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定说完,就红着眼睛跑了出去。
沈煜宸换好衣服过来时,苏锦儿正亲手替时夏擦着她手上被刮伤的伤口,棋面上的棋子胡乱摆着,地上还残落几颗。
擦好了药,沈煜宸将苏锦儿抱进怀里,不问为什么,只是低声问道:“还想下棋吗?”
苏锦儿将头抵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头顶上传来沈煜宸的声音道:“她是你的妹妹,她不做的太过分,我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我看不得你受到哪怕一点儿委屈。
沈煜宸的声音就像是从他的胸膛里传来的一般,苏锦儿只觉得阵阵温暖,她摇头道:“我不委屈,所有人给我带来的委屈都算不上委屈,我只是怕你不再理我。”
“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不理你的,”沈煜宸的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以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是我心理作祟,是我害怕失去你。锦儿,你原谅我好吗?”
苏锦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才不原谅你,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苏锦儿知道,若是她以为沈煜宸喜欢上了其他的女人,一定会比他做的更甚。亲眼见到一个男子从她床上醒来,莫名消失数日,却是和别的男子一起回来,在屋子里发现其他男子送的物件,半夜里被发现和一个男子在一片林子里待在一起……这一切的一切,虽是误会,却无一不令人难以接受和忍受。可是眼前这个深爱着她的男子,却一直忍受着这所有的“背叛”,将所有的难受都承受下来。
苏锦儿不敢确定,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会有多么的怨恨和不甘……
代曼熬了一些羹汤欲给沈煜宸送一些过去,行及里梧桐院不远处看见了苏安定的身影,她有些疑惑,苏安定的样子她倒是记得的,只是不知道她竟然这么快就找上了门来。
青箩道:“八公主脸色看来不好看,夫人此时不宜过去。”
代曼挑眉道:“就是脸色不好看才要过去瞧瞧,无妨,我就不信她敢将我怎样?”
苏安定伸手抓了一朵路边的花,便随手扯着,借此发泄着心里的怒气。代曼迎上去道:“这不是八公主吗?公主怎会来了府上,是来找苏姐姐的吗?可需要妾身给公主带路?”
听到代曼谄媚的语气,苏安定心里好受得多,但同时却尽是嫌恶,“我来找谁关你什么事!要不着你管。”
代曼脸色僵了僵,道:“公主可是在姐姐那里受了委屈?”苏安定板着脸,没有说话,代曼继续道:“妾身也常在苏姐姐那里碰钉子,姐姐是正室,妾身不过一个侧室,将军常去她哪儿,也不来看看妾身,妾身在这个府上没有地位,自然也要受些气,只是不知为何姐姐也要给公主脸色看呢?”见苏安定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道,“公主与姐姐同为公主,难道是因为将军的原因?”
苏安定怒道:“不过是沈哥哥一时走眼娶了她,有什么了不起!”
代曼道:“是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将军疼爱她疼爱的紧,不然八公主如此美貌,怎会不入将军的眼。”
苏安定将手中的花狠狠地揉捏在手心,“迟早有一天沈哥哥会是我的!”
天色擦黑,将军府上的各个廊檐走道处都点了琉璃灯。时夏正在后厨拿了些晒好的茶叶,转眼撞见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琴儿,时夏红着眼睛过去,使力扇了琴儿一大耳巴子,狠狠地道:“琴儿,你竟然还有脸回来?你将公主害的好惨,你知道那段时间公主度日如年,心里有多么难受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奴才!”
琴儿向后跌了两步,瞠目捂着脸,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你好狠的心,公主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背叛公主,那日你是被人快打死了要拖出去扔了,公主救下的你,你为什么能做到这么绝情,你没有心吗?!还是你的心都被狗吃了?!”时夏拉扯着琴儿的衣服,低低吼道。
琴儿紧紧咬着嘴,手紧紧抓住了衣角。
这里离梧桐院不远,处在一片廊角下。听见声音,苏锦儿抱着一个温热的手炉走了过去,“夏儿?”
