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简夺敲了好几下，简爷爷不甚清楚的声音才隔着门板传来。
知道是故意的，但简夺也不计较，好脾气地解释，“爷爷，我让柯黎来了，您不是说腰不舒服吗，我让他来给您看看。”
“都说不用了！你这孩子，赶紧让；黎小子回去吧，别耽误人家谈恋爱，我已经没事了！”老爷子叹了口气，把刚沏好的茶退给福伯，望着门板，磨了磨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简夺也不急，单腿依着门框，“人家来都来了，您就让他瞧一眼，省得我和嘉芮担心。”
“真不用了！”
“不行，用。”
“不用！”
“用！”
两人车轱辘话来回转，简老爷子算是看明白了，简夺这是铁了心要拆穿他的谎话呢！
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今天他不开门，简夺能在门口一直守到晚上！
那他还要不要吃饭了？
中午吃的有点少，现在也已经有些饿了的说！
但是去开门吧，老爷子又拉不下那个脸。
福伯早就看明白了，老爷子刚才是故意和他喊腰疼呢，于是他往门口处望了一眼，放下茶杯，劝说：“老爷，您别太担心，不管怎么说，您也是少爷的长辈，是他的亲爷爷，就算被少爷发现您装病，他也不能把您怎么样。相信我，只要您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老爷子一听，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你小子心思倒是活络。”
是以，简老爷子一改之前的畏畏缩缩，整理好面部表情，哼着歌，大大方方朝门口走。
果然，简夺就等在门口。
见老爷子出来了，当即给柯黎使眼色，柯黎会意，指着屋内道：“简爷爷您进去躺着吧，我帮您检查。 ”
简老爷子心里一梗，知道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强保持镇定，任柯黎操作。
半小时过后，柯黎关好门出来，简夺倚在楼梯栏杆旁，修长的手指交叉在胸前，听到身后的响动，回头看了眼，了然挑眉：“没事？”
“嗯。”
简夺虽然猜到老爷子用身体健康糊弄他，但听到柯黎亲口确认，也还是松了口气。
闹剧揭过，柯黎却站在他身后，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近乎渴求的盯着他。
简夺：“？你干嘛，我不喜欢男人，而且有老婆！”
柯黎：“……”
柯黎的身体有一瞬间僵滞，三条黑线从头顶上滑下来，“想什么呢你，我也马上就有老婆了！”
简夺翻了个白眼，“说吧，什么事。”
“是小美。”柯黎把医药箱放在就近的墙角，走到他身边，望着楼下的水晶灯，“我已经联系到了以前学医时的师兄师弟，小美的情况虽然很棘手，但其实有希望康复的。”
“康复？”简夺稍显惊讶。
如果他没理解错，康复的意思应该是能够脱离轮椅，重新站起来，甚至行走如常。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柯黎眼神晦暗不明，“但我没敢告诉小美，因为康复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零点一，我怕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简夺点点头，表示理解。
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柯黎舔舔嘴唇，俊脸疲态尽显。
他转了个身，用背依着栏杆，仰头望天，“我把私人诊所关了，医院那里也不怎么去了，想把所有时间都用来陪着小美，我怕她乱想。可是，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简夺瞬间听懂了。
一个差点轻生的病人忽然变得活泛，那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她不想身边人担心，所以在强颜欢笑。
“有一次我去厨房洗水果，故意磨磨蹭蹭，在后面偷偷躲着。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小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目无焦距，像个雕塑人一样，整整十分钟，一动不动，也完全意识不到如果只是洗个水果，我早就该回去了！”柯黎是真的着急，“再这样下去，我怕她心里出问题，但没有人陪着，我又怕她多想，简夺……”
简夺挑眉看他。
后面的话不用柯黎说，他也明白了。
就是想给找个伴。
找谁呢？
听这意思是瞧上她老婆了。
简夺想了想，“正好要开个工作室，出于种种考虑，现在就她一个人，如果你觉得行的话，可以让司徒美来帮忙。”
“工作室？”柯黎听了简夺的话，皱紧的眉头没有松懈分毫。
“怎么？”
简夺讶异，他以为柯黎会挺满意这个决定的。
“嘉芮的工作室，应该是和设计有关的吧？比如珠宝首饰之类的。”柯黎烦躁地挠挠头，“问题是小美对这些并不了解啊！”
“这……倒是个问题。”简夺摸摸下巴，“这样吧，你先去楼下坐一会儿，我叫嘉芮下来，你和她再商量商量。”
“行。”
柯黎没有异议，并且求之不得。
他在客厅坐了没一会儿，简夺就带着舒嘉芮走下来。
“我都听简夺说了。”舒嘉芮看起来表情有些许凝重，“小美之前不是好多了吗？”
柯黎放下水杯，痛苦地低下头。“没有，从来都没有好多了，她就是怕我们担心，所以从来都不说。”
舒嘉芮仔细回忆司徒美出事后，面对他们的每个场景，觉得像是无形中有一只大手牢牢攥住了她的心脏，闷闷地疼。
“嘉芮，我本不想麻烦你的，但小美面对我时，好像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她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抱有怀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
不知想到什么，柯黎眼圈红红的。
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手足无措地坐在对面，几乎把无助两个字写在脸上。
医者不能自医。
即使见惯了狰狞的伤口和冰冷的尸体，面对挚爱之人，也依旧无法平静。
莫说舒嘉芮，就是简夺，和柯黎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舒嘉芮嘴唇抖了抖，珍视而郑重，“让小美来我这里吧，我会尽我所能陪着她。”
“可你的工作室……”柯黎抿唇，把刚才对简夺说的顾虑又重复了一遍。
“小问题，我来解决。”舒嘉芮攥紧手指，哑声说：“对不起，柯黎，真的对不起。”
陈颖是因为想要报复她才会盯上小美的。
说到底，小美的伤，她脱不了干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