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汉子把酒坛盖子揭开了。
道士拿过一只酒提,从酒坛里舀了满满一提酒,倒在碗里,然后端起碗把酒一饮而尽:“将军大人请看,这酒里可是有毒?”
围观的众军士又互相点头,窃窃私语。
黑面将军道:“好啊,无毒便好。看你等一行还算本分,本将军不为难你们,你们快走吧。”
道士对众轿夫高声道:“起轿,接着走!”
轿夫抬起花轿,迎亲队伍继续缓缓前行。在抬着二十只大木箱的四十名汉子走到栅栏门前面时,女扮男装走在前面的曹婉回头对打头抬木箱的汉子使个眼色,这汉子马上做被什么绊倒状一下子跌倒在地,其后面与之搭档的汉子顺势朝前一扑也跌倒在地,大木箱随之落地倾倒,随着“哗啦啦”一阵响,木箱里面的银锭被洒落一地。
黑面将军刚刚转身,听到后面的响声又回身看去,眼睛随之一亮,对众军士道:“着两个人去看看,那撒落的东西是什么?”
两名军士一路小跑跑到银锭洒落处,俯身看银锭。
其中一名军士直起身朝着黑面将军那边高声喊:“报将军,这里撒落在地的全是银锭!”
那边的黑面将军自言自语道:“银锭?”说着抬腿向撒落银锭处快步走来。
此时,道士来到银锭撒落处,与曹婉互递个眼色。
黑面将军走到撒落的银锭跟前,对道士道:“请问,这些银锭是……”
道士道:“回将军大人话,这些银锭是新娘娘家陪嫁的嫁妆。”回头对两名正朝木箱里捡拾银锭的汉子呵斥道,“不中用的东西!若是把新娘的嫁妆摔坏弄脏,你们可赔得起?”
黑面将军抬手指着后面已经放到地上的十九只木箱,问道:“那些木箱里盛的都是银锭么?”
道士有意搪塞道:“啊这个……不都是银锭,还有别的嫁妆。”
黑面将军道:“把木箱都打开!”
道士面现为难之色:“这个……那都是新娘家陪嫁的嫁妆,老朽不敢私自做主开箱,还望将军大人多多见谅。”
黑面将军眼睛一瞪:“本将军让你打开你便打开!”
道士连连点头:“好,好,这便打开。”对抬木箱的汉子们道,“把木箱都打开!”
抬木箱的汉子们纷纷打开木箱。
黑面将军走过去逐一查看木箱里的东西,又走回到道士跟前,说道:“你不是说木箱里还有别的嫁妆么?本将军看了,全是银锭!我问你,这么多银锭,是从何处运来的?”
道士道:“回将军话,这些银锭是新娘的嫁妆,自然是从新娘娘家运来的。”
黑面将军又问:“新娘娘家是何等样人家,能有这么多银锭?”
道士道:“新娘娘家乃本地大户人家,置着数千顷田产,自然便有万贯家财,望将军大人莫以为怪。”
黑面将军冷笑一声:“哼!本将军不管这些银锭是如何来的,既然新娘娘家有这偌大家财,便当多为国家效力。现下这军马场千余匹军马草料与我大军将士军饷皆已告急,本将军决定暂借这二十箱银锭,以解大军燃眉之急,待后本将军定然自府库中申领银锭如数奉还。”
道士故作为难状:“这,这这,回将军大人话,老朽只是新郎家的伙计,当不了这个家呀。”
黑面将军道:“本将军说了,这二十箱银锭只是暂借,日后定将如数奉还,你怕什么?”
道士道:“这,这这,老朽一时心急倒忘了,新郎就在这迎亲队伍当中,待老朽去向新郎告知一声。”说罢抬腿就走。
曹婉以有意变粗的声音对道士道:“你莫走,新郎在此!”
道士假装刚刚见到曹婉:“噢,公子在这里呀。公子啊,这位将军大人要借这二十箱银锭以作军饷,你看这……”
“将军大人的话方才我已聆听了。”曹婉对道士说罢,转对黑面将军拱手一礼道,“不才见过将军大人。将军要借这些银锭以作军饷,不才理当一口应承,只是,还望将军大人允准剩余少许运至不才寒舍,也好对不才二位高堂有所交代,故不才以为,将军大人统兵打仗为国效力,功劳甚大,不才愿将五箱银锭赠与将军大人,日后不必归还。其他军士,每人一锭银锭,这些银锭算是大军所借,待日后归还寒舍。将军以为如此可好?”
黑面将军一时没有说话,心里却道:“这新郎看上去一表人才,其心智却是愚钝不堪。我大军将士有数百人之多,若每人拿一锭银锭,这剩下的十五箱银锭远远不够拿,哪里还有剩余供他运回家?”
曹婉见对方不说话,又一拱手道:“若将军大人以为不才方才所言多有不妥,可再议。”
黑面将军道:“好啊,就依你方才之所言来办!不过,本将军要说,这五箱赠银不是给本将军的,本将军定然一锭不取,全部用作购买军马草料之资。速命你的脚夫把这五箱赠银抬到马场去。”
曹婉朝黑面将军一拱手道:“不才遵命。”转对前面抬木箱的十名汉子道,“把前面这五箱银锭抬到马场去。”
十名汉子一齐应声,抬起五只木箱向栅栏门口走去。
黑面将军对站在一边的两名军士道:“速去传本将军令,各队列好队伍到这里来!”