“公主。”时夏眼睛红红的看了过去,琴儿则是有些害怕地瞪大了眼睛。
苏锦儿走了过去,看见琴儿,诧异道:“琴儿你还留在府内吗?”
琴儿不安道:“夫人这般问是为何?奴婢不应该留下来吗?”
时夏道:“放肆!你怎么能这般和夫人说话。”
苏锦儿道:“无妨,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琴儿,你虽不识字,却也听过话本子里的故事,奴仆易主,诬陷了原主,一般是不会有好去处的。即使我放过了你,可你的新主子呢?不对,应该是你的老主子,她那么不择手段的人会让你带着一个秘密留在这里吗?”
“走吧!夏儿。”苏锦儿说完,转身离了开去。
琴儿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神色越来越不安。
时夏好奇问道:“代曼真的不会放过琴儿吗?可是都这么些天了,她为何还不行动,还将琴儿留在府上。”
苏锦儿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想将她留在我们眼皮底下,等着我们动手呢,这样不就变成我们报复琴儿,坐实了要谋害她的罪名。”
“可是公主要是惩罚琴儿诬陷也是有道理的啊,她是公主的奴才,背叛了公主,就该罚。”
苏锦儿笑道:“道理?谁相信呢?众口铄金,总没有证据更有说服力。”
时夏道:“如此,公主为何要对琴儿说那番话呢?”难道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她吗?
苏锦儿的视线投向沉沉的黑夜里,道:“夜黑风高最适合做坏事了,我刚刚只不过是在告诉她要小心罢了。”
时夏看着琉璃灯光没有照到了暗处,背后阴森森冒起一股冷气,突然隐隐有些害怕,她立即跟紧了些,朝院子里走去。
现虽边塞和平,少有战事,但偶有异动,未雨绸缪,国家军队战士的操练却不能懈怠。皇帝下旨扩充新军,壮大军队,以威慑妄异动的小国。沈煜宸虽无需负责这等事务,但作为一国将军,军营里将士们的统帅,军营里的事务也多了许多,这些日里大多数时辰也都是在军营里很繁忙地训练。
苏皓翎虽贵为皇子,却也是新入营的士兵。自从在军营里和一群热血方刚的将士们有过一番较量和比拼之后,他被这种豪迈热血却又遵守规则有底线有纪律的军队气氛所吸引了。赤拳膊对,策马奔驰,黄沙皓土……虽不是战场,却有战场的磅礴浩渺。
起先,苏皓翎本是有些受不了将士士兵们围在一起吃饭的感觉,但那种随意,热闹,不拘小节的豪迈却令他心里阵阵悸动。
军营军队,才是适合他的地方,这是皇帝一眼便知道的事情。
有些人的志向在朝朝堂,有些人天生适合战场,为战场而生。苏皓翎一来,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他热血方刚,性情直率。通过和各位将士的比拼,而受到了战士们毫不吝啬的赞赏。
不出几日,沈煜宸和于淳也对他有所侧目。苏皓翎和沈煜宸和于淳也熟悉了许多,偶有些时候,还来将军府上蹭几顿晚饭。
尤其在继初来将军府之后,每在去军营之前,都会来将军府上走上一遭,有好几次都在院子搜索着什么。
而陆梦琪自从撞见过苏皓翎一回后,翻墙过来的次数倒是没有以往频繁了,反而多次约苏锦儿出去玩。
苏锦儿背上的伤好了许多,乱动乱跑时再也没有疼痛的感觉。在府上静养了数日,这日,天气和畅,受陆梦琪之约,她便带着时夏换了身许久没有穿过的男装出门了。
这个秋日比往年更为漫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天气都是不温不燥,透着一股凉意。很舒服的气候,只是不知道,冬季到来时,会不会更为猛烈。
许久没有去过街角大娘的馄饨铺子,两人来到馄饨铺子时,大娘很是高兴,优先给两人盛了两碗皮薄肉馅的馄饨。
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吃完馄饨,苏锦儿稍等大娘得了空闲,便过去道:“大娘,上次您帮了锦儿,锦儿很谢谢您。有人来找您的麻烦吗?”
