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潋微微低下头,这低头的片刻之中,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想法,但是随即,便开口对傅千遥说:
“你还是别去了,阿泷一个女儿家,你一个男子多有不便,还是算了吧。”
傅千遥虽然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内心还是很失望,虽是如此,却也是向容潋行了个礼,正要离去,突然傅千遥还想在争取一番,便继续问到:
“可是爷,阿泷没人照顾,我不太放心啊。”
容潋不再看向傅千遥,侧过身去,食指和拇指微微摩擦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便对傅千遥说到:
“可以叫傅千凝去照顾,都是女孩子,照顾起来方便一些,至于你嘛,做好巡防宫禁就好了,如果她们在屋子里遇到什么状况,到时候你再冲进去也不迟。”
傅千遥还想说什么,却被容潋挥了挥手:“你先去忙吧,朕还有别的事儿要做。”随即,容潋便向走向书桌的方向,见此情形,傅千遥不便在说些什么,虽然心中很是失望无奈,但也只是行了个礼,领命而去。
容潋手中执笔,却迟迟未写下一个字,抬起头看着傅千遥离去,直到傅千遥的身影消失在宫苑之外,容潋这才慢慢放下笔。
“皇上!皇上!青鸾殿有人来报!”
王极的人影还未看见,声音就已经穿过了宫墙传到了容潋的耳朵里。容潋最终将笔放在笔架上,抬起头时,王极正好跑了进来,跪在容潋的面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是很努力地跑过来的,帽子都被吹歪了。
跪下之后,王极扶了扶歪倒的帽子,向容潋磕头道:“皇上,奴才带来了一个消息,是关于湘妃娘娘的。”
容潋坐下来,对着王极说:“你缓缓气,慢慢说。”
王极深呼吸了几口,稍微平复了一下奔跑时的上气不接下气,继续说道:“奴才听青鸾殿的小太监们说,说,说湘妃娘娘近来口齿不清,说话的时候常常颠三倒四,有的时候,还不认识人,连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她都不认识了。”
容潋挑了挑眉头,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对王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极又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稍做努力之后,便继续说道:“小太监们说,湘妃娘娘素来喜爱青鸾殿池塘里饲养的那几条锦鲤,近几日却不知为何,娘娘一见到那锦鲤便大呼小叫,其行为大大有失宫德啊。”
容潋冷笑了一下,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掀开杯盖,抿了一口清茶,对着王极笑了笑:“事情竟然这么有趣了。”
“奴才也觉得奇怪呢,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成了这番模样,奴才还听说,湘妃娘娘还变得异常敏感多疑,夜间伺候的宫女们都说,窗外飞来一只小鸟,娘娘都吓得半宿睡不着觉,这算起来,娘娘已经要好几日没睡上一个完整的觉了。”
容潋的目光聚集到茶水之中,思绪却飘向了不远处的青鸾殿,口中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王极:
“这些状况,可是疯癫之症?”
“皇上恕罪,奴才不敢说,言语辱没后妃,这,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啊,奴才真的不敢说……”
看着王极唯唯诺诺的表情,容潋大笑,笑声中透着一丝寒气:“哈哈哈哈,你不敢说,但是你说的也着实是不少了,依朕看,湘妃的这些举动,都是疯癫之症的表现。”
“是,皇上说的极是。”
随着王极的尴尬沉默,容潋也慢慢收了笑声,随即嘴角的冷笑又再度浮了上来,对着王极,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
“爱妃啊,爱妃,你好端端的怎么就疯了呢?”
王极低头,只回了一句:“不知皇上,可否要传召华神医前去诊治一番?”
王极的这句话,让容潋的心中闪过一个想法,随即问向王极:“太医院的人去过了么?”
“回皇上的话,有几个品阶不高的小太医去过了,说是暂时还不能确定。”
“不敢确定?”容潋对这句话似乎是有所疑虑,便往深了想去,“她到底是真疯了,还是装的呢?”
王极没有回话,容潋冷笑了一声,心中想到:“无论你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的,今日,我便要让你完全疯癫!”
