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曼担心问道:“姐姐你好些了吗?伤口可还感觉疼痛?”
苏锦儿移过视线道:“托你的福,还没死。”
代曼的脸色僵了僵,道:“没事就好,如此妹妹也就放心了。”
苏锦儿没有回话,侧着苗条的身姿靠在软榻上,背后的伤口尚未痊愈,起身的动作大了背伤口会隐隐作痛。
代曼叹了口气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姐姐这几日受了伤,将军白天忙于狩猎,没来看姐姐,晚上还去了我那里。姐姐你不要介意,将军是念在我怀了身子,便多来陪陪我,只是担心我肚子里还未成型的胎儿。往后妹妹定会多劝劝将军,让将军多来看看姐姐的。”
“那就谢谢妹妹了。”苏锦儿眯了眯眼睛,并不想继续这场对话。
若代曼今日是故意来炫耀,那她得逞了,苏锦儿心里此刻很难受,脑海里很混乱,她不知道怎么一转眼她和沈煜宸之间就已经这样了。
狩猎已经到了最后一天。
在开狩的号角声响起时,一群人已蓄势待发朝狩猎林地而去。
陆梦琪一大早就去缠了白云修,让他带着去围场。白云修看着她身后一脸紧张的安康道:“琪儿有人正担心你,你不该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跑,快回去,乖。”
陆梦琪回头看了看一直紧跟着自己的安康,脸皱的像一个小老太太。
白云修勾了勾嘴角,突然道:“你这小跟班长的好生可爱呀,仔细看着倒有些像我们家小莫儿。”
听他如此说,陆梦琪像是活过来了般,瞬间了然,眼睛滑溜溜转了一圈,道:“安康可是我们家长的最好看的侍卫。”
白云修走近了几步,挑了挑狭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安康看了几眼,道:“你这么一说,倒是越看越好看了。”
安康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白云修直勾勾带着几分慵懒意味的注视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摸了摸头,又拉了拉衣袖,局促地站在陆梦琪身后。
白云修狭长的眼睛里淬了笑意道:“琪儿你还是别为难你的小跟班了。”
陆梦琪回头看着安康道:“你为难吗?不为难吧?”
安康红着脖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陆梦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为难我就走啦,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着,陆梦琪已经翻身跳上了马。
安康清醒过来时,陆梦琪已经策马跑远,只听见白云修爽朗的声音隐隐传过来,“琪儿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安康看着他们一起策马离开的身影,突然莫名相信白云修,没打过几次照面,他却觉得陆梦琪只要是和这个长相绝美的男子在一起,便不会出事。
陆梦琪家里在城东有一大片的围场,那里是除了皇家猎园外最大的围场,从小她就随着兄长去过多次,在骑射方面还算精通。
白云修倒也不意外,只驱马跟着她的身后。
很快,两人的合作就已变得默契,陆梦琪注意左方方位,白云修便时刻看着右边的方向。整整一个上午,所见猎物,没有疏漏的,看见幼小的野畜,两人也很有默契的放过。
这几日心情有些郁闷,陆梦琪只觉得一路下来,十分痛快,她射中的猎物甚至都快要比白云修射中的多。
午间时分,两人吃过白云修随身携带的干粮,正欲继续向围场深处走,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冲了出来,陆梦琪正有些怔愣,那道身影已经直直地向白云修冲过去。
“修哥哥,我终于找你啦,你带着我玩好不好?”
来人正是苏安然,她一把拉住了白云修的衣袖,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白云修看。
陆梦琪只看了一眼苏安然,就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苏安然也穿着一身男装,但那大大的男装穿在她身上扁扁的,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陆梦琪忍俊不禁道:“啧啧啧,看看你这身男装,也太大了吧!改明个我给你换身合身的,我那多的很,也有合你身的,你这是第一次穿男装吧?”
