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云贵府,赵晗如便没有耽搁地沿着聚仙楼的方向而行,待得她的前脚刚踏进酒楼,还未曾将后脚迈入进去,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子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
赵晗如不禁拧起了眉,瞧着此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看着自己的神情也显得极为不善,只是缓缓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郁如姐姐,真巧啊,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不知夫人的病情是否痊愈了,这段时间我也是太过忙碌,都抽不出多余的空闲去好好看望,我这心里可是挂念得紧,到了如今都还内疚着呢。”
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赵郁如,想来是因为被赵老爷解除了多日以来的禁锢,而顾哲渊也不再多提当日的具体实情,这才有些急不可耐地开始抛头露面,想要为自己挽回一些损失。
故而今日她的穿着一身浅橙色立领对襟袄裙,显得她整个人都是极为艳丽,也更加衬托出了她与生具有的美貌,只是她却似乎忘记了她自己的禁锢倒是解除了,但赵袁氏还是处在一个“生病”状态,毕竟昨日她对那些登门拜访的贵妇人说辞是,娘亲身体不适,估摸着再过几日才能康复。
谎话说出了口,自然是要好好地圆,只是赵郁如面对自己得到自由的消息一时忘却了所有,弄成了这般情景,还给赵晗如寻到了某些把柄,实在是让她觉得难堪。
但她也不是愚笨的人,仅是一会儿便想好了具体的应对之法,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真切之意,道:“多谢妹妹挂念,原本大夫都说了,娘亲这病还需要好好调理才可康复,只是也不知是大夫开的药方实在太好,还是我每天吃斋念佛最终感动了上苍的神灵,今日的娘亲显得格外精神,说是想要吃这家的小笼汤包,我自然会无条件地遵从,只要娘亲觉得开心,我的心里也就会好受多了。”
赵郁如说着这些话语的时候,聚仙楼的其他人自然也都在仔细地听着,直到她全部说完,这时便有很多人开始纷纷赞扬起了她的一片孝心,对于她的看法也满是赞赏之意,她很有礼貌地依次做出感谢,看着赵晗如的眼神也满是挑衅。
赵晗如对于她故意弄的这样一出也没有过多在意,毕竟赵袁氏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娘亲,在赵家之时也不曾尽过一次娘亲的责任疼她、爱她,她对于赵袁氏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的脸上也露出诸多的敬佩之意,道:“郁如姐姐真是当之无愧的孝女,我实在是自愧不如。既然姐姐还有事情要做,妹妹也就不再多加打扰了,改日我们姐妹再相见吧。”
赵晗如对她规矩地行了一礼,便提起脚步走上了酒楼的二层,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赵郁如只以为她是见着此时的情形对自己不利,这才赶忙躲到了别处,对于她的看法明显又多了一些鄙夷。
两姐妹意外相遇的桥段,其实并不算特别离奇,但因为这两个姐妹的联系比较特殊,故而酒楼的所有人都不再谈论起自己的事情,转而开始谈论起这两个姐妹之间究竟有何差距。
这样的话题或许真是有了诸多的吸引力,不仅是坐在聚仙楼的客人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就连聚仙楼的小二也会在一边跟着附和几句。
大致的意思便是指,究竟是赵郁如这样一个温婉端庄、愿意牺牲所有以求爹娘永远安康的千金小姐比较贴合生活的实际,还是赵晗如这样一个落落大方、懂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去为夫家争取一切的府邸夫人更为赢得大家的赞扬。
自从洛儿死了以后,赵郁如一时之间倒还未寻到一个做事比较可靠、自己也放得下的丫鬟,故而待在赵家府邸里闭门思过的这一段日子,也就根本不曾接触过外界的事情,对于赵晗如所做的一切自然也是知之甚少。
此时的她尽管寻了一个位置稳稳坐下,等着小二待会儿送来的食盒,但她的耳朵却无时无刻都在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听到一部分人说自己这般的名门千金当属不可多得的璀璨珍宝,她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然而仅是过了一会儿,这起风波便渐渐转变了原先的方向。
不知道是坐在这里的哪一个人先行说出了一句与此刻风波毫不相同的话语,继而聚仙楼开始涌起了另一股浪潮,只因为那个人不偏不倚地说了一句,道:“模样再好,又不能当饭吃,只有踏踏实实懂得会过日子,才是正理。”
