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冬日很难得见到有阳光的日子，宿舍里没有装空调，所以总是处于冬冷夏热的环境，幸好寒假总算来了。
放假的第一天，凌娅晗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舒服的睡觉，楼下传来一阵客套地说话声，吵醒了在做美梦的她，这一大早的，就有客人来访，着实让她烦躁。
妈妈偶尔会在家办公，并且有时会让凌娅晗下来接见所谓的贵客，她最讨厌的就是看到那些满脸讨好模样的大人，说着违心的话。思及此，凌娅晗蒙上被子转身继续入眠。还没一会儿，就有用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小姐，夫人有事找你。”
凌娅晗假装没听见，紧闭双眸不想起床。
“夫人吩咐我让你穿得得体些再下去。”
而后，用人关了房门。
凌娅晗掀开被子，瞪着一双眼睛看天花板，心里气鼓鼓的。
又是什么重要人物来家里会面？为什么每次都要她出面？
凌娅晗坐起身，随便抓了下头发，带着一身起床气，穿上粉红色的拖鞋直接走下楼去。
偌大的客厅里，坐着三个人。面对她的沙发上，坐着妈妈和孙彤彤，在她们的对面，一个穿着棕色羽绒服的男人有些拘谨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凌娅晗走下楼的时候故意将拖鞋声踏得很响，啪嗒啪嗒的声音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又是谁啊？……”
还没等凌娅晗把话说完，男人转头的面容就让她怔住了，这不就是那夜救了她的男人吗？
“我不是让你洗漱完再下来的吗？你怎么回事？！”妈妈很是生气，又扭头问刚才上楼去敲门的用人。
凌娅晗忽略了妈妈的怒气，只看着男人的脸，狐疑地慢慢走近他问：“你怎么来我家了？”
见凌娅晗一副跟男人很熟的样子，妈妈也忘了让她去换衣服的事：“你们认识？”
她撇过头不去看男人：“不认识。”
“那我就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即将是你的英语辅导老师，许顾之。”
许顾之，这三个字在凌娅晗心头萦绕了几秒，她又抬起头正视了一遍男人的脸，光洁白皙，棱角分明，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深邃又沉稳，一边的眉毛被倾斜的刘海遮住，一双薄唇微抿了一下后开口道：“你好，我是许顾之。”他伸出右手，宽厚的手掌没有得到凌娅晗的回应。
“小晗，别这么没礼貌！”妈妈在许顾之身后提醒了她一句。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凌娅晗再次愣神地看着许顾之，英语辅导老师是怎么回事？
见凌娅晗迟迟没有回应，许顾之只好收回手。
“英语辅导老师？什么意思？”凌娅晗不解地问。
“你明年要去英国留学，所以我提前给你找了一个英语辅导老师，好让你顺利通过考试，也为你今后打个基础。”妈妈直截了当地回答她。
去英国留学？
凌娅晗微蹙起眉头，她怎么不知道她要去英国留学了？
“我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不去英国留学你还能去哪儿？你以为你读个国内的破三流大学以后就能当个管理者了吗？”
“为什么不能？那也是我自己考进去的，再说，我也不想当什么管理者！”
“你！”妈妈被凌娅晗说得气结，“别以为你上了大学我就不能管你了，我是你妈！”
“那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问问我到底想不想去英国？”
“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必须去！”
就在母女俩快要吵起来时，许顾之适时地拦在两人中间：“阿姨，您消消气，英语辅导的事我来跟她说。”
凌妈妈气得怒火中烧，要不是许顾之挡住了两人碰撞的视线，一定又会闹得不欢而散。
得到了凌妈妈的允诺，许顾之把凌娅晗拉到一边，还没等他说话，凌娅晗便先发制人。
“我妈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她出的两倍，你马上给我离开。”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怎么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要教的人是我，我有权利辞退你！”
“是吗？那你问问学校的老师会同意你的做法吗？”凌娅晗顿时没了声，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她看到许顾之脸上扬起的胜利微笑，心情十分跌落。
“你是故意找到这里的吧？就为了那天晚上我把你的钱弄丢的事才来这儿的？你那晚不是说就当见义勇为，不要钱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钱了？”
“你……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凌娅晗涨红了脸，没想到许顾之如此无赖。
许顾之看她郁结，嘴角又勾起一抹笑容：“是你妈妈找到我的。”
“我妈干嘛找你？别骗人了，你的钱又不是我捡走的，我承认我的方法不太好，你把账号给我！我马上就打给你。”凌娅晗倔强地说着，扬起头颅，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表情看着他继续说道，“也别想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我妈。”
她不喜欢别人侵犯她的领地，不喜欢别人走进她的心，她最讨厌那种虚伪的笑容，那些人天天围在她妈妈和她的周围，阿谀奉承。
没等许顾之接话，孙彤彤便走过来劝凌娅晗：“小晗，你别闹脾气了，许老师是位好老师，不会像之前那位老师一样的。”
孙彤彤是寄住在凌家的孩子，她比凌娅晗大四岁，理应被称为姐姐，可凌娅晗却从来没喊过她姐姐，理由很简单，她觉得孙彤彤抢走了属于她的一部分爱。
当年，还在念高中的孙彤彤被凌妈妈带回了家，凌娅晗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讨厌她，当听妈妈说她以后都要住在凌家时，心里更是对孙彤彤厌恶至极。妈妈说，孙彤彤在地震中失去了家园，也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她找不到亲戚，爸爸妈妈也都死了，如此可怜的孩子，她身为母亲不忍心，就决定资助她。
