再扔一次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淡淡地说：“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夏琪转过头看见穿着便服的林一凡。他长得很好看，眉毛、眼睛还有脸庞的轮廓都透着一股英气，但是表情却异常平静，目光也总是冷冷的。与一出现就活蹦乱跳得像只猴子的叶森截然不同，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平静而冷漠的气息，淡淡的，远远的，完全没有被周围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他走过来，声音不带一丝波澜：“没什么事，我就是来谢谢你的。”
“谢我？”夏琪的心里冒出了好几个问号。
“嗯，那天你晕倒了，我才能送你去医务室，然后才因此被评为先进个人，所以谢谢你。”林一凡依然表情平静，分析得条理分明。
夏琪扶了扶额头，有些晕，觉得这个人的逻辑实在颠倒得可怕，只好顺着他的思路说了句：“不用谢。”想了想，又说：“其实我才该谢谢你呢。送我去医务室，还有让叶森出丑。你真厉害，连叶森都被你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一凡“哦”了一声，说：“我习惯了。”
“什么？”夏琪的脑袋像是断了一下电，又跟不上了。
“他脑子不好使，不好交流。”林一凡淡淡地解释了一下。
“是吗？”夏琪的心里又冒出了个问号，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叶森的脑子不好使，可叶森明明花样百出很聪明的样子啊，真没看出来哪儿不好使了。
林一凡没有回答，眼神像是聚焦了一秒钟，又问：“你跟叶森很熟吗？”
夏琪愣了一下，才用力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她越发觉得跟林一凡说话太累，怎么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哦，大概是叶森跟人打赌了吧。”
“嗯？打赌？”夏琪满脸的疑问。
“是啊，赌鸡翅、鸡腿、可乐，什么都有，反正拿新来的开涮呗。”说完，林一凡看了看夏琪。
夏琪愣了一下，这个“新来的”像是一枚耻辱的印章，从头顶上一下盖在她的脸上。她气红了脸，刚想详细地问个清楚，回过神却发现林一凡已经旁若无人地走了。
他把手插进裤兜里，冷漠的身影好像只是碰巧路过的路人，而之前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等他走开了好几步才远远传过来一句：“走了，学校见。”
夏琪猛地反应过来，习惯性地挥了挥手，好奇怪的人，话都没说完，这算什么嘛。夏琪望着林一凡离开的方向，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林一凡说的话像是紧箍咒一样把脑袋勒得生疼。她不甘心地皱了皱眉，气愤地跺了跺脚。
不远处的训练场上，歌声又响了起来，和微风一起穿过成片的香樟树的海洋，一浪一浪地蔓延到整个军营。
军训就这样结束了，像是一场梦一样。然而在这里发生的每件事，遇见的每个人，喊过的口号，唱过的歌，一切都会被刻进时光的年轮里，变成一道最深的纹路，成为最珍贵的记忆。
5
回学校的时候，夏琪没有和同学一起坐校车。舒妈妈早就开了车等在门口，夏琪理所当然地被舒和玲拉进了车里。
后排的座位上放了一袋零食，舒和玲欢呼着拆开来和夏琪分享。舒妈妈一副很和气、很温柔的样子，连开车都是稳稳、慢慢的，甚至就连看起来笨笨的校车也从旁边超了过去。
夏琪看见一辆校车的车窗上，叶森又不消停地带领着一群男生趴在车窗上，每超过一辆车，他们就齐声喊一声“嘁”。夏琪她们也结结实实地被“嘁”了一下。
夏琪忽然想起林一凡说的话，于是问：“叶森以前常和人打赌吗？”
舒和玲愣了一下，说：“是哦，他最幼稚啦，小学的时候，有一年从外校转来了一个女生，叶森和朋友打赌，好像赌的是两个星期的肯德基，打赌的内容就是谁能把那个女孩气得转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听林一凡说，好像他这次和别人打赌内容和我有关。”夏琪缓缓地说着，脑袋却在高速地运转，想要弄清楚这件事。
“是吗？我问问。”舒和玲说着，拿起手机发了几条短信。很快，手机屏幕重新亮了起来。夏琪凑过去，看见屏幕上写着：“气哭一次一餐鸡腿饭，气转学的话一星期肯德基！”
舒和玲愣了一下，很快笑起来，亲昵地搂着夏琪，说：“别理他，放心好了，有我在。”
可是，夏琪的脑袋里却“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样。她从小都是被人当成榜样，被人当作焦点，被人捧在手心，而这次，她却成了别人的赌注。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啊，夏琪气得脸都涨红了。
车路过师大附中的校门，夏琪透过车窗看见校车在学校门口停下，叶森慢悠悠地走了下来。她急急忙忙地请舒妈妈停车，从车里冲了出来，怒气冲冲地跑到叶森跟前。
叶森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说：“这会才想起来要跟我合影吗……”
“你闭嘴！”叶森说了一半就被夏琪大声地打断了，“我不管你为什么跟别人打赌，但是你休想让我从师大附中转学，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了，我看不起你！”
叶森一脸无辜地看着大发雷霆的夏琪，一副无奈的表情：“我说了我跟人打赌吗？我说了要让你从师大附中转学吗？没有吧！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
怎么又变成自己不讲道理了？夏琪气坏了，用力地把要涌出来的眼泪忍了回去，倔强地想，死也不能在他面前认输。她没理会他的狡辩，气急败坏地说：“你那么爱打赌，那我们赌一回好了！就赌期末考的成绩，敢不敢！”
叶森满脸的诧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
“我也加入，赌期末考成绩，赢的人帮输的人做寒假作业。”林一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平静地插话，完全没有考虑到别人正在说话，他没有波澜的声音还是带着凛冽的气势，低低地说，“不过，我想你不敢。”
这是什么赌法啊？夏琪被打断了话，愣了一下，看到林一凡也看向自己。
叶森像是被戳到痛处，一下子跳了起来，说：“谁怕你，赌就赌！”
不把自己当回事吗？夏琪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先挑起了赌局，又怒气冲冲地抢过话头：“我问你敢不敢，赌期末考成绩，要是我赢了你就给我道歉，我输了我就离开师大附中，你敢不敢！”
叶森像是被她的气势吓到了，又愣了一下，好久都没有接上话。
“你跟叶森赌期末考的成绩？”舒和玲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来，她不知怎么又跑了回来，诧异的音调几乎要把最后几个字上升成尖叫。
夏琪抿着嘴，表情坚定地看着舒和玲，用力点了点头。
“你疯了吧！”舒和玲的声音一瞬间又升高了好几度，把夏琪逼得有些缺氧。
叶森已经缓过来了，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对，夏琪，你疯了吧！”
然后，他们两个人迅速地在夏琪坚定的眼神里闭上了嘴。他们发现，除了夏琪自己，没有人知道夏琪的实力。而夏琪也在努力地支撑着自己，让自己的眼神不退缩，让自己的表情依然自信。她知道自己燃起了战火，不想一开始就输给他。
场面有些尴尬，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这是找死，有气魄。”最后，只有林一凡静静地说了一句话，然后兀自转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