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扬手止住了他,说道:“玄龄的话,讲对了一半。袁大师为人观相测字,每测必准,世民对此深信不疑。”又对房玄龄道,“你后面的话倒是讲对了,凡襄助皇帝匡扶社稷之朝廷重臣,皆当得起那八个字。这个话题你我就不要再议了。寻觅护卫曹将军后裔我等责无旁贷。辅机兄,你看让谁去做此事合宜呢?”
长孙无忌想了想道:“做此事宜用下级军将中有勇有谋者,我看尉迟敬德手下便有几位这样的人,不妨让他选定一两位。”
李世民对厅外高声道:“来人!”
一名卫兵应声进厅。
李世民道:“命尉迟将军进来!”
待卫兵退出后,李世民道:“寻人须有大致目标,曹将军父子是于蓟州地界出事的,又是被蓟州刺史魏文魁押至京师的,想那魏文魁或许知晓曹将军儿媳下落。可命去寻觅者前往魏文魁处打探一下。”
长孙无忌忙道:“不可!我耳闻,那魏文魁做京官之时,便与尹阿鼠过从甚密。魏文魁由一小小京官平步青云拜了蓟州刺史,或许便是靠了尹德妃向皇上吹了枕边风。我等让人前去向他打探曹将军儿媳下落,他定会向尹阿鼠通风报信,若此,反倒会招致不良后果。”
李世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既然如此,我等须另谋他策。”
房玄龄道:“我倒是想起一个人,蓟州别驾温广。此人乃齐州临淄人,与我是同乡。此人做京官之时,曾与我有过一面之交,人还算忠直可靠。我可修书一封,命选定之人带上面呈于他,请他从中襄助寻找曹将军儿媳下落。”
这时尉迟敬德厅进入厅内对李世民道:“殿下您找我?”
李世民道:“敬德兄,叫你来,是有一事须你办理。是这样,曹将军尚有一儿媳在,已身怀六甲,或许此时已生了,却下落不明,须遣人至蓟州一带寻觅,以保住曹将军一条根脉。我意,可遣一名军校率队去寻觅,此军校须有勇有谋,敬德兄以为遣谁去为好呢?”
尉迟敬德道:“这样的人我手下可是不少,我看让刘师立与公孙武达去便最好不过,刘师立有勇有谋,公孙武达勇武过人,他二人堪为最佳搭档。”
李世民道:“好!敬德兄去把他二人叫过来,我要亲口嘱咐几句。”
尉迟敬德出去不一会儿,就把刘师立与公孙武达领进厅内。
待刘师立和公孙武达见礼毕,李世民对他俩道:“本王为何叫你们到此,想尉迟将军已跟你们透露过了吧?”
刘师立与公孙武达一齐拱手,齐声道:“回殿下,已透露过了。”
李世民道:“那好,我就不再重复了。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尹家那边极有可能遣人去追杀曹将军遗孤,且极有可能着人去见蓟州刺史魏文魁。你们带上几个人均扮作游人模样先去蓟州,到了该处不住州衙,也莫住驿馆,只寻一家客栈住下,由刘师立带上玄龄写给蓟州别驾温广的信函,单独去见温广。见了温广,一是请他协助你等寻觅曹将军儿媳下落,二是请他密切关注魏文魁是否有异动,尤其是否有外人与其接触。这些都记下了?”
刘师立与公孙武达齐声回答记下了。
李世民又道:“启程之时,带上两只白鹘,到了蓟州若有重要消息,可以白鹘往来传递信函。”说着拿起一个封好的信封,“这是玄龄写给温广的书信,收好。”
刘师立和公孙武达率领七名卫士乘战马日夜兼程赶到了蓟州地界。一行人在蓟州城外选了一家干净些的客栈住下。按着李世民的吩咐,由刘师立独自赶往蓟州衙门会见温广。
刘师立来到蓟州衙门紧闭的朱漆大门外,抬手叩响门环。
一扇门上的小窗打开了,露出门官苍老的脸。
门官问道:“你是谁,来此做甚?”
刘师立回答:“在下京师秦王府幕宾、贵州别驾温大人故友刘师立,前来拜访温大人。”
门官问:“有名刺吗?”
刘师立道:“有。”说着从衣衽内掏出一张纸片递进小窗口。
门官接过纸片,说一声“客官请稍候”,就向里面走去。少顷,朱漆大门“吱——”一声开了一道一人可通过的缝隙。
“客官请进。”站在门里面的门官对刘师立道。
待刘师立进门后,门官把门关上,然后说道:“请随我来。”
刘师立跟随门官绕过影壁,来到前院。前院正北面是一栋有着朱漆门柱、覆着灰瓦顶的大房子,两边各有数间厢房。门官把他领到一间厢房门口。
门官推门进屋,对着屋内道:“大人,客官来了。”又转对刘师立说一声“请”。
刘师立进了门,见一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内室走出,心想这就是蓟州别驾温广了,忙朝男子拱手一礼:“在下秦王府幕宾刘师立参见别驾温大人。”
温广拱手还礼道:“免礼。阁下远道而来,找我温某可有要事?”
