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刘康的信息十分顺利，因为刘康是一名在押的服刑人员，关在监狱至今已有五年左右了。关押的地点就在本市的沙湾监狱。当老胡拿着这份卷宗走进陈子胜办公室的时候，对陈子胜说道：“真他娘的是活见了鬼了。这刘康还呆在监狱里的。我还以为死在服装店的那个就是冒充刘勇的刘康。”
当时，陈子胜伏案将陈玉凤的口供又仔仔细细地过了一遍，听到老胡的话，抬起头来问道：“什么？刘康在监狱的？”就忙伸手接过老胡手中的卷宗。打开来看，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刘康的犯案缘由，以及判处决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子胜看了一半，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步。开始的时候，他也以为刘勇既然已经死了，那么这个死在城南大街169号服装店的和刘勇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应该就是刘勇的双胞胎弟弟刘康。但刘康居然还活着。这让陈子胜万万没有想到。
“你是怎么想的？”陈子胜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老胡。
“妈的，我已经搞糊涂了。这案子发了这么一大天了，我们居然连死者是谁都还没有搞清楚。光找这么个破地方就耗费了接近一天。”老胡有些激动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边说边走到办公室角落里的一张沙发边上一屁股坐下。
“是啊，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陈子胜也颇觉得有些棘手，踱过来，也在沙发上坐下，继续说道，“刚才我又把陈玉凤的口供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觉得在里面除了我们发现的几点疑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这女娃儿是不是要隐瞒什么？”老胡有些恼火地说道。
“隐瞒？”陈子胜似乎被“隐瞒”这两个字吸引住了。沉吟了良久才说道：“如果要隐瞒的话，为什么不隐瞒得更彻底一点呢？大雨天的杀了人，一个人逃往他方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为什么又要生生地到刑警队来投案自首呢？”陈子胜一边说一边摇头。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就是打算逃，一个单身女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还不如来投案自首，争取一个宽大处理。”老胡反驳陈子胜的意见说道。
“这么说也有道理。”陈子胜又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又拿起那份卷宗来仔细看。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去了，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诡异地涂抹在天边。一只不知是什么名字的鸟突地从楼下的灌木丛里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类似于撕心裂肺的怪叫。陈子胜看看手里的卷宗，又抬起头来看看窗外，一切都在一片血红里按部就班地运转着。就是那只怪叫的鸟也早已不知踪迹何在了。暗夜，在不顾一切地抵达，天地间的所有事物似乎都显出一丝软弱，谁能抵挡这按部就班的抵达呢？
陈子胜的心头也被这暗夜逐渐地笼罩了。这个曾经当了几年兵，后来又转业到刑警队，在刑警队一干就是十多年的老刑警此刻也觉得似乎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十几年的刑警生涯，尽管也曾碰到过一些疑难案件，但哪一件都不如这一件，看似简单，但却步步惊心。
“再审陈玉凤。”陈子胜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晚上9点，刑警队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在焦急地等着陈子胜再审陈玉凤的结果。肖子涵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发着呆，刘元则又在翻看他那本有些破旧了的《福尔摩斯探案》，王毅生一个劲地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你能坐下吗？”肖子涵看了一眼王毅生，说道，“晃得我眼睛直犯晕。”
“坐不住啊。”王毅生依旧没有停下他的脚步，继续说道，“你能想到这案子发展到这个地步吗？还有你——”说着，用手指着刘元说道，“你能想到吗？”
刘元并没有理会王毅生，仍旧勾着头看他的书。
“哎呀，别看了。”王毅生见刘元并不理会他，上前把他的书从手里夺掉，说道，“光看这书能把这案子破了？”
刘元正打算说两句什么，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嘀铃铃地响个不停。刘元白了一眼王毅生，伸手去接电话，只听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冲冲地说道：“陈子胜呢？陈子胜在不在？”
刘元听出这是市局的郑副局长的声音，便回答说道：“报告郑局，陈队正在审讯室里。”
