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齐妃身着一袭华丽的衣袍,站在皇帝身旁,冷冷地笑了一声,就等着皇帝发怒,责罚苏锦儿。
然,皇帝并没有丝毫怒气,只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道:“是啊,你母妃怎狠心抛下我们父女啊。”说完,挥了挥手,道:“舟车劳顿,朕乏了,扶朕去休息!”
柳福禄立即扶了皇帝朝皇帐走去。
身后的人皆弓身行礼,各自散去寻了自己的帐营。
苏锦儿属沈煜宸正室,和沈煜宸并处一顶宽敞的帐篷,代曼作为侧室,本无资格随行,但顾其是兵部尚书代毅之女,便也属家属之内,所居于一侧。
帐篷之外一时之间只有配着刀剑的护卫走过,帐篷之外偶有各家官臣公子的问好之声,沈煜宸并没有回来,苏锦儿独坐了一会,便撩开厚重的帘子出了帐篷。
迎面一股清爽的风吹来,视线所到之处分外辽阔,草地已经枯黄,略带萧瑟之感,远处的草岭也泛着一层微黄,午后的阳光照耀其上,满目之处皆是金麦般的灿黄。
“这样的天气真是舒服!”时夏不由感叹道。
这样的景色虽不及宫廷楼宇,人工景色的精致,却磅礴大气,给人一种心情愉悦充盈之感,远不似与人工景致给人的感受。苏锦儿举目望着一片枯黄的草地和远处随风拂动的林子,道:“你以前看过这样的景色吗?”
“以前皇宫里虽经常有外出狩猎和郊游的活动,可公主那时并不喜外出,时夏便也没有见过,这还是时夏第一次见到如此自然美景。”
“宫墙深府之内,举目皆是深院高墙,宫妇妃嫔之间目不能远视,所能活动的便只有心房,久而久之,其心计便会延绵至深。”
“公主怎么突然有如此感叹?”
苏锦儿摇了摇头,道:“只是看着如此美景,突然有感而发罢了,时夏你还记的大白讲过的故事吗?”
“时夏当然记得,那些虽为故事,听白公子说,却都是真真实实的存在,时夏记得最深的便是白公子所说的,塞北之人围着篝火跳舞吃烤肉喝酒的故事,极北地区的雪景风光,南方地区天空之上如棉絮的朵朵白云,还有西原国每每到了秋季,便会随处看见大片大片的向日葵之田,听大白说我们平日所磕的瓜子可都是从向日葵里长出来的,时夏有时候常常想会,西原国的人是否边散步,边随手从向日葵花朵上扯过一把瓜子来磕。”
苏锦儿道:“那等这个冬季过了我们便出发去西原国看看。”
“真的吗?”时夏的眼里尽是神往之色。
苏锦儿点点头,一道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姐姐。”
是当归,当归穿了一身小药童的衣服,正乖巧地站在江少泽的身旁,望向这边。
“当归。”苏锦儿看了一眼江少泽,又看向当归,唤了一声。
当归看了一眼江少泽,江少泽点了点头,当归便跑向了苏锦儿,软软地又唤了一声。
苏锦儿抱起当归,掂量掂量道:“小当归怎么瘦了些,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当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苏锦儿,仔细地想了想,道:“当归,好好吃饭。”
苏锦儿看着他认真的小脸,笑了起来,道:“看来是苏姐姐误会小当归了。”
当归抿着小嘴,想了一会,用力地点了点头。
“锦儿。”江少泽看着苏锦儿眼里宛若星辰的笑意,突然叫道。
苏锦儿抬起头来,眼里依旧淬着一抹笑意,道:“医馆近来可还繁忙?”
“每日尚且都和原先一般,我给你分类好送来的草药你可收到?”
苏锦儿愣了愣神,想起近来发生的事情,道:“收到了,江太医,我们原先就认识的是吗?”