大娘擦了擦手上的油,拉着苏锦儿的手道:“大娘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没有人来找大娘的麻烦,只是锦儿姑娘与那位女子共处一个屋檐之下,万事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锦儿握着大娘略略粗糙的手,只觉得心里一暖,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苏锦儿放了些钱两,这才道了别离去。
琪琪小吃店的生意依旧火热,来来往往的大人小孩很多,很多新品还未出来,便已经被订满了单。
苏锦儿来到店里时,陆梦琪和白云修早已经到了。
小莫看见两人,跳下了凳子,飞快迈着小短腿迎了过来,拉了拉时夏的手,开心地晃了晃。
陆梦琪招着手道:“你们好慢啊,我们都等你们半天了,快过来尝尝慕姐姐新制的糕点,给你们留了一份,可好吃了。”
苏锦儿在桌子的另一方坐了下来,时夏被小莫牵着去尝了更多美味的点心。
白云修戴着半截面具,挡住了半边脸,苏锦儿乍一看,没有认出来,若不是看见小莫也在,她倒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带着一副狰狞妖魔面具的男子会是白云修。
苏锦儿捻了块糕点斜看着白云修道:“世上的红颜若都是祸水,你这美貌,就是一场祸国殃民的洪水。”
白云修挑了挑眉,即使带着半边可怖的面具,却依挡不住他眼底流光微转的光彩,露出半张脸的轮廓让人只是一看,就让人遐想面具后的完整容颜。他抿了口茶道:“你就当你是在夸我,这张面具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看起来怎么样,够吓人吗?”
几人看着那狰狞的面具,都点了点头。苏锦儿道:“半边骇人半边魅惑,既可怕又勾人心魂,你在这街上走一走,人群怕你,不会有之前的疯狂,但心里恐怕更为悸动。”
陆梦琪细细看了白云修几眼,点头道:“经过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面具不可怕了,看起来还有了几分迷人的味道。”
白云修抚了抚脸上的面具,眼里绽了抹笑意道:“果真这么神奇?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闹市走走如何?好久没有在这上京里好好玩一玩了。”
“好啊,”陆梦琪立即赞同,只要是和她喜欢相处的人在一起,她哪儿都愿意去。正在到处吃试吃糕点的时夏和小莫听了,也跑了过来,要去看看这上京里各个闹市看一看。
说走就走,出了店门,几人直往平日里玩乐最多的地方去。琪琪小吃店虽属于最为繁华的地段,但这一片多是吃住的地方,在另一条华东街上,那里才是玩乐最多之地。
热闹喧腾的赌场,门可罗雀的各大青楼,喧闹的大酒楼,嗓音绝妙,身姿妖娆的戏台班子,街边叫卖的各色吃食,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这条大街是一片灯红酒绿,热热闹闹的地方。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时夏和小莫看着各种没有见过的好玩的好吃的,一路上兴奋极了,咬着酸甜不一的糖葫芦,这边看看,那边摸摸,不时拉着陆梦琪的衣角问问这,问问那。陆梦琪见这两个像是乡下孩子进城,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这边那边带着时夏和小莫玩。看着这时夏和小莫一路崇拜的神情,她有些神气,玩劲儿也越来高涨。
苏锦儿和白云修两人跟在后面慢慢走着。苏锦儿身着男子装束,浑身上下都很精简,头发整个儿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小巧挺翘的鼻子看起来更加立体精致,眼角眉梢也隐隐透着一股男子的英气,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有精神。
白云修高大修长,依旧穿着一身白浅长袍,柔顺乌黑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修长匀称的手指拿着一把折纸扇轻轻扇着。眉宇之间透着一股闲散慵懒的味道,浑身上下让人觉来十分舒服,想要靠近,但他绝美的半张脸上,带着半张黑色狰狞面孔的面具,让人看着心中不安,更想要去细看却又害怕去看。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俨然成了一幅街头行走的养眼美景。喧闹的街头,楼亭侧窗里,不时有人侧目过来。苏锦儿道:“看来,我的猜测不无道理,这街上好几个人都跟着我们几条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