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昱听到靳夫人提及了“阿海”的名字,瞬间明白过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顺着这个思路,慢慢倒退回去,一条很是清晰的线很快便呈现了出来,最开始的是靳夫人被人挟持,而那时的杀手团里的杀手纷纷出外办事,留在这里的人只剩下了阿海,也只有他才能重用。
如今仔细想想,这个时机未免显得太过巧妙,而之后的一切,也更像是一种特意的安排,靳夫人为了感念阿海救她的这份恩情,执意将靳家的花园里的一处幽静别苑清扫了出来,让阿海能够不被打扰地在这里好好静养,他在里面确实得到了“静养”,但究竟是怎么“静养”的呢?
靳昱的思绪转得很快,不需要开口去求证什么,便能猜得出这其中的重大猫腻,他不禁露出了几分略显鄙夷的笑容,算是故意让她在女儿面前觉得难堪,他也就没有顾及地说了出来,道:“叫‘阿海'叫得如此平静,当我就不知道你的丑事吗?我可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了,当阿海在别苑里静养的时候,你就和他厮混在一起了,若不是有这层联系,他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的命交给你,怎么可能会帮你做事?这等不守妇道的女子,怎能配做我靳昱的正牌夫人?”
靳夫人想着适才的话语并没有任何错误,说起“阿海”的名字也相对而言更像是主子和手下的联系,他怎么会那么快地发现,究竟是有人事先通报给他,还是他当真很是聪慧,只是听了她的三言两语,就能隐约猜出了自己已和别人有染,给他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吗?
这时的靳夫人心里已有了很多想法,一边是在无端猜忌着帮自己做事的阿海,一边又是在不停地回想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但她的思绪还算清晰,知道这时候的自己不能轻易认这一点,若是让他咬住了这一点不放,她的处境必然会变得十分危险。
于是,靳夫人选择了咬紧牙关坚决撇清,她极力保持着自己并不太多的冷静,道:“才没有这样的事情,你就是想要给自己换一个夫人,勉强找来了一个借口。这个借口一点都不好,而且还是一种极大的污蔑,我和阿海清清白白,从来就不曾有过这等不正当的关系,他之所以愿意帮助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恨透了自己的哥哥,恨透了自己无论做再多的事情,到了最后,终是一个阿江的弟弟。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让他亲自说。”
靳夫人并没有回过头去看阿海,她只是唤了他一声,等到他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她略显随意地撇了一眼,瞧着他保持沉默的态度,不禁笑着劝慰起了他,道:“没有看到你哥哥来,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开心?其实那也没什么,你哥哥本来就不怎么将你放在心上,无论是你到这里的第一天,还是你待在训练营里的日子,亦或者是你受着伤的这段日子,他恐怕是一次都不曾瞧见过一眼的。这样的哥哥,有等同于没有,没什么好觉得沮丧的,等这一件事情过去了,你哥哥就会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竟然学会了那么多本领,甚至还开创了攻克他们招数的办法。这样的你,是多么优秀,比他强多了,是不是?”
靳夫人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仅是认为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她只是又对他笑了笑,道:“没什么好想不通的,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如此,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好像我是靳家的夫人,表面上看起来很是风光,可我活得却形如虚设,就好像是我挟持的韩芷蕙,无论她怎么去做,皆是不能活得快乐。自己爹娘是因她而死,自己亲人和她彻底决裂,她只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还有一个制作旗袍的祥源记。哼,她什么都不是,和我并没有差了多少,耀什么武,扬什么威,最后还不是落入了我精心编织的陷阱里吗?真是可笑!”
韩芷蕙在她说这些话语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仿佛她说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只是当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才缓缓开了口,言语之中带出了一些讽刺的意味,道:“我确实什么都不是,但你却比我还要不如。我好歹还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旗袍技艺,你有什么?你只会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你只会对软弱的女子动手,对比自己厉害许多的二夫人却是一点想要对付的心思都没有。这是什么?你很怕她,对不对?”
靳夫人听到她竟提起了二姨太姚继芝,而且还用了“厉害”这一个字眼,便是极大地不开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道:“你说我怕她?我怎么可能会怕她呢?我是妻,她是妾,再怎么说都应该是她怕我,是她应该向我低头才对,更何况她的爹爹不过是一个白手起家开百货公司的,根基脆弱得恐怕风一吹就会倒,怎能比得上我们冯家根基那般稳固?”