凌娅晗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不会捉弄孙彤彤，只是不断地跟妈妈提出为什么要让孙彤彤住在我们家。那时候，还在念小学的凌娅晗就很有自我主见意识，她跟妈妈吵架翻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以此来逼迫妈妈让孙彤彤搬出去。
可年岁越久，妈妈对孙彤彤就越好。直到现在，凌娅晗都会无视孙彤彤的存在，只要她不招惹她就行。
可是现在，她居然替一个外人说话，这让她更来气了。
为了隐藏她和许顾之不是第一次见面，凌娅晗反驳：“怎么不一样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才来我们家第一天，你就知道他的底了？”
“我……我觉得许老师看起来是个好人。”
“上一个你也说是好人，结果呢？”
凌娅晗话锋一转，把大家的思绪都扯到了几年前的事情上，那时候凌娅晗还在读高一，妈妈从辅导中心给她挑了一个资历最高的老师，天天管着凌娅晗的学习不说，连她的饮食起居都要管上几分，时不时的也会对她指手画脚。甚至到最后，因为妈妈的过分信任，这个女人居然看中了凌家的资产，从凌妈妈口中套出了一些话，动了手脚卖了凌氏企业的部分股份，导致那段时间凌家一直处于下坡状态，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也是那次重大的惨败经历，让凌娅晗对家教老师深恶痛绝。
她最后一道心墙被攻破的时候，妈妈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可是现在，妈妈似乎忘记了那件事情。
“许老师以前曾在我们公司实习过，他的人品我是知道的。”妈妈走过来在凌娅晗面前站定，用一种压倒性地气势告诉她，许顾之是教定她了。
02
时间回到上个礼拜的晚上十点。路上人烟稀少，凌娅晗跑过一个又一个路灯下，影子被拉得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喘气声在寂静的大街上显得格外突兀。
网上有教程说想要快速减肥的方法除了少吃外还得多动，所以夜跑成了她每晚的必修课。
“Surprise！”草丛里，忽然有人跳出来，拦在凌娅晗面前。
那人比她高一个头，胡子拉碴，站在路灯下能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神，胖胖的影子几乎遮盖住了凌娅晗的影子，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抬起头看那胖子一眼。
“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认识你。”胖子又靠近了凌娅晗一步，朝她眨眨眼。
“有病。”
凌娅晗显然不想搭理这人，往左跨了一步准备继续跑步，可对方比她反应更快，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
“我知道你每天晚上十点都会经过这里，你现在不认识我不要紧，一个晚上之后，保证你爱上我。”
“你谁啊！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Honey，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啊，你走了我得多伤心啊。”
对方太入戏，抱着凌娅晗不肯撒手，她的脑袋被胖子强硬地按在他的胸口，凌娅晗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异味，不知道胖子有多久没洗澡了。
她实在想吐，却除了能胡乱摆动的双手外，无法使上别的力气。
她居然真的在夜跑的时候遇到了坏人！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凌娅晗很是慌张，从手指尖开始的冰凉感逐渐传到全身。
谁可以来救救她。
怎么看，她跟胖子都不是同一类人吧？
试图朝路人解释的凌娅晗不被理解，几个经过的路人以为是情侣吵架，纷纷快步前行。
她快要陷入绝望了，胖子唇边的笑容更加肆虐。
她必须要抓住机会。
路口出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已经朝她的方向驶来，他的车前兜里有一个塑料袋。
不管三七二十一，凌娅晗抽出男人车前兜里的塑料袋，猛地往马路上扔过去，从塑料袋里洋洋洒洒地飞出钱来。
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唯有路过的行人见机行事，顺手拦下了几张飘过去的钱。
时间有些定格，谁也不知道甩出去的居然有那么多钱。
“救我！我不认识这个人！”凌娅晗朝骑车男人大吼，点醒了他的沉默。
胖子的穿衣打扮风格跟凌娅晗太不搭对，并且从他脸上的色鬼气质来讲，肯定不是情侣吵架。
在救人和救钱的两难中，男人最终选择了救凌娅晗，他紧紧地护住躲在他身后的凌娅晗，朝胖子喊道：“你要是还不走，我就报警了。”理亏的胖子顿时怔住，也让躲在身后的凌娅晗有了点安全感。
她紧紧抓住男人的羽绒服衣角，从他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方才没有看清楚胖子的脸，现在在路灯下，更看到了胖子险恶的表情。
“这是我跟我女朋友的事，关你一个路人什么事？”
说着，胖子又要伸手去拉凌娅晗，男人及时向后伸手握住凌娅晗冰冷的手指：“你女朋友？那你给我说说她叫什么名字？”
胖子语塞，却仍在硬撑：“我女朋友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敢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周围开始有人停下脚步，路边散落的钱，正在争吵的三人，一看就有足够的戏。
“说不出来？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吧？”
“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胖子表情尴尬，有人围过来跟着追问。
胖子见形势不对，话锋一转：“哼！我早就知道你跟这个男人有一腿，他不就帅还有钱吗？你等着。”他瞪了凌娅晗一眼就匆匆离开。