“完了叫他赶紧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全世界都找不到他。”郑副局长并不等刘元回答，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刘元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挂断电话的声音，叹了口气，摇着头把听筒轻轻放到电话上，说道：“这下估计麻烦大了。”
“谁的电话？”王毅生回过身来问道。
“郑副局长的。”刘元回答说，“听口气不太好呢，估计要找我们陈队的麻烦。”
“嗨，这帮领导就知道事情来了跟我们干瞪眼睛，他要能他亲自去破这个案子去。也不知道是哪个舌头长的，把这个案子捅上去了。”王毅生发着牢骚说道。
“还用谁去捅？没见今天下午城南大街的阵势？现在估计是全市都知道了。”肖子涵一边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脚，一边说道。
“那怎么办？又得给那个秃顶半老头子一个劲地骂娘了。哪次不是这样？一旦出了案子，就说‘要赶紧破案，要再不破案，老百姓可是要骂娘的，老百姓骂我的娘，我可是要骂你们的娘的！’”王毅生模仿着郑副局长的口气，惟妙惟肖，逗得肖子涵一个劲地笑。
刘元笑着对王毅生说道：“你不去演模仿秀可真是屈才了。”
“你们还有心思笑？待会我保证陈队去了郑副局长办公室回来，一定是这么几句话。不信，我们打赌。”王毅生说道。
“得得得，我们懒得跟你打赌。”刘元笑道。
“哟，你们？就你们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嗯？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她——”说着扮着鬼脸回过头看着肖子涵，继续说道，“什么时候成‘你们’了？”
“你——”肖子涵一脸涨得彤红，拿起桌上一张纸，五指一揉捏成一个团就朝王毅生扔过去，说道，“你这人怎么还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呢，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就真敢开染坊了。”
王毅生一侧身，那纸团从身边飞了过去，笑嘻嘻地说道：“我说他，你动什么气呢？难不成还真成了‘你们’了？”说完一阵大笑。
正当肖子涵要挣扎着起来打王毅生的时候，突然看到陈子胜进来，便连忙叫了一声：“陈队，怎么样了？”
“进展依然不大，不过是交代了一些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罢了。”陈子胜说道。
刘元看着陈子胜，说道：“刚才郑副局长打电话来叫你去一趟呢。”
“那行。今天先这样，我去一趟。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回去吧。”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老胡跟在陈子胜身后，进来说道：“唉，他又去给我们挡子弹去咯。”
几个人唏嘘感叹一回，刘元对老胡说：“老胡，你刚跟陈队审完陈玉凤，把记录给我看看。”
“队长都还没细看，给你？”说着，还是把记录本扔给了刘元。
陈子胜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了。一进办公室，见刘元还呆坐在位子上，就说道：“你还不回去？早点休息吧。”
刘元抬起头来对陈子胜说道：“我再看看，这陈玉凤的话倒还有些意思。”
陈子胜本打算直接进自己办公室，一听这话，又回过身来，说道：“看出什么来了？”
“郑副局长说什么呢？”刘元并没有接陈子胜的话头。
“呵呵，还不是老一套，你知道的，不过叫明天一早到市委去，亲自给政法委书记作汇报。唉，这一天可真够累的。”陈子胜说着，就准备进自己办公室去，进了一半，忽又回过身来问刘元道，“你快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刘元却把记录本轻轻合上，对陈子胜说道：“陈队，你觉得陈玉凤的话可信吗？”
“嗯？你什么意思？”陈子胜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抬起头来看着斜倚在办公室门框上的刘元，“你小子看出什么来了？”
“也没看出什么来。不过白问问。”刘元一脸微笑着。
“你小子要看出什么来了，趁早说，可别在我面前卖关子，我这脑袋现在都有两个大，你没见刚才郑局那个架势，好像要一口把我们刑警队给吞了似的。”陈子胜说道。
“所以啊，陈队，你现在最好赶快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上一觉。”刘元说道。
“出了这个案子能睡得着吗？你快说，别老拖着时间。”陈子胜似乎有些着急了。
“我其实也没看出什么来。我只是在想，这个陈玉凤为什么要来自首，而来自首之后又为什么要诸多隐瞒。”刘元说道。
“关于这个问题，之前老胡也跟我提过，所以我们打算再次提审陈玉凤。但她还不是说一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的情况。”陈子胜说道。
“这就是了。所以我在想，陈玉凤的话到底可信不可信。要是可信的话，又有多大成分是可信的。我统计了一下，她所说的话里面，大概只有两点是真的，一个是发生了命案，第二她是东顺水村的人。其他的就像陈队你所说的了，她说的都是我们知道的情况。”刘元说道。
陈子胜听着刘元的话，抬起头来看着刘元，笑着说：“行啊，你小子。你要不提醒我这个，我还真可能被这个小女子给蒙过去了。”
“别说笑了，陈队，你还能让这么个小女子蒙过去？不过，我有个想法，我们与其在这里跟陈玉凤打消耗战，倒还不如从她周边的人入手，比如——”
“比如那个监狱里服刑的刘康？”陈子胜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