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正谦也换上那套奇奇怪怪的衣服，御医们疑惑的对视两眼，不过倒是有人鼻子灵验，说闻到了衣服和口罩上的草药味，这才解了心中的疑惑。
宁静姝原是用醋熏，可是味道太重，而且只有防范作用，他们后来种了逗，再用就有点刺激皮肤了，于是跟孙正谦两人研究了一下便改成草药泡洗了。不仅不难闻，还带着点点药草香。
看着宁静姝有模有样，而且丝毫不避讳的直接掀开那些人的衣服看，旁边跟着的婢女还扒开更深一点方便她观察，身为大老爷们的几个御医脸色又是一变再变。
这，这小姑娘，究竟知不知道礼义廉耻？而且，粗粗看上一遍，只是安慰了他们几句，也不说治疗方法，就直接走向下一个，这像是能治好病的模样吗？
等到给两位女眷看病的时候，那小姑娘还特意转过身来，冲着他们笑了笑，那笑容。除了诡异和意味深长，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的形容词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小姑娘就直接指挥人抬进来一个屏风，挡住他们的视线。
一群御医：你知不知道医者眼中无男女？这么做什么意思？
真是太羞辱人了！
很显然，这群人已经忘了，自己刚刚是如何想人家如何不知羞耻的。
将这六个人统统过了一遍，宁静姝便看着孙正谦：“你先说吧。”
孙正谦点点头，指着当天主动投网的两个天花患者说道：“这两个人已经到了疱疹期，还有一些并发症，除了常规的清热败火的汤药，还应对症下药。一号身体强壮一些，症状较轻，咳痰，痰白而清稀，气喘、胸闷，恶寒发热，鼻塞流涕，头痛，身体酸痛，舌苔薄白，脉浮，乃是风寒犯肺之症，应持祛风散寒、宣肺化痰的原则，可选用三拗杏苏汤。”
疱疹期？一号？几位御医虽然能明白他们说的是谁，大概也能理解什么意思，不过，这怪怪的词儿都是哪儿来的？
“二号体质较弱，体内热毒炽盛，出现寒战、高热症状，大关节的关节痛，轻度的肝脾大，乃是血毒之症，宜清热败毒、清营凉血。宜用清瘟败毒饮。水牛角、栀子清热凉血；丹皮、赤芍凉血活血；玄参、生地以护营阴；黄连、黄芩、连翘苦寒直折，清热解毒；石膏、知母、甘草清气分实热。”
“三号。”
待孙正谦一一说完，宁静姝微微点头，说道：“基本都对，只有二号还有些问题，刚刚听医士说过，他经常处于昏睡状态，神昏则应加安宫牛黄丸或紫雪丹。大便秘结，阳明腑实者用泻热汤或增液承气汤加减。这两味药也应加上。”
孙正谦微怔，又看了二号一眼，脑海中略过当时的画面。这才想起，当时医士确实是简略的提到过一句，不过看病的当口二号是醒着的，他便没有多加在意。
心中微微一惊，孙正谦连忙拱手施礼说道：“受教了。”
受教了。受教了。
一旁的几个御医眼珠子瞬间瞪大，这小姑娘让他先说，竟然不是因为自己不会，而是因为想要考校他吗？
而且似乎，这考校的结果还不尽如人意。
几个御医也不是吃素的，争权夺势归争权夺势，但是对待医术，还是认真的。迅速反思一下自己这两天对他们症状的总结和开的药方，顶多是多一味药少一味药，都是清热解毒的，其实也没多大区别。而且最后她说的二号的那一点，实话说，他们似乎，好像，可能也忽略了。
可是，他们都是经过时间和技术双重检验的御医啊，年纪最小的也有四十多了，这小姑娘才多大，就算是从娘胎里开始学，有现在这般成果，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吧？
“其实症状没什么特殊，只是只要一加上天花这两个字，人们难免心中害怕，心中有惧，明明简单的问题就会不自觉的复杂化。真正治疗起来只需要对症下药即可。”
宁静姝转身，也不知究竟是对孙正谦说，还是在对这些御医们说：“这里有这么多医术高明的前辈们在，其实根本用不上我，只是我年少无畏，并不贪生怕死，豁出去了治疗才摸索出方法，起了点效果。其实若是你们，想必肯定可以做得更好。”
贪生怕死孙正谦差点失笑，连忙以手握拳地主嘴巴，清咳两声来掩饰。
御医们则是一瞬间黑了脸，明明前一句还是奉承，怎么下一句立马变了味儿？这小姑娘，嘴巴也太毒了吧？还有，什么叫做贪生怕死？谁不知道天花患者一个搞不好就是传染一片死一片？只要是人，都会怕的好不好？
“剩下的拿药熬药应该用不着我们了吧？”宁静姝偏头看向孙正谦，那一脸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咳，还是跟他们讲讲防治吧。”孙正谦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这病来势汹汹，极易传染，现在这里只发现了六个，但还不定有多少人是在潜伏期，还是多了解一下的好。”
喂喂，什么叫做跟我们讲讲？你那一脸教教这群徒弟的表情什么意思？