苏安然哼了一声道:“要你管,我就爱穿大的。”
看着苏安然拼命抬头挺胸压低声音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安然瞪了她一眼,噘着嘴道:“修哥哥,你带着我玩吧,我保证不给你闯祸。”
白云修牵了马,脸上挂着风轻云淡的笑意,道:“小九,又偷偷跑出来的是不是,这可不是好玩的,林子里飞箭乱窜,很危险。”
苏安然摇晃着他的手道:“什么危险呀,我都在这里穿了一上午了,这不好好的吗,修哥哥,你就带上我嘛。”
陆梦琪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的脸泛着一抹红润,眼里因为湿润看起来就像一口泛着碧波的水井。正伸手勾了勾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冷不防听见白云修说了一句,“你问问我的侍卫,他若同意我便同意。”
陆梦琪微微一愣。苏安然不悦道:“修哥哥他不过是个侍卫,为何要问他?不是应该他听你的。”
白云修笑而不答,苏安然只好苦着脸看向陆梦琪。
陆梦琪咳了咳道:“既然你想跟着就跟着吧!只是你这衣服以后别再穿了。”说着,再次抽着肚子笑了起来。
苏安然低头看了几眼,拉了拉宽大的衣摆,心道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自己那个侍女,这找的是什么衣服啊,像一个帘帐。
整个下午,苏安然一直围着白云修转,陆梦琪和白云修则是一起配合,连连射了许多猎物。
太阳下山时,陆梦琪挑了一只肥美的野鸽回去和苏锦儿一起烤野味吃,本是准备烧烤,但晚些有烧烤宴会,时夏便拿了野鸽去炖了汤。
野鸽汤汁鲜美,还在小灶上熬着,整个帐篷周围,远远地就飘散着一股野汁野味的鲜美香味。
闻着香味,三人就已经馋了,眼巴巴望着等熟透。
今日是狩猎的最后一天,皇帝正从颐安庄园移驾过来,行及近,闻到了一抹馋人的汤汁清香。
这周围莫不是有人提前将狩猎品给煮了?皇帝遣散了一行人,循着香味而去。一路来到沈煜宸的帐篷前,皇帝正疑惑间,一股更浓郁的香味从帐篷内飘散了出来。
柳福禄想要通报,被皇帝制止了。皇帝掀了帘子,隐隐朝里面望过去。
只见一个小灶稳稳当当地放在屋子中间,一个小侍女正拿着小扇子扑扇了几下,便揭了煲汤的瓷锅盖子,一股浓浓的鲜香味霎时扑鼻,弥漫了整个屋子。
苏锦儿和陆梦琪见时夏已经开始盛汤,立即围了过来,三个人围在一张小桌子旁,捧着汤喝的喜滋滋的。
正闲聊间,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拿狩猎品煲汤喝!”
三人一惊,朝声音处看过去,只见一身明黄色衣袍的皇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前。
苏锦儿迅速放下碗筷,正欲行礼,皇帝已经扶住了她,看着她略微苍白的脸色道:“不必行礼了,你受了伤可好些了?”
苏锦儿请皇帝入座道:“扰父皇挂念,孩儿好多了。”
皇帝道:“好好的,怎会中了箭?是有人故意为之吗?告诉父皇,父皇替你做主。”
苏锦儿摇头道:“是孩儿贪玩,闯入围场,误中了箭,怪不得射箭之人。”
皇帝拍着她的手道:“朕的几位公主除了老四,都贪玩,不让朕省心啊,这次可要长了教训。还有这射箭之人,误射了朕的公主,不得不罚,那箭是礼部尚书之子赵端玉的,朕要罚他官贬两级,从低层做起。”
苏锦儿道:“孩儿谨记教训,只是……”
“好了,官贬两级已经是轻罚了,”皇帝闻着这飘散的香味,肚子都觉得饿了些,看着瓷锅里炖的汤道,“锦儿,不舍得将这汤给父皇盛上一碗吗?”
苏锦儿听了,立即反应过来,拿起碗亲自盛了一碗递给皇帝。
皇帝闻着这香味,胃口大开,转眼一碗汤野鸽汤已经见底。苏锦儿连忙又盛了一碗。
皇帝突然道:“这些年,你可有想你母后?”
