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城内,自高楼远眺,四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繁华。酒肆店铺,匹匹丝绸飘扬在风中,这里玉骢宝马,飞盖来去,胡姬舞女轻转小蛮腰,身上珂佩叮当。
酒楼里,高朋满座,黄玉夜光杯,盛着葡萄美酒,伴随着阵阵果香一饮而尽。罗袖飘香的美人来来去去如络绎浮云,轻罗小扇,掩嘴而语,笑看流水繁华。
繁华城池的中心,耸立的高楼内。
“相公,尝尝我做的珍珠**!”
“相公,清蒸熊掌要不要来一个?”
“相公,这鲍汁百灵菇也是人间极品美味啊!”
“相公——”
终于,好脾气的敦煌城主冷少奇忍无可忍,“叶红夕!你又在这些菜里下了什么毒!”
长年住在敦煌城的医仙叶红夕实在是技痒难忍,她真的太想给人治病解毒了,可一直没有机会。
因此,她为了让自己过把瘾,就在自家相公的菜里不停下毒,然后亲自解毒,一次一次又一次,美艳无双的城主夫人玩得不亦乐乎!
“相公,你就吃一口吧……”叶红夕泪盈盈看着冷少奇,“夫人我这么点愿望,你都无法满足我么……”
冷少奇脸色铁青,苍天,让他撞死在这桌子上吧!
“来吧……”叶红夕循循善诱。
就在冷少奇无法抗拒,含泪饮毒的关键时刻,门忽然被撞开了!
“爹!娘!”俊雅的青年公子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人。
“冷泽?”叶红夕泪眼朦胧地回头,“我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可是下一秒,美丽的少妇瞬间便端着盘子递到冷泽唇边,笑眯眯道,“来,儿子,吃一口。”
冷泽凝视盘中绿油油的菜叶子,“这是什么?抹布草?”
“什么抹布草!你还是不是我儿子!”叶红夕一把拎起冷泽的耳朵,”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叫罗布麻!!“
“娘……你的本性暴露了……”冷泽虚弱地瞟了眼身后目瞪口呆的曼璃和落无鸢,以及笑容满面的罹烨。
“他们是谁?”叶红夕一怔,一手依然拎着冷泽的耳朵。
“娘,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有活干了。”冷泽一阵挣扎之后,终于安全地站到叶红夕一丈开外之处,然后指了指罹烨,“这位公子中了噬心蛊。”
“真的!”叶红夕瞬间兴奋得眼神明亮摄人。
满屋子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连处变不惊的老江湖罹烨都有了一种叫做惊恐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而愉快。
叶红夕难得有了个病人,高高兴兴将自创的医药都在他身上实验了一遍,玩累了,便坐在一边欣赏着罹烨那张俊俏的脸,一边啧啧开口,“我说冷泽啊,这位公子可比你好看多了。”
“我说娘,”冷泽无比淡定地喝了口茶,“您美艳无双,可您美得过江南第一美人么?爹英俊潇洒,可潇洒得过‘风痕公子’上官奕么?”
叶红夕一时语塞。
“所以嘛……”青衫男子洒脱地一笑,“这基础比不上人家,没办法……”
而另一边,罹烨在窗边拉着曼璃的手,深情款款地开口,“曼璃,幸好你没有在来敦煌前嫁给我,”说着,他邪魅地扫了眼那对他百般用药的叶红夕,“否则我真的很难保证你不会年纪轻轻成为寡妇。”
三日之后,罹烨的噬心蛊终于彻底地消除了。
说来也简单,叶红夕玩几十种把戏后,眼见时日不多了,便信手拿了敦煌著名的铁贝鱼和七星草烧成菜,让罹烨吃下去,便立时见效。
“传说铁贝鱼和七星草合着吃可以长生不老,后来我研究了一下,长生不老倒是不可能,但是对人体极好,对于解毒驱虫效果甚佳。”
以上是叶红夕的独家讲解。
斜阳渐渐沉落,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漠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下。玉门关外,胡杨树在风中猎猎作响,月牙泉是滚滚黄沙中唯一一点碧蓝,周边绿树葱茏,仿佛海市蜃楼。
高楼下,有人正依依惜别。
“罹烨,你们以后别总受伤啊,我也很忙,国务缠身啊!”冷泽严肃地开口。
“你国务缠身?”罹烨一扬眉梢,笑得魔魅,“我看你是忙着游山玩水吧!”