这话说出来就是有些自以为是,甚至是有着不了解目前局势的天真,就连靳静姝都有些不想再看下去,更不要提被她挟持的韩芷蕙,在很久以前便开始想要开阔自己的视野,在自己爹爹的身边,学会了不少做生意的本领,故而当她自己真的接手祥源记的时候,她才没有显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有条不紊地打理着自己最爱的一切,丝毫看不出一点新手的感觉。
能有那么好的旗袍技艺,若是没有相对丰富的经历,若是不曾看过外面的世界,怎么会有如此独具匠心的灵感,怎么会成为大家都啧啧称赞的大人物,甚至是为了得到她的一件旗袍,甘愿等上很久的时间,这一切若仅是因为有了靳昱的帮助,那么她的名声也不会传播得如此之广,她只可能会是人们嘴里所说的始终依附于男子的女子,有的大多也仅是不屑。
正是因为韩芷蕙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想要将自己的祥源记变得越来越好,靳昱才会想到给她一点支持,算是满足她心里的所愿,也算是更想贴近她的心,让她快乐。
可惜,靳夫人是不会想到这些的,看事情往往只看表面,是她的缺点之中最为严重的一个,但她却偏偏不将之放在心上,她只是用自己惯有的眼光去看待问题,以为韩芷蕙会有这么高的成就,都是靳昱故意捧出来的,因为爱着这个女子,故而才会不惜一切地这么做。
只是,靳夫人还是想错了,她低估了二姨太本家的实力,也低估了韩芷蕙的真正本领,更是严重高估了冯家现如今在上海的地位,如果是在她刚刚出嫁的时候,冯家确实能够算得上是上海屈指可数的大家族,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上海的风貌一天天在变,上海的家族也在一天天增多,到了现在,能够叫得出名字的家族已不止冯家这一家。
就比如靳夫人适才并不放在眼里的姚家,如今就能和冯家平起平坐,甚至连和靳家斗个高低的资格都能拥有,如此快速的成长,对于一个白手起家的家族,显然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靳昱深知姚家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免不了就想要好好合作一番,更何况若是在姚家开的百货公司里销售一件韩芷蕙制作的旗袍,将会对祥源记的口碑提升更上一层楼。
在这一件事情上,姚继芝无条件地选择了支持,不仅是口头上的点头应允,实际行动也表示出了她对于此事的极大认可,她并没有因为韩芷蕙是靳昱的五姨太,就对此人心存怨恨,她结合着自己对于局势的一番理解,以及她在一些事情所展露的敏锐眼光,很快就察觉出了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商机,既能抬高祥源记的地位,也能让姚家和靳家更进一步,不再仅是一个联姻的关系,而是真正从利益出发,形成双方共同促进、共同成长的良好格局。
姚继芝看得很远,也看得很开,她深知像靳昱这样的大人物,身边若是没有几个小妾,是绝对不可能的,而对于靳昱和韩芷蕙之间的这层联系,她也只归于一个“你情我愿”的词汇。
没有所谓的心动,就不会有后来的占有,没有所谓的痴情,也就不会那般支持她的事业,只要真的看过一眼,就能知道靳昱是真的很爱韩芷蕙,既然是这样的事实,又何必自讨没趣地惹他心烦,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何况,姚继芝也没有靳夫人那般渴望男人的呵护,她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她知道什么样的生活适合自己,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只要自己和孩子每天都活得快快乐乐的,别的她根本不想多管,也不愿强求。
这是姚继芝的聪明之处,也是靳夫人无论怎么去学、都学不会的特质,再加上冯家得知自己越来越不得势之后,不仅不曾寻找出自己错在何处,反而始终抓着靳家不放,有时甚至是伸进了靳家的内部,大有一种取而代之的态势。
靳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自然不可能纵容这种态势继续增长下去,故而选择将靳夫人彻底出局,也就成了早晚的事情,而今日靳夫人所做的一切,也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机会,一个可以成功将她出局的理由,无论她还想要做些什么,在他的眼里,她都只是一枚无用的弃子,再也不会有耀眼的机会,也没有可能再和他有半点联系,自此以后,他们正式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