路灯下，被撒得满地都是的钱大部分被人捡走，只剩下小部分，沾了街边的雨水，没人理睬。
凌娅晗从男人身后走出来，对着胖子的背影还有些胆怯。
“以后不要太晚出来跑步。”
凌娅晗点点头，她也知道时间不对，原本以为不会出事的，谁知道还是会有人跟踪她。
说完，男人下了车，原地把自行车停好，捡起被甩在一边的塑料袋，一张张地去捡掉落在街边的钱。他穿着棕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了脖子处，一条黑色的休闲裤，黑白相间的运动鞋，统统都是没有牌子的地摊货，凌娅晗看着他的背影忽觉抱歉。
“你袋子里有多少钱？我身边没有那么多现金，你给我留个银行账号，就当是我的补偿。”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这么多人，就你救了我，我总得感谢一下吧？”
凌娅晗跟在男人身后，看他埋头捡钱的样子。
半晌，男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他捡完最后一张，站起身面对凌娅晗，他的面容恰好被包裹在路灯下，暖黄色的灯光照着他的五官，留给凌娅晗的第一印象就是清秀。
“就当我见义勇为了。”
留下这几个字，男人骑上车扬长而去。
他没给凌娅晗留下任何可以联系的方式，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刚才撒出去的钱目测也有五六千的样子，他捡回来的钱估计连一半都没有，这么冷的天，他骑着一辆租借的自行车，这些装在塑料袋里的钱虽然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但好歹也是她撒出去的。
凌娅晗愣在原地看着男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发呆。
03
原以为许顾之是真的见义勇为，没想到他竟是个好行小慧的人。凌娅晗不知他跟妈妈是怎么说的，总之，当他在她耳边说出“那夜的事我可以替你保密”的话时，凌娅晗只能答应让他教书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轻易就让他认为她是个乖乖女的。
为了这件事情，凌娅晗辗转反侧好几次都没有睡着，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黑夜，仿佛能看到许顾之嘴角上扬朝她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凌娅晗坐起身，挠了挠头发，一个好好地寒假难道就要这样泡汤了吗？
她实在是不甘心，于是她拿出手机，给陈子俊发了一条短信。
第二天，收到命令的陈子俊来到凌娅晗家楼下，而这一天，也是许顾之上门教书的第一天。
凌娅晗的寒假英语学习时间是每天的下午两点到五点，所以，她特意让陈子俊上午来接她。
“小姐，小姐，你不能去啊，你要是去了，夫人回来可要骂我了啊。”
用人从房里追出来，试图把已经开门坐上车的凌娅晗喊回来。
这一招当然是无用的，凌娅晗连看都不看用人一眼，只喊着司机赶紧开车。
“怎么这么急？也不问问我今天准备带你去哪里？”
陈子俊自是不知道凌娅晗的想法，他侧着头看凌娅晗。
“随便哪里都可以，只要别在五点之前送我回来就行。”
“为什么是五点？”
凌娅晗撇了陈子俊一眼，顿了顿才回答道：“你管这么多？越晚越好就是了。”
虽然凌娅晗不肯告诉陈子俊原因，不过她肯跟他多待一会儿，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陈子俊把凌娅晗带到了郊区的一家赛马场，凌娅晗从来没玩过赛马，沿途的风景让她像个孩子似的东张西望。
车子在露天停车场停好后，就有人牵着两匹马来接他们，凌娅晗和陈子俊一人一匹，虽说在电视里看过很多古装剧骑马的威风，但真的坐在马背上，凌娅晗只感觉颠得胃难受。
临近中午，两人在赛马场的餐厅里刚坐下，就有服务员递上了菜单。
服务员站在陈子俊的身边，他看不见她的脸，只接过她手中的菜单看起来，而凌娅晗正好面对着服务员，从她垂落在两侧的头发中，看到了那张细长的脸。
“李淑湘？”
随着凌娅晗的诧异，陈子俊扭过头去看站在他左侧垂着头发的人。
“哟，还真是啊，这个地方怎么会允许你来打工？”言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李淑湘不说话，双眼盯着菜单看。
“什么叫允许她来打工？淑湘姐在这儿打工也很正常吧？再说，她妈妈还生病住院呢，肯定是需要钱的。”
“对哦，你看我们家小晗多关心你呀，你可得好好感谢感谢啊。”
李淑湘没说话，只是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在白纸上戳下一个深深地洞。
“陈子俊！你不要没事就用反讽的语气，我是真的觉得淑湘姐很可怜的。”
“我也没说错话啊。”陈子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把菜单递给凌娅晗又道，“你看看你要吃什么，点些好吃的，别因为她糟了心情。”
“随便吧，我都可以。”凌娅晗被陈子俊说得反而没了胃口，推过菜单又抬眼看了李淑湘一眼。
她的刘海太长了，不知道有多久没剪头发了，垂落的发丝落在胸前，她虽然穿着制服，可也比那些普通的员工好看很多，毕竟，她是九头身的身材比例，要不是因为她脸上的疤痕，或许她会成为下一代风靡全球的模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凌娅晗而起。
凌娅晗端起水杯想喝水，陈子俊却发现她的手一直在抖，他奇怪地问她：“小晗，你的手怎么了？是冷吗？”
凌娅晗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手抖了起来，她赶紧用另一只手盖住那只拿着杯子的手遮掩，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没什么，不冷。”然后，她又岔开话题问。
“淑湘姐，你在这儿工作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跟这里的经理打个招呼？”凌娅晗语气柔和，面带微笑地看着李淑湘。
“请问客人你们想好吃什么了吗？”李淑湘终于开口了，但答非所问。