冷泽顿时泄气……
“曼璃……”落无鸢拉着白衣少女的手一阵伤心,曼璃从小陪她长大,那感情就好像亲姐妹一般,从不懂得掩饰的少女忍不住哽咽起来。
“别哭了,爱哭的姑娘……”曼璃轻轻抚着少女丝缎般的长发,也忍不住感到心酸。
“喂!罹烨!”此时分别在即,落无鸢终于突破了对紫衣人的所有恐惧,“你这个坏人,以后不许欺负曼曼!否则,否则……”
少女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能威胁他的话,只能转身靠在冷泽怀里嘤嘤啜泣。
“好了丫头,罹烨欺负谁也不会欺负曼璃的……”冷泽安慰般拍着少女的肩。
罹烨微笑着拉起曼璃的手,两人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我们走了……”
少女哭着点了点头,冷泽朝那远去的二人扬了扬手……
边塞的风糅合着沧桑的气息,比那旖旎中原的柔风更刚烈,更迅猛。
罹曼二人迎风而行,飘飞的衣袂布置在诉说着怎样的故事。
此时两人十指相扣,远方那脉脉黄沙是他们缘起的地方。
几番风雨,几番磨砺,终于换得了今朝的携手共济。
“曼璃,你真的愿意陪我一生么?”不知出于怎样的感情,罹烨注视着身边恬美的女子,眼中闪烁着隐秘的光彩。
“是啊,我赖定你了,好不好?”曼璃轻轻一笑,眉目灵动。
“不后悔么?”他突然站定,认真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不后悔。”曼璃笑着叹了口气,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那人的额头。
罹烨伸手紧紧拥住怀中女子,心中一阵感动,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得到幸福,上天如此眷顾他,却亏欠了她太多福分。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委屈我了?”曼璃忽然俏皮地笑了起来,伸手搂住那人脖子。
“嗯~~”罹烨看着她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梢,继而邪魅一笑,“不过,不管怎样,你是逃不掉了……”
风顽皮地环绕着二人,仿佛上天注定要将他们二人捆绑在一起,罹烨如视珍宝般凝望眼前将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轻轻低头吻了下去……
终章
年华易逝,红颜易老,转眼间,四年便匆匆流逝。
今夜,敦煌城内张灯结彩,琉璃般的屋瓦在彩灯的映照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与那漫天星辰交相辉映。
繁华的城内,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中传来莺莺笑语,绚丽的纱幔飘飘伴随着花瓣儿飞旋而下,瓜果的芬芳满街舞,碧玉杯亮闪闪,陈年佳酿正待着酒客前来一醉方休。
街上车盖飞驰,花灯彩灯,光芒流转,股股花香自来往美人的袖中飘出,华丽歌舞,珠光宝气,贵客临高楼栏杆,手执酒杯,欢畅会晤。
今夜,新任敦煌城主正式上任,并迎娶心仪多年的姑娘为妻,一时间,敦煌上下,凤箫歌舞,同庆佳日!
酒店高楼,凭栏而望,可将流水繁华尽收眼底,自此处向下望去,飞驰的车盖来往如云,时不时停在酒香漫溢的楼外。
“嘻嘻……”坐在栏杆上的女孩手执一把小风车,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样子,五官却玲珑精致得出奇,一双乌目流转着狡黠俏皮的光。
“你的风车好漂亮,我给你钱,你卖给我好不好?”几个稍稍年长的女孩见她孤独无依,便走上去找茬。
“你出多少钱?”小女孩扑闪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
“一个铜板。”当首的女孩儿故意欺负人,引得其他人一片哄笑。
栏杆上的小女孩儿扑闪着眼睛打量了那少女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好啊,你把一个铜板给我!”
“我们家小姐可从不带铜板,小姐都是几十两几十两带的。”那不过七八岁的小丫头自以为是地炫起富来。
“那……你先给我几两,我可以找你钱啊!”栏杆上的小女孩天真地看着她。
“不行,你先把风车给我。”刁蛮的千金小姐不肯。
“你先给我钱吧,你看,我坐在这栏杆上,拿了钱也跑不掉的,总不可能从这么高的楼上跳下去吧。”小女孩儿很是纯洁地望着她们。
“也好~~我就先给你十两银子。”那小姐故意一笑,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了过去,得意地回答,“这么多银子,你找得出钱么?”
“嘿嘿……•;当然找不出咯!”栏杆上的少女拿着沉甸甸的钱袋笑得分外狡猾,她忽然一仰身从高楼上跌了下去!!
“喂——”顿时那年幼千金小姐吓得花容失色。
然而,那女孩儿还未跌到地上,便有一道紫色的影子一闪而过,紧接着装有十两银子的钱袋重新飞了上来,稳稳落入那千金小姐掌中。
“天……”年幼的小姐揉了揉眼睛,她看到鬼了么?
繁华的酒楼,一条走廊连接着两处角楼,栏杆边上有举杯豪饮的客人,也有无数罗袖飘香的美人,他们正彼此交头接耳,欣赏着敦煌城如画般的景致。
此时,有长风掠过,有人随风出现在栏杆边。
深紫色貂裘,银玉冠耀目,额前一缕乌丝纷飞间风采绝然。
“呦,好俊俏的公子啊~~”
“看上去是有钱人呢?”
“怎么从来没见过?”
栏杆边的男子华贵而飘逸,一眼望去,风致楚楚。顿时,回廊上的女子们妙目顾盼,纷纷掩嘴而笑,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那人。
只见那紫衣人怀中抱着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女孩,紧接着,“爹——”
顿时,无数少女心碎了!
罹烨看着自己的女儿邪异地一笑,“颖儿,你——”
他话没说完,怀中的女孩便一把搂住父亲的脖子,往他脸上一阵乱吻。
“爹最好了!”