江少泽看着苏锦儿,眼里有一阵晃神,“是,我们原本就认识,我不可能忘了你,从第一眼起,即使你身着男装,可一见面,我就知道,那是你,锦儿。”
“可我已经忘记了江太医,我和江太医原本是朋友吧,江太医上次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往后若江太医但有需要,必定相报。”苏锦儿看着江少泽眼里的恍惚,移了眼神,也转移了话题。
江少泽也转眼了视线,面目恢复了平淡的神色,眼里却黯淡了几许,“治病救人乃医者本道,你不必介怀,你我原本也是……友人,我见你身负重伤更是不会置之不管,你不用放在心上。”
时夏听着江少泽的话语,心里已是难受不已,江少泽对苏锦儿的心思她怎会不知,只是如今江少泽隐了对苏锦儿的情感她是万万没想到的。但虽是如此,却不能久处,若是让人借此生事对苏锦儿的名誉是万分不利的事情。
时夏出声道:“公主,该回去了。”
话刚出声,另外一道高声响了起来,“六妹,皇兄到处找你,不想你竟在这啊。”
几人望过去,一道玄色金绣衣角走了过来,眉眼里尽是看见苏锦儿之后的欣喜。
苏锦儿微微一愣,脑海里飞速旋转,方才隔得远,人多彩旗晃动,一时不知来人究竟是几皇子。
“二皇子安康。”时夏迅速反应,立即行礼。
苏锦儿虽不动声色,立即行了礼,却也被苏皓阳看在眼里,这正是他所期望的,苏皓阳和气一笑,道:“六妹,许久不见,二哥想你得很,六妹有所不知,自你嫁与了沈将军之后,二哥少个妹妹围着转,可无趣的很。”
苏锦儿脸上果然出现了一抹异样,“二哥很挂念我?”
“当然,自家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岂会不挂念。”苏皓阳眉目舒展,笑的极是宠溺,“江太医怎也在此?难道江太医与六妹……”
“江太医于我有恩,六妹只是再次道谢。”
江少泽亦是称是,行了礼退了去,苏皓阳看着江少泽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笑意。
苏皓阳的言行之中无处不在表示他和苏锦儿的兄妹之情有多深,苏锦儿亦是表现出她有如此一个哥哥的欣喜,看的时夏担忧不已,生怕苏锦儿真的相信了苏皓阳的白皮面具。
将将一分开,时夏立即道:“二皇子小时可是最为凶残的,欺负公主也是最不留情最为可怕的,自从一次被皇帝惩罚之后,心性大变,掩了自己的本性,但无论如何,时夏绝不会相信他会真的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温和的人,江山难改本性难易,公主你不要被他骗了。”
“放心,人皮面具笑面虎府上就有一位,我现在可不会只看皮面。”
围场大片平整的草地上,数只箭靶子已被扎了起来,一旁放着数筒箭篓,各色弓箭,不远处,数匹品种精良的马儿正闲散地吃着草。
沈煜宸虽不用管理这次狩猎的安全次序,却习惯性地到处看看,以防哪出守卫出了纰漏,正从箭场穿过。一位箭装男子被几位锦衣男子围着,见着沈煜宸,立即走上前来,满脸年轻意气,高声叫道:“沈大哥。”
沈煜宸站立住,代峰立即跑了过来,“沈大哥,我大姐呢?可有过来?”
来人正是代曼的二弟代峰,代峰每年都数月被带代毅放出去游学,近日才回来。沈煜宸倒不惊异,只道:“正在休息,你此次回来多少日子?”