“就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顺便给我们倒两杯柠檬水，哦，对了，让那个服务员来服务我们这桌。”陈子俊点完餐，顺手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另一个服务员。李淑湘抿紧唇角，点点头，转身离开。陈子俊正想关心地握住凌娅晗的手，她忽然霍得站了起来，大声地对他喊道：
“陈子俊！你够了，你要是不想在这儿吃饭，我们就走吧！”
陈子俊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凌娅晗怎么突然就生气起来了，但他还是得安抚她，陈子俊赶忙拉住凌娅晗冰凉的手：“好了好了，别闹脾气，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不就是因为我对她好吗？我对她好怎么了？我就不能对她好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但是咱也得看事情不是，你看她刚才那个脾气，哪里是对客人的脾气嘛。”陈子俊的后半句，又激起了凌娅晗的愤怒。
“她脾气怎么了？明明就是你不对！谁让你说她的？她哪里错了？你为什么不能对她好？”
凌娅晗吼着，眼里滚动着泪珠，她看着李淑湘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脸上的疤痕，仿佛周围的景色都陷入了旋转中。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你坐下来，别发那么大的脾气嘛。”陈子俊不知道凌娅晗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就发了那么大的火。
凌娅晗可不管陈子俊，硬是要让他当面道歉，甚至还提出了过分的理由：“你既然承认错误了就跪下来给我道歉！”
虽说面对的是凌娅晗，但这大庭广众的，也不适合吧？再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也不能随便就下跪呀。
“你既然不肯下跪，就是不肯承认错误！”陈子俊摸又是一愣，下一秒，凌娅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站上餐桌打开上层的窗户。餐厅在十八楼，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被打开的窗户一角，有风嗖嗖地吹进来，刮乱了她的发丝。
陈子俊赶紧拦住她：“小晗，你别乱来，我跪，我跪还不行吗？你先下来，快下来。”
周围慢慢围起了人，大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有更多的风从窗外灌进来，她的头发早已经被大风吹乱，她的双眸里充斥着泪水。
“你下来，你下来我就跪。”
“不，我说了，你不跪我就跳下去！”凌娅晗已经丧失了理智，她的一条腿已经朝窗户上爬上去。
“跪吧，再不跪你女朋友真的要跳下去了。”
“天啊，那可是条人命啊，你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为女朋友做点儿什么吗？”
“就是啊，你还考虑那么多干嘛？要我我就跪了。”
……
在众人的催促下，陈子俊再三经过心理斗争，干脆豁出去了，他闭上眼睛一咬牙：“好！我跪！”
正当陈子俊准备跪下时，只见从另一桌的餐桌上跳过来一个人，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凌娅晗所在的桌子上，立刻抱住她，并强行松开她拉着窗户的手，拖拽着把她抱下桌子。
而在一边正在做下蹲姿势的陈子俊，目瞪口呆。
“英雄啊！我们还在讨论什么跪不跪的，人家都要跳楼了，救人才是当务之急！”
“就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早知道我也跳上去了。”
“别说了，人救下来就行了。”
……
周围凑热闹的人朝着被解救的凌娅晗和解救她的男人鼓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凌娅晗也不是真想跳楼，只是她不受控制地就爬上了餐桌，她的脑子里太乱了，如果她刚才真的跳下去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死死地揪着把她抱下来的人，眼里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刷刷掉落，她哭得太大声了，掩盖住了周围人的说话声。
男人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抚：“好了，别害怕。”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凌娅晗放开男人的怀抱，从模糊的泪眼中望了他一眼，竟然是许顾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顾之露出放心的笑容道：“你妈妈既然付了钱，就是让我好好看着你的。”
刚才那一幕他全部看在眼里，他的座位离她不远，从她一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火，许顾之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直到后来她扬言要跳楼，许顾之更是察觉出问题的所在，幸好他出手及时，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跟踪我？！”
凌娅晗擦干了眼泪，皱起眉头，没想到许顾之居然跟踪她！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是觉得这句话好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有着轻蔑的意味：“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两人还没结束对话，陈子俊才回过神来，拉开还抱着凌娅晗的许顾之：“小晗小晗，你没事吧？你可吓死我了！我真的错了，你要是还想让我跪下，我现在就给你跪。”
许顾之听着感觉陈子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急忙拦住了陈子俊的动作。
“好了好了，没事就不要说什么跪不跪的了，你们也继续吃饭吧。”