不过反对是无效的，宁静姝也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不管他们听不听，直接开始授课。
为了方便区分，宁静姝一方面将病人编号处理，另一方面将天花的病发过程分为了三个阶段，方便识别治疗。
第一阶段指的是潜伏阶段，前期病人身体没有明显的天花症状，后期会出现其他并发症，主要是严重的毒血症症状，来势凶猛，一般为期十天左右，视个人体质而定。第二个阶段为疱疹期，即在发病的三到五天后，病人的身体上会长出丘疹，两到三天后会变成疱疹、脓疱疹，再过两到三天，会逐渐干缩结痂。第三个阶段为修复期，也是等待疱疹完全结痂和掉落的阶段，再加上之后的隔离期，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时期基本已经脱离危险期，好好照顾即可。
前两个阶段一共大概十五到二十天，是最为危险，也是最有可能丧命的时期。
“大家也知道这病传染力极强，所以我特别找人订制了一批衣服手套和口罩，用来隔绝我们和病人的肢体接触，每次用完，要及时用能消毒的药草浸泡洗涤防止传染。当然，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还有一种更加直接，但是带有一定危险性的办法，即使种痘，简单来说，就是在可控范围内染上轻微的天花病症。”
她提及治病救人时脸上的神采和自信，自有一种天生的信服力。几位御医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讲述，从原本的不屑和怀疑，到后来时而疑惑不解，时而豁然开朗，渐渐竟忘了她的年纪和她为何知道这些，仿佛，本就该是这样。
只是等提到种痘，大家又开始有了疑虑。宁静姝看他们的神色便心知肚明，但也不着急，有她和孙正谦这两个活广告在这里，又有对天花积年的畏惧，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想明白的。
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小满适时递上一杯清热润喉的茶汤，沁人心脾，宁静姝满意的看了一眼小满，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得她心了。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一大串的病症介绍和防治方法说下来，宁静姝觉得，嗓子真该休息休息了。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御医们，宁静姝心里倒是平静了不少。他们或是拧眉思索，或是频频点头，亦或是疑虑重重，只有那么两个不以为然的，宁静姝也不在乎，这人也不过是心理作祟，不愿意承认她的本事罢了。
大局已定，他们本来就是赌上性命来治疗这病的，自然会明白，有人指点着渡过难关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至于面子问题，有命重要吗？
跟他们说完，宁静姝便直接去了后厨，找来这里负责的厨师。
“病人的饮食要格外注意，最好不见荤腥，用油也最好是植物油，多备一些新鲜的蔬菜，少盐分，多清汤。胃口好些的就给他熬粥，脾胃太差的就下面条。明白了吗？”
后厨里的负责人仍有些犹豫，虽然知道这是皇上派来治疗这病的人，但是看着这姑娘的年纪，实在是很难有说服力啊。正在为难之际，外堂里的那些御医“正好”来了，他连忙上前几步将宁静姝的叮嘱重新说了一遍，表情分明是等着他们拿主意。
“宁大夫既然这么说了，就按照她说的做。”孙正谦毫不犹豫的说道，心中暗想，还是这里的人有福气，在邱家村的时候，邱姑娘做饭还好些，虽然应了她的要求寡淡无味，好歹是熟的。她做饭，就是烫一下拿起来，直接盛盘上桌，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生烫最能保持里面的什么维生素，对治病有好处。姑娘，不会做饭请直说，大家都懂得。
那些御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对视一眼，都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这几个人前几天可都吃不下东西，只能靠参汤吊着，也是他们命好，正好让皇上关注了，不然哪儿能有这种待遇？现在可得看看，他们是吃得下吃不下了。
他们的小心思宁静姝才不想知道，交代完便想离开。
说起来，她都来这里整大半天了，怎么还没见着秦许？没他在，怎么去秦府看弟弟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