苏锦儿忽而就湿了眼眶,道:“哪有孩儿不亲娘,可无论孩儿怎么思念母后,母后怎么也不会再回来了。孩儿只有将记忆里那段仅有模糊的记忆好好珍藏,实在思念母后时,再细细回索。只是不知为何,孩儿对母后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有时候越害怕地想要记起,越是记不起。孩儿不孝,连母后的样子,孩儿都快记不清了……”
苏锦儿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皇帝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里面,初念唯的死是他的一块心病,以往他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初念唯,初念唯的名字也一时成为禁忌。这么多年过去了,见到几乎和初念唯一模一样的苏锦儿时,皇帝的心结突然开始松动了。
她抛下所有离开了,却留下了一个与她如此神似的女儿,如此,或许是天意。
皇帝道:“那时你还小,记忆尚还模糊。你与你母后长的极像,如此,你对你母后的记忆许能清晰些。”
此时,苏锦儿这才发现皇帝已有了几分老态,两鬓已有了丝丝白发,眉眼间是思念心上人的柔情和作为一个父亲的慈爱。她和皇帝并肩坐在一张桌子旁,这已经实属难得,此时她才觉得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是她父亲的感觉。
太阳已经下了山头,还有一丝白天的光亮,到了夜宴时间,围在一起的帐篷中间摆了长长的宴席。宴席布置好,后宫已经有人来请,柳福禄便低低打断道:“皇上,六公主,夜宴时间到了。”
皇帝起身道:“你这里的汤汁色鲜味美,朕已经喝饱了肚子,这夜宴,怕是就看大臣们吃了。”
苏锦儿道:“父皇往后若想喝,孩儿随时去替父皇煮汤。”
“好,你皇奶奶也定会喜欢喝你煮的汤。”皇帝说道,刚走了几步,又站了回过头来,“这些年,朕陷入了你母后去世的心结里,疏忽了你,你怨过朕吗?”
苏锦儿眼里泛红道:“说没怨过,不过是违心的话。但那都是过去,是孩儿尚还年幼的时候,孩儿突然没了母亲,父亲也不愿意见到孩儿,那时候孩儿觉得孤苦无依。”
听苏锦儿如此说,皇帝有一阵的恍惚,眼里流露心疼,同时还有一些懊悔和歉意。
苏锦儿泛着泪光的眼角笑了笑,摇头道:“孩儿长大了,孩儿理解父皇,母后的离去,最为伤心难过的是父皇。现在孩儿一点都不怨父皇,母后已经离去了,孩儿只希望父皇能好好的,解开母后离去的心结。”
皇帝点着头,摸了摸苏锦儿的头,转身走了出去,背依旧笔直,只是看起来有些孤寂。
行及门前,皇帝低低自语的声音传进了苏锦儿的耳畔,“你母后的样子,朕倒记得清明,朕这一辈子,怕是忘不掉她了。”
宴会的桌席摆了长长的两条,每个位置旁放着一盆以供取暖的火炉,依旧是舞姬开场。苏锦儿到时,沈煜宸已经坐在了席位旁,代曼正微笑着坐在一旁。
看见苏锦儿,代曼立即站起身来,柔柔地唤道:“姐姐,你来啦?快入座吧。”
苏锦儿坐了下来,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沈煜宸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她。
皇帝换好衣服入了席时,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此次狩猎大赛苏皓翎组险胜第一,沈煜宸组第二,曹朦组第三。所有的赞誉本该属于第一名,但沈煜宸在只参加狩猎两天的情况下,依旧以极其接近第一的数目获得了第二名,所有人便也赞誉不已。
皇帝显然很是高兴,将别国进贡的奇珍异宝奖了许多给前三名,还赐予了苏皓翎和三皇子苏皓源在城北的一片围场,这些狩猎品便分给了其他的参赛人员和在座的臣子们。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贺喜夸耀之声不断。
苏安定也喝了许多酒,红光满面地看着沈煜宸。几杯下肚,她道:“围场本不是擅闯之地,若不是因为六姐姐乱闯入围场受了伤,沈哥哥要救她,这第一名就是我和沈哥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