“我爹终于不再赶我出去了,游学能学到什么东西?我爹赶我在外,还限制我的吃穿用度,不准我多花银子,别家公子哥在外倒潇洒,我堂堂尚书府家的公子,倒像是一个落魄子弟,还是在家好,我娘会给我银子花。”
“你爹若听到你这番话又该罚你了。”
游学又是一年,代峰的性子依旧没有半分改变,怕是在代毅面前收了性子,才没有被赶出去。
代曼早就得了信知道自家兄弟回来了,以代峰好玩的性子,自是不会少了这场狩猎大赛。收拾了一番,洗去了一早赶来的风尘,代曼便去寻了兵部尚书的帐篷。代母正在和几位官臣夫人聊天,几位夫人看见代曼,面上虽然客气,眼里却尽是讥诮。
堂堂兵部尚书之女,却死皮赖脸耍尽心思硬要嫁给大将军,还仅是一个二房,这几位夫人虽然明面上和代母交好,背地里可看了不少笑话。
代曼本就憋着一股气,看着这几位夫人,脸色更为难看。
“这次狩猎圣上下旨准予带上家室,但似没有带上侧室之礼啊。”一位夫人受了代母的一些阴气,看见代曼,立即抓住了机会讽刺道。
“正室侧室不过是对外的一个名头,大将军心里有谁谁就在大将军心里的地位要重一些,将军违礼也不过是说明将军心里更为看重,这有何奇怪。”令一位夫人立即讨好道。
“也是,听闻令媛先前可是对大将军情深的很,大将军也与令媛情投意合,只是不知为何大将军要请旨求娶六公主,听闻前几日六公主不知为何不见了,可把大将军急坏了,大肆搜城数日呢。”
代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代母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这位挑火的夫人觉得舒爽了许多,这才看着脸色同其余几个夫人离了去。
“母亲,”代曼见人都散了,满肚子的委屈和怒气顿时显现出来,眼里也是泛了红,“女儿好委屈,原先女儿只想着要和将军在一起,无所谓正室二房,可是母亲,现在来了一个苏锦儿,女儿真的好后悔当初没有听母亲的。”若是耐着性子再等一等,怕是她就是正室了。
“后悔又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用权位用银子去买到,可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无论你如何,都是不会再改变的。”代母尽是心疼,但语气里已是坚硬,她要让代曼知道眼泪、懊悔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听见代母的话,代曼微微一震,眼里一片迷茫,“那女儿该怎么办啊母亲?”
代母漆黑的双眼圆睁,紧紧盯着代曼,一字一句道:“过去的事情不可改变,但不代表事情就已无转机。未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曼儿,你记住,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改变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都只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
看见代母略带严厉的眼神,代曼眼里蓄满的眼里已经汹涌地流满了脸颊,但她却紧紧咬着牙,面目发狠道:“苏锦儿我要你死。”
代峰进来之时看见眼泪拼命流淌的代曼,立即冲了过来,道:“大姐谁欺负你了?告诉我一声,我去替你教训她。”
代母面色缓和了下来,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心疼你大姐,出去游学数月回来也不见长进。”
“娘,孩儿怎么没有没有长进,只是那些长进已经融入到孩儿的骨子里了,外面可还隔着一层皮肉呢,那能让娘轻易瞧见。快说说,大姐到底怎么了?”
“你大姐这是没用,自己没本事让人给欺负了。”代母虽如此说,面上却是心疼。
“谁欺负大姐,我去给你收拾了。”
代曼擦干净眼泪,肩头抽了抽,看起来好不可怜,但她眼下突然想起了青萝说的话,突然道:“二弟,此次的狩猎大会你也参加吗?”
“那是当然,这么好玩的狩猎怎少得了我代峰。”代峰昂着头,言语里尽是得意。
代母眉眼一转,已经猜透了几分,“难道你是要……”代母做了一个手势,代曼点了点头,整个帐篷里气氛陡然升了几度。
野外的夜晚温度更低些,夜风凉凉。宽阔的草地上围了长长的宴席,宴席中间燃烧着以供取暖照明的篝火,明晃晃的火光照耀在人的脸上,发出一片温暖迷人的光来。
丝竹声不绝于耳,宴席之中一行身着束身舞装的舞女正围着火光翩跹起舞,长长的火舌将她们的身姿照耀的更为妙曼多姿,柔若无骨。
一舞将至,众人都还陷在这曼妙舞姿之中,二皇子苏皓阳就已端着杯盏站起身来,道:“沈将军带兵征战多年,初次参与历朝历代都会举办的狩猎大赛,本皇子拭待沈将军一展英姿,夺得魁首。”
立即有位已然年迈的武将粗声粗气道:“大将军夺得魁首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只是这二人赛制要带上八公主可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