“嗯，嗯？不对啊，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救了我女朋友我是应该谢谢你，不过你抱着我女朋友那么长时间，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陈子俊！他是我的辅导老师！”
刚才在来的路上，陈子俊听凌娅晗说了一些妈妈给她安排的寒假任务，听到她这么一说，他才缓缓扭过头去看许顾之。
“哦？原来是辅导老师？”陈子俊看着许顾之的脸，那张极为淡定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长得贼眉鼠眼的。”陈子俊武断地认为。
“那你呢？要不是他，我可能刚才就跳下去了呢？就知道说风凉话，你信不信我还上桌子？”凌娅晗瞪了陈子俊一眼，他立刻就不说话了，赶紧拉住凌娅晗的胳膊示弱。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我是真的错了，我该死。”陈子俊说着，示意性地往脸上扇了几个巴掌。
凌娅晗不觉得解气，她没搭理陈子俊的话，而是扭过头问许顾之：“你是来带我回去的？”许顾之没有反驳，他的嘴角一直上扬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不透。
“我不回去，你跟他们说我晚上也不回来吃饭了。”
“行，我会告诉你妈妈的。”许顾之扭头准备离开，凌娅晗又叫住了他：“等一下！你说的是真的？别骗人了。”
“是不是真的你回去就知道了，再说，我也没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啊。”
这句简单的话在许顾之嘴里惹人深思，他唇边隐匿的微笑让凌娅晗心里微微感到不安。他不会要把夜跑出事的事情说出吧？
“秘密？小晗，你跟他之间有什么秘密？”陈子俊一头雾水，心里更是着急。
“关你屁事！”
凌娅晗看着许顾之远去的背影，更不想搭理陈子俊了。
04
经过这件事，凌娅晗不敢怠慢许顾之了，虽说她不往外跑了，但她也不想学习。她就这么跟许顾之较劲，他天天按时来凌家报道，她就趴在桌子上睡大觉，他泡一杯茶坐在她对面看书，她就在他对面跟陈子俊玩手游，要是她哪天松懈了翘课去外面玩，他就在凌家的沙发上坐着等，一等就是一下午，到了五点准时离开。
不论凌娅晗想出什么损招，他全然不接，只静静地坐在那里。
两人僵持了一个礼拜，最终凌娅晗败下阵来，她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死皮赖脸地在她家！
好，既然你这么有毅力，那我也只能跟你耗下去了。
所以，她还是乖乖地坐在书房里等着许顾之上门教书吧。
许顾之教课并不那么枯燥乏味，相反，凌娅晗还觉得他念的英语特别好听。
除夕那天，许顾之照例来凌家，本以为今天可以放松的凌娅晗看到许顾之的刹那心情极其糟糕。
“放心，我今天只是来当下手的。”
凌娅晗不明所以，直到看到许顾之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身影，才信了他的话，但她还是要跟在他旁边，以免他逮到机会跟妈妈说漏嘴。
但他为什么要今天来凌家当下手，难道他没有家吗？
脑海里有无数问题想问，凌娅晗默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许顾之忙碌的背影。
两人认识的半个月时间里，他鲜少提及教学以外的事情，除了上课之外的交流，下课后就离开凌家，几乎不与任何人闲聊。看似神秘的许顾之，更让凌娅晗深思发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凌家？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了饭后，便围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凌娅晗觉得无聊，借口去房里玩电脑。经过一楼的楼梯时，发现通往花园的门开着，凌娅晗走近查看情况，听到许顾之的声音传过来。
“我知道了，下个礼拜一定会来交钱，我妈妈她还好吗？”
“妈，您好好养病，钱丢了没事儿，我会赚，您别担心了。”
从两句简单的话里，凌娅晗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却又没太听明白。
她靠着门正思忖着，许顾之已经打完电话，回转身时看到站在门边的凌娅晗。
他露出一瞬间的诧异，又淡然地收敛了表情问：“怎么不去看电视？”
“无聊，我要回房间。对了，你来打工是为了给妈妈凑钱看病？”凌娅晗猜测着。
许顾之已经走到她身边，替她把控着门。屋内的灯光照在他清秀的脸上，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无法探究出问题的答案。
“不是。”他慢慢启齿回道，又不说明真相。
“那你为什么今天还来我们家？你电话里让你妈妈好好养病又是怎么回事？”
凌娅晗对着许顾之的背影咄咄逼问，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凌娅晗一眼说：“你想知道？”
凌娅晗点点头。
“秘密。”
“为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凌娅晗追上去，想要探个究竟。
“如果你付我钱，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没有能力付我钱。”
许顾之一口气说完，径直走到厨房干活，不再理凌娅晗。仿佛这个问题是许顾之心中悲恸的开关，而凌娅晗不小心触动了这道开关，她第一次看到如此严肃的许顾之。淡漠的背影是孤傲的，这更让凌娅晗想了解许顾之的一切。
凌娅晗看着许顾之带着傲气的背影，嗤之以鼻，他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她看似能看清他，却又怎么也看不清。
他比以前任何一个上门教书的老师都让人讨厌。
05
寒假已经过了一半了，凌娅晗每天在许顾之的督促下学习英语，到底学进去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许顾之不会让她做任何测验，只要她说一句明白了，他就会继续往下讲。
这样的进度让凌娅晗觉得很舒服，反而学得更有劲了，妈妈也很欣慰，觉得是许顾之的功劳。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忘记了要跟陈子俊去参加新年party的活动了，陈子俊打了好几个电话，凌娅晗都没有接，担心她出事，他干脆找上门，却没想吃了个闭门羹。