当即就有人开始反驳他的话,赵郁如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恰见那位公子对自己露出富有情意的笑容,道:“会过日子的女子,都是一些粗鄙不堪、没有一点见识的刁妇,她们没有写过一天的字,也不曾懂得那些文绉绉的话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只有像大小姐这般的女子,才是最适合过一辈子的,因为她懂得孝顺自己的爹娘,懂得最为基本的做人之道。”
他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极为不屑,这恰好契合了赵郁如的心里所想,瞧着她对自己流露出的几分谢意,他的言语更加毫无顾忌地道尽赵晗如的诸多不是,道:“我可是都听说了,六小姐在赵家的时候,就不曾给赵夫人请过一天安,连这点礼节都不曾遵守,我真心不知道你们为何还会觉得她很好。”
那位公子看着聚仙楼里一些看好赵晗如的客人渐渐有了意见松动的可能,不禁趁此机会再多添一笔,开口说了一件还不曾立即传开的猛料,道:“你们应该还没有听说,昨日郑少爷查抄那些进购廉价且做工很差的布匹之时,咱们的这位少夫人是如何帮她的夫君?唉,可怜陈老板这一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往日里不曾真的害过谁,却那般不幸地遭到了冷面杀手的袭击,吓得不轻还是小事,听说一条受伤的胳膊已是提不起任何东西了。”
他越说越觉得悲痛,到了最后竟是忽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使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回过头看清他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虚假的愤怒之情,道:“像我这等大男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事情,少夫人却是做得犹如女儿家做针线那般容易,连眼睛都不会乱眨一下,若说是毒如蛇蝎,那还都是轻的,谁要是娶了她,真是倒了半辈子霉了。”
赵郁如听得这样的消息也是有些吃惊的,但这份思绪仅是维持了一会儿,便化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只是脸上却还是表露出颇为惋惜的态度,道:“公子这话说得不好,晗如妹妹这么做也是帮了自己的夫君,即使手段再如何恶劣,出发点还是好的。能够帮助自己夫君,是一个妇人该做的事情,若换成是我,都不见得拥有这样的魄力。因此,公子切莫要再如此说了,免得晗如妹妹心里苦恼。”
那位公子听了这话,却是极不同意地摇了摇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袒护自家妹妹,为的是不想让她为难,可是她已经嫁做人妇,做过的事情,就应该由她自己负责,不需要你这个姐姐替她担着。这样一个抢嫡姐夫婿、又不注重礼节,甚至还会使这等阴险伎俩的妇人,大小姐切莫要再继续姑息她,有本事的话,就自己站出来承担一切后果,不要像一个缩头乌龟那般躲在上面不肯下来。”
想来待在聚仙楼吃早点的人也都是瞧见了赵晗如走上了二楼却未曾下来,此刻的她应还是待在上面,然而究竟是真的在用膳,还是故意躲着这样的场面不敢见人,那就不是他们所能知晓的事情了。
只是,经历了这样一出之后,赵晗如原本积聚起的好名声瞬间就变得荡然无存,那些给她说好话的人也都开始纷纷倒戈,转而支持起了赵郁如,让她下来承认自己罪行的呼声也变得越来越多,顿时就连坐在二楼吃着早点的三个人也没有意外地全都听了进去。
郑皓轩并不知道一楼的风波究竟从何而起,只是听着那些不利于赵晗如的传闻竟是那么多,本能地拧起了眉,手里刚要拿起的汤勺也渐渐放下,神情也是不可抑制的愤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们竟然敢这么说你。”
作为这起事件最为重要的人物,赵晗如倒是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情绪,只是极为平静地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芙蓉酥,吃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片刻之后满是笑意地看着他,道:“皓轩的眼光还是那么好,聚仙楼的早点当真不错,看来我以后也应该早点起来,买上一些这家的早点,如此一来,我们家每天的早点也就会变得不一样了,那不是很好?”
苏老爷子瞧着此时的她还能云淡风轻地笑着,对于这个女子的看法又是另一种赞赏,但他还是想听听她的说法,于是,他用手有些随意地指了指楼下的喧闹场景,道:“少夫人莫非不担心楼下所说的传闻越来越多,会给少夫人造成某种不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