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救人的英雄苏醒过来了,采访的、问候的、看望的领导、记者和群众一阵阵地拥向了周正豹的病房。讲呀,说呀,上至电视台,下至各种小报,闹腾了好一阵子。前几天有何乐乐和吴有德陪伴着他,后来何乐乐还要到驾校考驾照,只有吴有德来陪伴他。实际上那天汽车爆炸,周正豹只是在救人逃离现场时,离爆炸点太近了点,受到了冲击波的巨大打击。多亏了他自幼练就了一副好身板,筋骨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不过受到了爆炸的强烈震撼,落下了中度脑震荡。他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感觉能下地走动了,便要求出了院,他还要到驾校考驾照。在周正豹住院期间,周华仁见到书记、县长、部长都来看望自己的儿子。他们还当面夸赞他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儿子还上了电视台和报纸,据说书记、县长在好几次大会上还表扬了儿子,这是给老周家争光呀!周华仁心里美滋滋的!后来因为工作太忙,看到儿子也没少胳膊也没少腿的,也就放心了。这样对周正豹父子来说,也算坏事变成了好事,化解了俩人之间的纠结。
周正豹出院也是征得了周华仁的同意,儿子在医院里住着,一不打针,二不吃药,也有着诸多的不方便。吴有德陪着周华仁去医院办手续。收款员说:“院长有话,周正豹的医疗费先记在账上,公家不认账就得私人认,医院是不能又救人又搭钱的。”她要周华仁在结账单上签个字。周华仁不乐意,他说:“县长、书记都来看望了我家儿子,我儿子也是为了救人受的伤,都说他是个英雄,你们开的是哪家子医院,还向英雄收钱。”
收款员说:“英雄不英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收款员,只管收费走人。”
这时收款台前聚集了许多人,周华仁还想同她理论,有明白人出来对他说,她又不朝你要钱,只要你签个字。有了你签字,他们也好向县里去报销。周华仁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说得在理,于是便在收费单据上签了字。
周正豹回家的当天晚上,周华仁向管理员请了假,早早地回到家,亲自做了四色头的拿手好菜,都是平时儿子特别爱吃的。他让儿子把吴有德和何乐乐请过来。为了向邻居们显摆自家儿子有脸面,周华仁把小桌子搬到了自家门前,挑起了二十五瓦的大灯泡,陪着儿子喝上两口。半斤老酒下了肚,又说到医院收费的事,周华仁调高嗓门叫道:“我儿子也是在为人民做好事的,政府没讲给咱发放几个奖金,还让咱签这小千把块钱的账单。赶明个我老周要去找县长理论理论,干吗都和我们老周家过不去。正豹他妈这口恶气还没出呢,这又往我周华仁眼里塞拳头,还有公理吗!”
周正豹一见父亲喝高了,赶紧把他往家里拖。周华仁回到家还咽不下这口气,指着儿子的鼻子嚷道:“你今天也算是有个人模狗样的了,你别忘了你的小命都是你妈给的呢。从小老子就花血本,让你拜师学艺,练武习拳,就是让你要为咱周家出口气。你要学开车,老子就让你学开大汽车,将来要是能找到害死你娘亲的董成虎,就用汽车轮子碾死他。”
周正豹知道父亲酒一喝高了,就会提到要他为妈妈报仇的事。这是父亲一生中最大的心病,平常他把这事埋在心里,每到酒喝高时,他便会擂胸顿足,号啕宣泄出来。在这时只有儿子向他发毒誓,斩钉截铁地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他才会在哭闹声中睡过去。周华仁今天没有哭闹,可能是他感到儿子已经长大了,成了英雄,不需要他再为这家仇千叮咛万嘱咐了;也可能是家中还有外人,不好意思在儿子同学面前丢这个份。在把他扶上床后,周正豹只是哼哼了两声便睡了过去。每次当父亲提到妈妈的不明不白失踪案时,他都像在心中耧下了一道沟痕,他不想表达自己无以言状的复仇心境,只是把这深仇大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安顿好父亲,大家失去了喝酒的兴趣。何乐乐对周正豹说:“豹子,再过几天我同有德就要到学校报到去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自己心中要有个数呀,这样漂着也不是个事。”
吴有德说:“是啊,你上次高考差一点就成功了呢,你还是再复习一年吧,明年是一定能考上的。哪怕就是考个大专,毕业了也能分配工作,这一辈子都有了指望。”
周正豹说:“是啊,这次大难不死,也让我想了许多。我还是想再复习一年,碰碰运气。但是每次高考前,我爸都会喝高,总是要求我考政法学院,将来好为妈妈报仇。一提到这事我就心乱如麻,脑子就成了一锅粥……”
何乐乐说:“你平时成绩都很好,为什么一到高考就出毛病呢?明年你放下包袱,什么也不要想,到时候我同有德都回来给你打气。不过我的驾照都拿到了,你为这次爆炸事件又耽误了十来天,你还是先把驾照拿到手再说吧!”
周正豹说:“行,话就这么说。哎,听有德说李四龙那个浑球又找你麻 烦了。”
何乐乐说:“没事了,听说前几天他又惹事,我爸让公安局找了他,还关了他几天。不然的话我这驾照也拿不到手。我谅他再也不敢来骚扰我了,好在没几天我就要进城上大学去了。”
周正豹说要送一送他们。三个同学绕到城外的马路上,一边看着天上的云追月,一边说着今后的理想和打算。原先是讲好了先送何乐乐回家,然后再送吴有德回去。他们走着走着就到了吴有德的家门口,何乐乐对吴有德说,你还是先回家去吧,有正豹送我就行了。于是吴有德便先回了家。剩下他们两人一道,彼此依偎着走在一起。二人仿佛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眼看着往前就要到何乐乐家门口了。
她紧靠着周正豹,把他挤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梧桐树下,这时一块白云遮住了皎洁的月亮。何乐乐说你怎么不说话了。周正豹反问:“那你怎么也不说话呢?”何乐乐寻思了一会儿说:“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你不拥抱我一下以示告别吗?”周正豹迟疑了一下,展开双臂将她拥进了怀中。何乐乐在他青涩的怀抱中流下了热泪。她长这么大除了爸爸以外,这还是第一次依偎在异性的怀抱里。她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腰,就这样两个人默默不语。周正豹只感觉到整个人在腾云驾雾,身体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他听见有一个柔和的声音,像轻风一般地召唤道:“吻我吧!吻我啊……”
周正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同何乐乐迎来的香唇亲吻到了一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的双唇才分开。何乐乐含情脉脉地说:“去年考上大专,我把志愿填得高不可及,就是没打算上那个专科学校,就是想再等你一年的。没想到你今年又再次折戟,今年再不走今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今年我先走,我在大学里等着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明年你一定要下功夫,认真复习,往我所在的城市考,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离!”
周正豹激动无比,他狠命地点了点头,又一次拥抱起她来,他浑身颤抖着主动亲吻了何乐乐。何乐乐此时就像失去了筋骨一般瘫软在他的怀里。何乐乐抬起头来问周正豹:“你能敢作敢当吗?”周正豹感到有些云遮雾罩,问她这话怎么说。何乐乐说:“你要是思想真解放的话,就在我上大学前把我也‘解放’了吧!我把自己交给你……”
周正豹愣了一下,他沉思良久说:“谢谢你,乐乐!还是把这一刻放到将来吧!你在大学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