她连亲了两下。
“爹肯定不会凶颖儿的!”
她连亲了三下。
“爹你真好看,你看周围的姑娘都在看你!”
她连亲了许多下……
“上官颖!”想当年叱咤风云,几乎横扫整个武林的魔教教主上官烨此刻在女儿的狼吻下毫无招架之力!
真所谓一物降一物啊……
“好了好了,爹不凶你……”罹烨无可奈何地腾出一只手轻轻拎住女儿的衣领,让她和自己保持距离。
“爹。”那玲珑精致的小女孩儿扑闪着眼睛,她看上去有一种纤纤弱质的美感,和她母亲很是相似,可偏偏继承了罹烨那魔鬼般的性子。
此时,她一脸纯真而担忧地开口,“爹,我刚在街上看到好几个猥琐的叔叔在尾随我娘。”
什么?
顿时,罹烨的脸色由晴转阴,紧接着电闪雷鸣,“你娘在哪儿?”
“颖儿,又和你爹胡说什么?”
此时,一个娉婷的身影款款而来,西域风冷,那柔美的女子身披纯白风氅,妆容精致素雅,三千青丝尽数挽起,一朵莲花钿饰于髻上,耳坠似水晶长涟,更增清丽。
她像梦一般缓缓走来,眼波柔美而大方,淡然出尘的风神令周围的庸脂俗粉黯然失色。
“娘~~~”上官颖亲昵地扑到母亲怀里,凑到她耳边嚼舌根,“娘,刚才有好多妖女想勾引我爹,你可要小心~~”
“你这丫头,又在和你娘说什么悄悄话?”罹烨笑着抚了抚女儿的长发,微含责备,“曼璃,你看我们的女儿会抢人银子了。”
“什么?”白衣女子惊讶地看着怀中的孩子。
“她们看我小,就欺负我,我才不让她们欺负呢!”上官颖扑闪着一双狡黠而纯真的眼睛,精明的样子完全是遗传了她爹。
曼璃无奈地展颜一笑,冷风迎面而来,她不由轻轻咳嗽起来。
她自小便身体不好,有了颖儿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罹烨抱过女儿,担心地看着身边的妻子。
“我没事。”曼璃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很自责,虽然从来不说,但他总觉让曼璃体质变差是自己过去酿成的错误。
罹烨还是凝视着她微微蹙眉,不说话。
“我真的没事。”曼璃笑了起来,她踮起脚吻了吻丈夫的脸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见他还是不高兴,她无奈地挽起那人的手臂,“好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活得比你短的!”
“嗯,可不能耍赖啊。”罹烨凝视了她很久才重新微笑了起来,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着妻子,生怕她被来往的人群挤到。
“你这人,和小孩子似的。”曼璃容颜舒展,清美不可方物,“我们要去快点参加无鸢的婚宴了。”
夜幕下,火树银花照亮了天空。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拾阶而下。
“罹烨,你看,那像不像玄城?”有一角白衣映入眼帘。
“的确很像。”罹烨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只见不远处,人群里,白衣男子宛如神明,他的身边伴着一袭金衣,那女子容颜绝色,笑容纯美可人。
“那是……金针封脑?”罹烨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金衣女子的后脑,其上隐约有三枚金色的钉子在发间若隐若现。
“什么?”曼璃大惊,传说将金针钉入人体脑后大穴可以暂时消除那人的记忆。
罹烨看着灯火阑珊处,两人远去的背影,忽然一笑,“有时忘却也可以成为一种幸福吧!”
曼璃怔怔地望着他们,很久才若有所思地颔首微笑,表示赞同。
此时,烟花四放,夜幕被一片华彩点缀得绚烂无比。
“你看,烟花开了……”
月光好,彩灯转,凡间人笑望天,他们的身影被初上的华灯拉得很长很长……
今夜,敦煌城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高耸的城头,全城共庆,新娘满面娇羞而幸福的笑容。
此时,欢聚一堂,礼花四方,明快的乐声响。
迈过风风雨雨,终携伊人之手,往事如烟,恩怨如梦,曾记否——
大漠朱颜戏人间,风雨来兮刀剑掩。
西有少年爱红尘,双燕翩翩舞轻狂。
傲看江湖与天竞,覆雨翻云恩仇泯。
箫音琵琶惹情动,冷月砂风白衣梦。
凤舞高梧一朝陨,流水年华空自许。
明月幻水驻泉边,执子之手落凡间。
豆蔻芳华颜如玉,旦夕零落碾作泥。
心似冰雪为谁融?表象生色皆成空。
飘摇江湖惹得伊人情伤,明月长刀斩不断人间恩愁。
赢也好,输也好,自古难料,浑不如布衣青山坳。
对也好,错也好,大梦一场全忘掉。
爱也好,恨也好,都是有缘相聚今朝。
喜也好,悲也好,对饮东篱下,羡煞尘嚣!
人生如梦,莫过于醉时狂歌醒时笑,把酒问月,最惜青春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