刘师立道:“秦王府记事、考功郎中房大人命在下给温大人送来一封书信。”说着从衣衽内取出书信双手递向对方。
温广接过书信道:“哦?房大人还记着下官哪?”说罢撕开信封,从中取出信纸展开看,继之点头道,“嗯,阁下来得正巧,请随我来。”
温广说罢走进内室,刘师立随之进入内室。
温广把嘴凑近刘师立耳边,小声道:“你站到窗下细听隔壁人声。”
刘师立站到窗下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隔壁有两个男人在说话。他从其话意中判断,这二人一个是尹国丈府长史尹何,另一个是蓟州刺史魏文魁。
刘师立的判断没错,隔壁说话的正是这二人。那么尹何怎么也会在这里呢?这就要说到齐王李元吉的高明之处了。当时,尹阿鼠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搜杀曹氏家眷,李元吉就说:“是魏文魁将曹氏父子押到京师的,他定会知道那妇人去了哪里。老国丈遣人去蓟州刺史衙门见魏文魁,自他口中定能得知曹氏家眷下落。”于是尹阿鼠就指派尹何率一干府丁来见魏文魁。
此时只听尹何道:“魏大人谋事真是既尽心又周全,国丈爷果然未曾看错你。那曹氏父子家眷下落,果如魏大人之所言,是在平州沿海一个叫下庄的地方么?”
魏文魁道:“正是。此乃魏某听曹仁鸿手下两名长随亲口所言。”
尹何道:“魏大人行事真是令人钦佩之至。大人怎就能预知我尹家要来缉拿曹氏父子家眷,故而先期将护送曹氏家眷的两名长随扣押于州衙呢?”
魏文魁道:“魏某深知,曹氏父子打死国丈爷爱子,国丈爷大半不会让那曹氏家眷逍遥法外,故此当护送曹氏家眷的两名长随返回州衙之时,魏某当即命衙役将其扣押了,如今果然便派上了用场。”
尹何画道:“魏大人如此尽心效命于我尹家,定然深得国丈爷与德妃娘娘嘉许,日后大人前程不可限量。”
魏文魁道:“哪里,哪里,这都是魏某该做的。”
尹何道:“现下,尹某想见一见那两名长随。”
魏文魁即命衙役把曹仁鸿手下两名长随押到了室内。
尹何问两名长随:“你二人将曹氏父子家眷护送到了何处?”
稍年长长随回答:“回大人话,我二人将曹将军夫人与少夫人护送到了平州沿海下庄镇神风武馆。”
尹何问:“那曹元成之妻是否已产下一子?”
稍年长长随答:“曹元成之妻有孕在身,但尚未生产。”
尹何问:“你等可知其何时生产?”
稍年长长随答:“这个……我等不知。”
尹何问稍年轻长随:“你呢?”
稍年轻长随答:“小的也不知。”
尹何问:“那神风武馆都有什么人?”
稍年长长随答:“有一老者,有壮年男女各一人,还有数名年轻人。”
尹何问:“有几名年轻人?”
稍年长长随答:“我等未及细数,大约有六七人。”
尹何问:“还有什么?”
稍年长长随答:“我等护送夫人与少夫人途中,因旅途劳顿,加之曹将军父子犯下人命大案,以致夫人禁受不住,一时急病突发,到神风武馆之时已气息奄奄,恐将不久于人世。”
尹何与魏文魁互相对视一眼。
尹何又问:“还有呢?”
稍年长长随答:“我等所知就是这些。”
尹何要两名长随带路,他与手下府丁即刻赶赴平州下庄镇神风武馆。
魏文魁道:“尹大人莫急,今日午间因仓促了些,故此只略置了些薄酒与大人一行小酌,晚间魏某将正式设宴为大人一行接风,大人一行待明日再赴平州沿海不迟。”
尹何想想道:“也好,今日天黑之前横竖是赶不到那夏庄镇了,不如在贵处暂作歇息,待明日早些动身。只是,又要叨扰大人了。”
魏文魁道:“哪里,哪里,能与尹大人一起把酒言欢,正是魏某求之不得之事。”
次日,平州沿海下庄镇街市上人来人往,一如往日的热闹而祥和。忽然,一队人马冲进街口,扬起团团土雾,街上行人纷纷朝两侧避让。来者正是尹何等一行人。
这一行人沿街道疾驰到神风武馆大门外勒住马头。
在前面带路的稍年长长随对尹何道:“大人,这便是曹将军夫人与儿媳落脚的神风武馆。”
尹何仰头向大门上方看去,只见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写“神风武馆”四个大字,便道:“过去敲门!”
一名府丁上前叩响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