这天凌娅晗刚下课，凌妈妈送许顾之出门，两天从门里聊到门外，凌妈妈客气地朝许顾之摆手，许顾之也礼貌地回应着凌妈妈，两人聊天的模样十分愉快。直到许顾之骑着自行车离开，陈子俊才从车里钻出来。
“阿姨，小晗在吗？”
凌妈妈正要回身进门，听到声音返身看到陈子俊时，一张脸瞬间阴沉。
“我不是跟你说了小晗没空吗？你怎么又来了？”
“阿姨，我就是想见见小晗，这寒假都放了半个月了，您一直关着小晗不太好吧？”陈子俊尽量让语气平和，也尽量做到嘴角上扬。
“小晗不想见你，你不用来了。”
凌妈妈放出狠话，就关门了。
门发出“砰”得响声，仿佛是给了陈子俊一个痛快的答案。
他盯着被关上的门呆滞了几秒钟，心里连续冒出了几个脏话，然后抬起头朝二楼的房间大喊：“凌娅晗！你给我出来！”
这时妈妈正在去书房的路上，遇到了正要从书房出来的凌娅晗，她赶紧把她推进书房里。
书房装了隔音层，听不到外面喧闹的声音。
“小晗，你学得怎么样？”
“还能怎样，就这样呗，我要回房间了。”
“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如果是跟我学习英语有关的话，我不想听，我现在想学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去英国。”
“你这孩子！”凌妈妈正想发火，想到门外还有陈子俊在，只好先压下怒火，“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非要你继承我的公司。”
凌娅晗看着妈妈的眼睛，看不出一丝赌气的样子，她心里一阵落空。
“对啊，反正还有孙彤彤在。”
她打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正巧与孙彤彤撞了个正脸，她不搭理孙彤彤便走上了楼。
凌娅晗听到了门外陈子俊的声音，但她现在心情不好，不想理他，便上楼回了房。关上门后，她把自己扔在床上。处于静音状态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拿起来瞥了一眼看到是陈子俊的名字，又放回了床头，把自己闷在枕头下。
黑暗立刻包裹了她的双眼，空气也变得稀薄，她的脑海里有一些画面跳出，却又无法真实的感到是什么画面。
想到孙彤彤，凌娅晗的心里就空荡荡的，虽说家里多住进了一个人，可氛围却越来越沉闷，而她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有时候不知道跟谁去诉说这种心情，只好上网百度查看。
那天，无聊的她想到三年前发病时吃过一些药，便随机翻到了一条百度医生的问答，试探性地点进去提问，想着今天应该也有答案了。
当她看到那几个字时，震惊和恐惧感蔓延心头，而随后，她又撇了下嘴角，把手机甩到床上。
“什么百度医生，一定都是骗人的。”
06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开学前一礼拜，凌妈妈终于松口答应让凌娅晗出去玩，不再学习了，得知今天是最后一堂课的凌娅晗没了心情，她的心思早就飘到外面去了，许顾之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去，最后，许顾之不得不放下笔，淡淡地说道：“我带你出去。”
听到这几个字的凌娅晗立刻从书桌前站起来，像被关了许久的鸟儿终于得到了出笼的机会，回房收拾好东西后，她雀跃地跑下楼。许顾之已经去车库取车了，凌娅晗得到妈妈的允许后便去门口等许顾之。
闷了一个寒假的她整装待发，现在是一天最好的时候，下午两点，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仿佛能够照进心里，门外的山茶花开得正艳，凌娅晗不觉走过去，拾起一朵捧到鼻边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舒缓了全身。
许顾之按了按车喇叭，提醒凌娅晗上车，她飞快地走了两步，脸上绽放着的笑容被同一方向驶来的陈子俊尽收眼底。他看着凌娅晗上了一辆他不熟悉的车子，又看到凌妈妈朝车子挥手，转头的时候笑逐颜开的表情让他心里一阵失望。
他这几天每天都来凌家，天天守在凌家门口，就为了见上凌娅晗一面，可是他非但没见到凌娅晗，还每次都被凌妈妈骂出门。
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凌娅晗怎么一个人出门，如果说是朋友，凌娅晗根本没几个朋友，那几个他还都认识；如果说是亲戚，那可没有他不认识的，毕竟他和凌娅晗说起来能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家的情况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个车牌的亲戚出现在凌家过，难道是哪个亲戚换了车？可谁会开着一辆早就被淘汰的大众出来？
陈子俊越想越奇怪，干脆悄悄跟在这辆车后面，直到车子开往郊区，在一个无人的路边停下来。
冬日的稻田很是萧条，漫山遍野望去都是枯黄色的一片，在这个看似没有什么景的地方，两人下了车，陈子俊终于看清了带凌娅晗出来的男人，正是许顾之。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凌娅晗的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黑色的长发飞舞在风中，她裹着围巾，穿着一件朱红色的呢大衣，一双及膝的长靴显得她的腿又细又长。她对着稻田呐喊了几句，有白色的雾气从她的嘴里呼出，而后又被冷气消灭。如此反复，她哈出一口气，看着它消失在眼前，直到哈不出热气后，朝着仍在吐气的许顾之哈哈大笑。
两人打打闹闹的模样像极了一对情侣，陈子俊再也无法憋在车里了，他干脆把车开到他们身边，按响了喇叭。
“嘿，你们在这儿干嘛呢？”陈子俊假装无意间遇见，探出头朝两人问话。
但谁会路过这儿呢，荒郊野岭的根本看不见一辆车子。
凌娅晗看到陈子俊脸色忽变，厌烦地回道：“应该要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当然是路过了。”
“别撒谎了，这地方根本没人来。”
见谎言被戳穿，陈子俊也不再隐瞒下去：“是，我刚到你家就看到你上了他的车，你不是要好好学习吗？怎么又跟他出来玩了？”
“你管得真多，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凌娅晗撇了陈子俊一眼，又转头对许顾之说，“我们也走吧。”
