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儿露齿一笑,顺着他眼眸的方向望去,黑色夜空间,一轮圆月姣洁晶莹,泛着淡淡莹白光泽。
“只是想起小时候,那时顽皮,看着月亮便想摸在手中,但碰了几次都碰不到,皇上便笑我说,天上的月亮摘不到,但可以摘得到地上的月亮,然后便把我带到御花园的池边,指着池里倒映出来的月影说,那便是地上的月亮,我心底一乐,对着池子便扑了过去,结果却掉到了池里,还差点淹死,幸好皇上及时把我救了上来……”
回忆起往事,甜美的小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时的皇上,对我真的很好。”
李御逍静静看着她玉般清莹的肌肤,两颊因忆起往事而闪现出淡淡红晕,那种属于少女的娇羞竟极吸引人,好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不知当年被帝王怎么保护的,竟这般单纯可人儿。
“六王爷……”
朱允儿小脸一转,目光幽深,“我知道那时皇上斩了山东知府一事让你很生气,但那山东知府的确贪污了国家银子,害得百姓民不聊生,虽然他有恩于你,但皇上也有他的难处。”
她咬着下唇,一脸深明大义,“皇上自幼登基,高处不胜寒,朝中李将军手握兵权,时常打压皇上,你是他的亲哥哥,若是你也对皇上不好,那他就真的很可怜……”
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倒是把李御逍给逗笑了。
“你这样为皇上说话,怎么没想过,你被逐出皇宫,流落街头,受人排挤,吃尽苦头,这全是皇上所为,难道,他对你做了这么多无情之事,你就一点不生气吗?”
这些话似乎又勾起朱允儿心底的痛楚,虽然被接到六王府后自己被好生对待着,但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会拼命想念那个人。
想着他的好、他的坏、他的狠、他的冷,那陌生的眼神,无情的看着自己,没有怜惜没有疼爱,当着她的面,搂着别的女子,残忍的将自己逐出皇宫。
这些,她如何不怨,泪水,也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抹干眼泪,“当然生气啊,所以我决定以后都不理皇上了。”
她赌气般的咒念,逗笑了李御逍,忍不住伸出大手,在她的头上抚了几把,眼角,不经意瞟向院落的一角,笑意更深。
这边两人对月当空,肆无忌惮的聊着,而那边的某个角落,隐藏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夜空下,衬出他修长身材,一张冠玉似的俊容显得那么苍白落寞。
眼底,不舍的随着那娇小的女娃低叹的声音而变得幽深,恨不能此刻将那娇小的人儿扯入怀中,狠狠怜惜疼爱。
但他唯一能做的,却是静静的站在这里,看着那日夜思念的人儿,对另一个男人倾诉着自己的过去。
字字句句里皆有他的影子,喜、怒、怨、恨从那小嘴里吐出来,敲击着他的胸口,如今只觉喉间哽咽,双拳紧握。
直到夜空下,那两道身影消失,他才敢走出角落,来到那石桌前,感受着未褪的温度。
掌心内,是一枚小小的护身符,他天天带着,已经成为每日慰籍自己的思念。
御书房内,年轻帝王手握朱笔,御案上,是一幅画即将完成的诗画。
德公公在旁小心侍奉着,凤阳也是恭身而立,不敢多言。
却见那画上色颜清淡,浅浅夜空下,一个美妙少女,梳着两只包包头,坐在庭院中凭空赏月,少女肌肤凝如脂玉,一双大眼内流露出几许哀愁。
画风明快清淡,虽然只有浅浅几笔,却也将此情此景尽展于其中。
旁边是一首诗句: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水上到层城。
凤阳小心看着,由着帝王对画沉思。
他心底深知帝王心事,这么多时日以来,年轻帝王每日受尽相思之苦,却因身份立场,而不得不狠下心肠,由着那小人儿远离视线。
只有他知道,帝王故意借题发挥,将朱允儿赶出皇宫,实则是在救她,皇后蛮横,刚进宫时必会为自己立威,他已经想到皇后会拿朱允儿开刀。
果不其然,千般守护之下,那小东西到底落到皇后手中,那日,若不是帝王布下的眼线极快通知,恐怕那朱允儿早已被皇后打到残疾。
御花园内的梧桐树下,曾留下太多美好的回忆,可自那日之后,帝王身边的小人儿便不复存在。
只留下一道道凝固的血痕,只有凤阳知道,那天夜深,帝王趁人不备,从寝宫跑出来,一个人拿着帕子,将那血渍一点点擦干,眼底全是疼惜的湿润。
凤阳不敢多言,只敢小心看着,防备着这宫内所有可疑的眼线。
那时朱允儿被关在储月宫,因为心底气闷,闹着不爱吃东西,闻声的帝王便每日深夜偷偷探访,又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忍得好生辛苦。
如今朱允儿流落至六王府,帝王仍不放心,只要逮到机会,便会穿着夜行衣去六王府偷看,默默关心着那个小东西。
帝王的心情,也随着对方的开心而开心,随着对方的不快而不快。
昨夜又是如此,凤阳只敢小心跟着,为帝王排除任何一点被人发现的可能,默默守护。
一画完毕,只见他将食指轻轻含在唇内,用力一咬,一抹殷红,渗出指尖,书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帝王将渗着血的手指,在画纸上轻轻移动着。
直到允儿两个血红的字映在清淡的画面上,显露出一抹刺眼的红,血腥的味道,仿佛也充斥着这个宁静的空间。
“凤阳……”
“臣在!”
“时机,是否已经到了?”
“臣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善了。”
帝王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沉的浅笑,渗着血的指尖,已经将那幅画按得越发用力,鲜血透过画纸,渗到了御案上。
“皇后驾到……”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通报,李御风面色一凛,瞬间将那幅画叠起,藏于众书画之间,动作快得几乎是一气呵成。
片刻后,打扮得庸容华贵的皇后在侍女的簇拥下踏进御书房,巧笑倩兮的见礼跪拜。
李御风坐在案前,表情冷漠沉稳,只象征性的淡淡一笑,“皇后平身吧,这么晚来朕这里,可有事要与朕说么?”
李碧茹娇媚的走到对方案前,带着几丝不满,“皇上,您已经几日都没去臣妾的寝宫了,臣妾只是过来关心皇上,莫要因为国事繁忙而劳累了龙体。”
刚进宫那时,她的确被这个英俊的帝王宠上了天,后宫之中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说出半个不敬。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踏进慈宁宫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她派人几次催促,帝王只说劳心国事,对她渐渐疏远。
她是一个对男女之事很看重的人,刚进宫时的颠龙倒凤让她尝到了甜头,如今多日不受龙宠,心底自然寂寞。
李御风挑了挑唇瓣,“朕自有分寸,皇后废心了。”
“皇上,后日便是皇上生辰,宫内大摆宴席,臣妾自然也为皇上准备了不少节目。”
“是么,即是这样,朕便悉心等待皇后给朕的惊喜了。”他说得云淡风轻,脸上不见任何波动。
李碧茹是一个不喜欢让自己受到冷落的人,见自己如此讨好,帝王仍不为所动,心底不禁气闷。
“皇上!”她声音不免加重了几分,踏上御案前,看到案上没什么奏折,倒是摆了几幅字画,“皇上好兴致,一个人在书房作画,可不可以让臣妾也欣赏欣赏?”
说着,就要拿起那叠字画,李御风见状,一手按下,但还是被对方抢走了半角,那画顿时因为两人的力道而扯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