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牧还未踏出院门,便听到屋子里哭天抢地的声响,厌烦的皱起眉头,以为苏柳又开始闹幺蛾子。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想冷她一阵子,听声音却觉得十分不对劲,终究放心不下转身回屋。
一进门就看见苏柳了无生机的倒在地上,萧逸牧大惊失色,扑过去抱起她,“柳柳?柳柳你怎么了?”
语气里的惊慌失措,听得苏柳十分的恍惚,仿佛初见。彼此贴近的皮肤,她可以清晰感受到萧逸牧的体温。你的生命中,会不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你与他亲密到可以共同感受一寸寸冷,一阵阵热。
可为何曾经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的情谊,在岁月的洗礼中,无情的仿佛上辈子结了仇怨一般。
苏柳冷然望着萧逸牧,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她要深深的,记住这让她一见倾心的眉眼。
曾经苏柳想着,这辈子,爱情给了他,心给了他。下辈子,如果在遇见。
她定要和他,不死不休。因为那是萧逸牧欠她的。
她,不甘心…
她在萧逸牧怀中缓缓的闭上眼睛,萧逸牧抱着怀里羸弱的躯体,不敢相信她就这么离去。这打击让他措手不及,明明前一刻,她还好好的…
发了疯似得让下人去请大夫。
嫌弃大夫来的太慢,抱起苏柳就往门外冲。被个侍女死死的拦着,萧逸牧抬腿想踹,瞥见是苏柳的陪嫁丫鬟,硬生生的忍下。
“萧爷,我家小姐已经去了,您就别再折腾她了。”侍女满脸泪容跪在萧逸牧面前。
萧逸牧望着她谴责的目光,顿时怒火中烧,“没规矩的东西,苏柳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这般诅咒主子的奴才,留着何用。”
言语之中已然动了杀机。
侍女却不卑不亢的继续跪着,“萧爷,我家小姐的病早已入了肺腑,就算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还请萧爷念在小姐和您夫妻一场的份上,完成小姐最后的心愿。”
语毕磕了几个头,全然不去看萧逸牧吃人的目光,“萧爷若是要奴婢的命尽管拿去,小姐一死,奴婢也不想苟活,却不愿小姐死不瞑目。”
这四个字仿佛是一道诅咒,让萧逸牧的心猛然一痛,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他抱着苏柳的手抖了抖。慢慢的跪坐在地。
屋子里一片寂静,原先被苏柳呵斥的妇人此时却活跃了起来。
一口一个女儿的哭诉,萧逸牧听了就觉倒胃口,循声看去,发现了杵在一旁的李玉兰。
“姑爷啊…”李玉兰见萧逸牧望向她,方要开口,便被无情的打断。
“柳柳根本不愿看到你,你怎么会来?”
李玉兰好歹是苏柳的生母,此番接二连三被女儿女婿呵斥,面子上早已挂不住,尴尬非常。
为了挽回一些颜面,李玉兰破口大骂,“人都死了还装什么,不愿见我?她最恨的人明明是你。”
听闻此言,萧逸牧宛如暴怒的野兽,被戳中柔软的皮肉,痛苦不堪的让人统统滚出去。婢女在滚出去之前还不怕死的告诉他苏柳最后的心愿就是回家。
最终一干人等宛如潮水一般都滚了出去,萧逸牧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情感,把苏柳紧紧的抱在怀里。
“柳柳,你在骗我对不对?”萧逸牧强硬的语气掩饰不住惊慌失措,他不能接受苏柳此时无声无息的躺在他怀里。他多希望只是一场恶作剧。
他的柳柳还会如往常一般,心情好时对他微笑,心情不好时对他怒骂。
就算是讽刺也好,不管如何,都好过如此。
“你要与我和离,我答应,你要和谁在一起,你要爱谁,我统统都不拦着。所以柳柳,不要再恶作剧了好不好?”他失魂落魄的喃喃低语,可怀中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她只是紧闭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萧逸牧把耳朵贴近她的胸膛,一片寂静,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感受不到她的生命。
曾经柔软的身躯变得渐渐冰冷,即使在用力的抱紧,也不会回暖,只会冷下去,越来越冷。
他终是接受了苏柳的死亡,手指一遍遍的描绘她的容颜,她已经瘦弱非常,脸颊上的骨头分明。萧逸牧的心又开始痛了起来。
“你怎会觉得我爱着你的姐姐?柳柳小傻瓜,你怎不看看桦姨娘到底与你姐姐相似一些,还是与你相似一些。”萧逸牧笑了起来,不知是在笑苏柳,还是在笑自己的自负。
“你收到他的礼物便如此开心,就算我把稀世珍宝捧在你面前,你都不屑一顾,你说,我怎能不生气?”
他一向知道苏柳心中的刺,却不去拔除,任由那根刺扎在苏柳心中,由着它溃烂。他想苏柳对他服个软。
因为他的心里,也有刺。
若是苏柳服软,他自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娇宠。把所有的一切,统统捧到她面前。
却全然忘记,苏柳那般骄傲的性子,吃软不吃硬。
与她硬碰硬,只能是两败俱伤。而今他终于想通了要妥协,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好和苏柳在一起。他心上的人却已魂归地府,再也回不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口中软软糯糯的夫君,早已被咬牙切齿的萧逸牧取代。他却固执的想让苏柳再唤他一声夫君。
“你要回家?柳柳,你是我的妻,你要回到那里去?”萧逸牧痛苦的低语,有些好笑自己此时的模样。
若是苏柳见到,大概又会讽刺他惺惺作态。
他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可笑,人都已经死了,说得再多,又有何用?
萧逸牧抱着她冰凉的躯体,一遍遍回想他们的过去,他原本以为那些记忆早已模糊不堪,却清晰异常。
无论是初见时的惊艳,还是新婚夜的喜悦,以及日后的怨怼。一桩桩一幕幕,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连苏柳并非完璧之身都能忍受,知道那事时却只想着怎么保护她。却独独介意她青梅竹马的过往。
萧逸牧知道,他介意的不是苏柳的过错,而是苏柳的心不在他身上。
往事,不堪回首。
他和苏柳待了一晚上,说了一晚上的话,仿佛要把这些年的空白统统补上。第二日命下人开始准备苏柳的身后事,他却来到桦姨娘院中亲手了断她的性命。
桦姨娘惊恐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夫人想你陪她走,我怎舍得不满足她?”
“不,不要,爷,蝶儿是爱你的啊,我一直都爱着你,你知道,你知道的。”桦蝶惊恐的尖叫起来。
“你这么个身份,让你去陪我的妻子和孩子,对你已是极大的恩赐。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你死的这么舒服。”
面无表情的走出屋子,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满满的肃杀之意。他唯一的软肋已然不在。皇城中的那人,到底还能用什么手段来威胁他。
许多年之后,大齐的新君继位,雷霆手段,治理大齐国泰明安。
却孑然一身架空了后宫,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
最广为流传的便是,他深爱他的结发妻,发妻死后再无续弦之意。
因为他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