两名军士齐声应声,向栅栏门口处跑去。
很快,聚在栅栏门口处的所有将士各以五十人为一队列好队伍,之后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指定位置。
黑面将军站在全体将士前面声音洪亮地说道:“兹宣布本将军令,一,方才抬进军马场的五箱银锭乃购买军马草料之资,任谁都不准动一分一毫,违令者斩!二,现下开始发放军饷,每人领取一锭银锭,不准多领,要排队依次领取。开始!”
在黑面将军监视下,军士们排着队依次走到木箱边,由抬木箱的汉子从木箱里一锭一锭地取出银锭,发给每一名军士。
当快要发完两箱银锭时,道士走到将士队伍一侧,说道:“哟,这么多人哪,一人一锭,银锭远远不够发呀,看来只能发到谁是谁了。”
道士话音一落,将士队伍开始骚动起来。
道士又快步走到队伍的另一侧,把刚才说的话又重说一遍。
人群中出现了更大的骚动。
此时,卸去新娘装束,换上唐军军装的邢焯出现在将士队伍中,高声喊道:“银锭快发光了,弟兄们快去抢啊,再不抢便抢不着了!”
将士队伍大乱,后面的军士开始往前涌。
邢焯一边朝人群前面冲一边高喊:“弟兄们快去抢啊,再不抢便抢不着了!”
一时间,众军士纷纷争先恐后地朝前跑,跑到木箱跟前的军士互相拥挤着从木箱里抢银锭,有不少人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挤趴在地下。
黑面将军厉声喊道:“都住手!住手!”
众军士没人再听他的,只管拼命往前挤着抢银锭。
黑面将军怒吼:“都住手!住手!谁再抢军法从事!”说着伸手从腰间拔佩剑,佩剑尚未拔出,手腕却被另一只手摁住了。
曹婉站在黑面将军侧后,一只手摁着黑面将军拔佩剑的手,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匕首锋刃直抵黑面将军的后腰,严厉地说道:“不许出声!再出声,让你即刻毙命!把手松开!”
黑面将军瞪着惊悸的眼睛扭头看曹婉:“你,你……”
“把手松开!”曹婉说着把匕首朝对方后腰上一顶。
黑面将军浑身一哆嗦,把握着佩剑的手松开了。
曹婉摘下佩剑,递给站在她侧旁的一位汉子,之后抬手一指一处没人的树丛旁,对黑面将军道:“走!去那边!”又对身旁的两名汉子道,“你们二人也过去!”
曹婉用匕首抵着黑面将军的后腰向树丛旁走去,两名汉子在后紧紧跟随。
此时,十五只木箱里的银锭已被疯抢一空。许多没抢到银锭的军士都愤愤不平骂骂咧咧。
其中一高个军士对一矮个军士道:“我一锭也没抢到,你却抢到了两锭,你该给我一锭!”
矮个军士道:“我凭什么给你?谁让你抢得慢?”
高个军士道:“将军有令,每人只许拿一锭,你凭什么拿两锭?你多拿的一锭就该给我!”
矮个军士瞪起眼睛:“我就不给,看你能如何?”
高个军士扑过去伸进矮个军士的衣袋里抓挠,矮个军士则拼命掰高个军士的手,继之二人厮打起来。其他各处也有数名军士在互相争抢厮打。
道士朝乱作一团的军士们喊道:“各位大军,你们没抢到银锭不要紧,这里还有喜酒呢,喝了喜酒定能交好运,过来喝喜酒呀。”
一名军士骂道:“喝!喝你娘个鸟!喝酒能当银子花呀?”
道士道:“这位大军有所不知,喝了喜酒交好运,日后定能发大财呀。”
另一名军士高声道:“喝!他娘的,有酒为甚不喝?不喝白不喝!”说着向着酒坛奔去。
“喝!喝!喝……”马上有许多军士高喊着向酒坛边涌去。
涌到酒坛边的军士每人抓起一只碗,由抬酒的汉子用酒提快速地朝军士们端着的碗里倒酒。
一名军士把一碗酒一口气喝干,之后用袖子抹着嘴巴大喊:“好酒!好酒!真香啊!”冲着尚未跑过来的军士们又喊,“弟兄们,快来喝呀,这酒真香啊!”
其他喝了酒的军士也都七嘴八舌“好酒好酒”地乱喊一气。
尚未喝酒的军士都向酒坛放置处蜂拥而来,争先恐后地拿碗到酒坛边舀酒,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树丛边,黑面将军已被绑得结结实实。
曹婉命一名汉子端来一碗酒,接着对黑面将军道:“将军大人,请把这碗酒喝下去!”
端酒的汉子把酒碗送到黑面将军嘴边:“喝!”
黑面将军看着酒碗皱起眉头,把脸扭向一边。
曹婉道:“你若喝了这碗酒,仍可活命,我等绝不伤你性命,你若不喝,我等即刻让你毙命!喝!”
端酒的汉子又把酒碗朝黑面将军嘴边凑了凑。
黑面将军梗着脖子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这酒本将军定是不喝!”
曹婉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接着对端酒的汉子道,“把酒碗给我!”
端酒的汉子把酒碗递给了曹婉。
曹婉对两名汉子道:“你们二人,一个朝后摁他头颅,一个掰开他的嘴巴!”
两名汉子一人扭住黑面将军头部使劲往后摁,另一人拼命掰黑面将军下巴,把黑面将军的嘴掰开一条缝,曹婉把酒端到其嘴边朝其嘴里灌酒。酒刚灌进去一半,黑面将军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继之便合上眼睛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