陈子俊看到了，凌娅晗看许顾之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爱慕，她的眼神里藏着笑意，那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她仰头看着许顾之，似是在看灿烂的阳光般喜悦。
他又忍住了，凌娅晗不管做什么他都只能忍着，因为他喜欢她啊，因为喜欢，所以可以把心里对她的否认全部掩盖。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你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吗？那算上我啊，我跟你们一起去，小晗，你可以坐我的车，我车里有暖气。”
陈子俊正挨着车门，顺手拉开，可凌娅晗完全不给他情面，转身就坐进了许顾之的车子，留下两个男人在车外。陈子俊想说点什么，可看到许顾之的时候又说不出口，他颀长高冷的背影留给陈子俊的除了比冬日还要寒冷的气温外，还有一股胜利感。
“我先带她走了。”
这几个字，让陈子俊嫉妒，心里恼火，但是他不敢在凌娅晗面前发火。
爱一个人，就要有无限的忍耐和热情，真的有了情敌又怎样？如果轻易在情敌面前认输，又怎么好意思说曾经爱过？
07
离开学还剩三天的时间了，凌妈妈给没回家的用人们放了假，让他们过了农历十五再回来。偌大的别墅里，忽然变得凄凉了，没有人丁兴旺的房子，就像是一个空壳，就算室内的温度再高，也温暖不了人心。
这几天，凌家周边的几幢别墅都遭了贼，毕竟别墅所在的区域通常都是城市的郊区，不如闹市人多，所以一到夜间也是贼光顾的最好时机，再加上现在又是过年的收尾阶段，更是吸引了盗贼的目光。
听了周边几户邻居的描述，凌妈妈有些害怕，跟着邻居们去物业看监控时突然发现一张通知——“最近这段路有抢劫的人，希望这位知情人士提供消息”。而那张图片，正好是凌娅晗那夜被劫匪抓住的截图，虽然监控模糊，但凌妈妈还是认得出来女儿的样子。
她怒火冲天，赶到家里后就对着正在玩电脑的凌娅晗高声质问：“谁让你晚上出去夜跑了！遇到坏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娅晗从电脑后面露出一颗头，这段话让她内心局促不安，难道是许顾之说出去的？
“我没有！我没遇到坏人！”
“那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指着拿回来的纸质问凌娅晗，原来，妈妈从派出所那边得了消息，说凌娅晗有天晚上差点被坏人拉走，监控视频正好录下了这段记录，也记录下了许顾之救她的整个场景。
“可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凌娅晗辩解着，嘴唇颤抖，她忽然想起网上医生的回复，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也不行，你现在给我回房里待着！不准再出来！还有，我会让许顾之跟着你。”
“凭什么？！他也不是我们家人，更不是我的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此时陈子俊正好打来电话，在气头上的妈妈冲着电话里的陈子俊一通发火，然后果断关机。
“你不要想着出去，给我好好待在家里。”
凌妈妈气势高涨，不容许凌娅晗说一个不字，她感觉整个人都被冻在原地，有无数画面闪过眼前，冷清又压抑的家，而后血流加速，血脉扩张，凌娅晗感觉脑里的神经啪的一声作响，她推翻了在手边的一个花瓶，花瓶落在地毯上，没有破碎。
“我没有出事！我为什么要待在家里？我已经好好努力学习了，为什么你还不认可我？一定要让我死才可以吗？！”
凌娅晗忽然尖叫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跺着脚。
妈妈看到这样的凌娅晗彻底怔住了，这样的场景不是没发生过，三年前，被中年教师关在房间里的时候，她就这样发泄过。那时，她刚从公司回来，筋疲力尽，却在踏入家门的一刻听到了凌娅晗在房间的呜咽声。她吓得赶紧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发现地上一片狼藉，而凌娅晗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等看到凌妈妈时，凌娅晗又控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眼泪和嘶吼一起涌入了凌妈妈的大脑，心仿佛被人挖去了一块，她愤怒地问：“是谁把你关在房间里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让我出去，我有重要的事情，求你了，我不能丢下她。”
而凌娅晗的嘴里，却反复说着这句话，她试图挣脱开妈妈的怀抱。
“你说的她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
……
凌妈妈被凌娅晗突如其来的失控吓到。
“小晗，你别这样，听话，妈妈都听你的。”
“你是个恶魔！你别过来，你滚！”
她为什么要被人关在家里，为什么要像一只没法飞出笼的鸟儿一样。
凌娅晗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个女人一直关着她，不让她出来，甚至用嘲讽地语气辱骂她。
那天，凌娅晗好不容易躲开家教老师的视线，去找了高中时要好的闺蜜小乐，两人正玩得忘乎所以时，一道开门声响了起来。
“糟了，是我爸回来了，小晗，你快躲起来。”
凌娅晗不明所以，好奇地问：“叔叔回来了为什么要躲起来？”
“你躲起来就是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凌娅晗就被小乐塞进了衣柜里，衣柜里密不透风，周身堆满了杂乱无章的衣服。
恰好此时，小乐的父亲打开了门，小乐正慌忙收拾东西，“砰”地一声，门被大力打开，小乐的父亲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他嘴里说着污秽地语言：“你这个小不死的，就知道给我添乱，家里钱都被你那个不要脸的妈给带走了，你怎么还没把钱从凌家要出来？老子养你已经不错了，让你去跟凌小姐搞好关系是让你去要钱的，钱呢？钱在哪里？你难道还想真心跟她做朋友？”