想到这里,容潋嘴角的冷笑更加瘆人,王极看着觉得可怕,容潋对王极笑了笑,说到:“派太医院总管去看看,要是诊治的结果是假装的,那么……”
容潋发出一声哼笑:“那么就想尽办法,直接让她疯癫下去!”
王极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这个人,背后泛起阵阵的凉意,陪君伴驾这么多年,王极第一次觉得,容潋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而此时此刻,容潋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个义无反顾的想法,他要让秦湘生不如死。一想到至今还未脱离危险的傅千泷,容潋的心里阵阵作痛。
——“就是这个人害了阿泷,是她,纵使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疯了又能如何,一死了之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容潋阴鹫的表情让王极感到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对湘妃娘娘是……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毕竟他的父亲……”
“你懂什么!”容潋握住茶杯的手渐渐攥紧,脸上的恨意愈加地明显,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朕管她出身何处!她秦湘的背后,无非就是一个秦野罢了,有什么的!”
王极诺诺称是,不敢抬起头。而容潋似乎找到了一腔怒火的发泄口,将手中握紧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瓷白的茶杯瞬间碎成了几瓣,有不识相的小太监要来打扫,被王极一个眼神给撵了回去。
容潋并不关注地上的一切,他似乎是在对自己说,也似乎是在对远方说:
“前朝重臣如何?权倾朝野又如何?朕早晚要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毁掉一个小小的妃子,又能怎样?即便她身后有秦野这个老贼,朕也不想再让秦湘好好的活着!”
话说到最后,容潋已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王极跪在跟前一直默不作声,默默地听着容潋抒发着自己积郁多年的愤怒。
最终,容潋的怒火慢慢消褪了,容潋又重新坐在椅子上,口中呢喃:“阿泷,朕会为你报仇,只要你醒过来,只要能让你醒过来,朕,什么都愿意做,朕不怕……”
此刻的王极跪在地上,双膝已经开始发麻了,没有经过容潋的允许,王极也不敢起身,只好用手悄悄地揉着膝盖,这个举动被容潋看到。
容潋的怒火早已发泄了出去,看到这个情形,容潋冲着王极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王极赶忙起身,却因为双脚麻木而走得磕磕绊绊。
王极挪着小步子走向容潋的桌案前,见容潋的脸上似乎已经没有了怒火,便鞠躬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容潋继续向王极招了招手,说到:“附耳过来。”
王极顺从地倾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容潋的面部,容潋低声说着:“朕现在给你一道密令,切记,这条命令只有你我知道。”
王极也低声回复到:“奴才定当保守秘密。”
“好,朕要你将湘妃疯癫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传遍皇宫,后宫之人多无聊,对这些事情都是很感兴趣的,所以,一定要让整个皇宫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茶余饭后,传论一些后妃中的八卦谈资,素来都是皇宫之中宫人婢女们的消遣,想要传播一件事情,向来不是什么难事,王极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奴才领旨,奴才定当竭尽全力完成此事……”
容潋伸了伸手,示意王极不要打断他:“你贸然前去告诉那些宫人婢女,大家都会以为这消息是从朕的宫殿里传出去的,你莫要将朕牵扯其中。”
王极愣了一下,回复道:“奴才一定会好生组织语言的,这皇宫之中的闲言碎语不少,众口悠悠,但是奴才保证,一定不让皇上被牵连进来。”
容潋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朕要置身事外,这是其一,这其二嘛,你要多使一些手段,让这宫中的众人,都以为秦湘疯癫的事情,是从长阳宫里传出来的。”
王极听到这里,身后的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但是表面上还是很镇定地说:“奴才知道了,皇上是想一石二鸟。”
容潋笑了笑,对王极说到:“摆好自己的位置,不要妄自揣测,不过,你一定办得来这件事,朕信得过你。”
王极拿出了大太监招牌的谄媚笑容:“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妄自揣测圣心,但是,奴才多谢皇上赞誉,这后宫之中的血雨腥风,怕是免不了了,皇上,您只要坐在这龙椅上,等待好消息就好了。”
容潋不回答,目光看向门外,眼神穿过暗红色的宫墙,看向前方,嘴角扬起一抹无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