小乐的父亲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凌娅晗就躲在衣柜里，全然听见了这番话。男人还在胡乱说着，凌娅晗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原来，小乐当时接近她的本意根本就不是只想跟她做朋友，而是为了讨好她。
可那只是她父亲的意思啊。
一滴两滴，汗水不断从凌娅晗额前滑落，她看着小乐被父亲用啤酒瓶砸头，被拖拽，听着小乐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她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如果就这么鲁莽地打开柜门，她可以救下小乐吗？一个喝了酒的男人，她们两人可以控制住吗？
就在她两难时，手机响了，铃声大作，一双手打开了衣柜门，凌娅晗惊恐地看着已经失控的男人，而电话那头，则是疯狂凶狠地辱骂。
她突然破口而出：“小乐，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不会再跟你当朋友了！”
因为这句话，凌娅晗更是惹怒了小乐的父亲，她被男人拖出房门，他只知道，他是小乐的同学，她没有权利救小乐。
听着门里传来一次又一次的尖叫声，凌娅晗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奋力地拍打着门，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她太鲁莽了，如果不是因为她说了那句话，小乐就不会被打，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小乐的父亲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她责怪自己的直白。所以她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家里。
她想道歉的，却再也没有机会。
一幕幕场景掠过她的脑海，她感觉头痛欲裂。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部被扔在了地上，然而什么都没碎。
三年前的那件事，让妈妈把家里的地板全部铺上了地毯，所有的窗户都换成百叶窗。然而，现在似乎要重新上演了。
那件事结下的心结，一直影响到了现在。
凌娅晗在房间里闹着，凌妈妈捂着头，不知怎么办才好，她只能再次把许顾之请过来，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许顾之身上了。
凌娅晗在房间里拍门，没有人理她，直到许顾之来后，他听到声音皱了皱眉头，对凌妈妈说：“阿姨，我可不可以上去？”
凌妈妈允诺地点了头。
听到钥匙的声音，凌娅晗立刻贴近门边，许顾之刚打开门她就拼命想往外跑：“求你让我出去，我有重要的事情，求你了。”
“小晗是我，我是许顾之。”温和的声音如同空气中带着一丝甜腻，让整个冰冷的房间瞬间有了温度。
凌娅晗怔忡了几秒，又朝许顾之咆哮：“就是你！一定是你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了！你给我滚！”
许顾之站在原地不动，任凌娅晗朝他扔枕头，朝他乱捶乱打。她一边哭，一边挥舞着拳头，终于全部发泄完后，她才颓然地站在那儿，捂住脸，靠在他的肩头放肆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喃喃自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许顾之看着怀里的人瑟瑟发抖，整张脸扑在他的胸口，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闭着眼睛，抖动着的睫毛，睫毛上似乎还沾了泪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许顾之的心更软了下来，他伸出手回抱住凌娅晗，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别害怕，有我在。”
似是一剂定心针，凌娅晗慢慢地缓了过来，等她不再发抖，而是感受到许顾之怀抱的温暖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她抽出怀抱着他的手，头也从他的怀里探出来仰头看着他温柔的眸子里散落着细碎的关切，凌娅晗有些害羞：“你……你放开我。”
许顾之见她情绪稳定了，便放开她，他不问她之前奇怪的举动，只把桌子上的热牛奶拿起来，递给凌娅晗：“把这个喝了吧。”
凌娅晗点点头，手里的热牛奶温温的，像是刚才许顾之的怀抱一样，让人不忍放开。
“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我先出去了。”
许顾之走出去后，没有再把门反锁，下楼时听到凌妈妈在跟人打电话。
等凌妈妈挂了电话后，两人一起到花园里。
凌妈妈表情凝重地问许顾之：“我家小晗到底怎么了？”
“阿姨，我把小晗的资料发给导师过目了，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应该是恐怖症加焦虑症。”
“什么意思？这不可能！小晗是个正常人，怎么会得这种病？是不是判断错了？”凌妈妈捏住许顾之的肩膀，眼神黯淡无光。
“阿姨，不会有错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小晗的生活情况，我和导师沟通过了，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将对她采取心理干预。”
“什么心理干预？何医生是这么说的吗？三年前他说只要吃一些安定剂就可以了啊。”
“是这样的，如果不加以干预，很容易复发和加深病情的发展，何老师的为人想必您应该很清楚，我作为他的学生也不会对您隐瞒患者的病情的。”
“那要怎么办？我的小晗还能恢复正常吗？”凌妈妈的嘴角露出苦涩。
“阿姨，只要您信任何老师，小晗一定会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只是……我现在还需要一些了解。”
“怎么了解？”
“我和小晗在同一所大学，我们俩年龄也差不多大，所以何老师才会选择我作为小晗的辅导对象，开学后，我会继续观察她的。”
“那一切都拜托你了，一定要把我家小晗治好，不管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