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这便是与皇后私通的吴文轩！”韩德妃道，“如今证据确凿，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人竟是吴文轩！？慕长歌一见到那人，心头顿时也跟着紧了一紧，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比现在的碧珠好多少，全身鲜血淋漓，不见有一寸完好之处。
在认清这人是吴文轩之时，皇后眼底也狠狠一颤，搭在床边的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强迫自己又在瞬间，将那一闪而过的心悸掩饰了滴水不漏。
“此人意识到与皇后娘娘的丑事，即将东窗事发，必定逃不过一死，便要寻短见投湖，可人算不如天算，恰好别臣妾拦了下来，太后娘娘倘若不信，尽管将他拷问一番便是！”
苏云浩低声喝道：“德妃娘娘并非六宫之主，私下怎能动用如此酷刑！？”
“事关皇后声誉，与整个百安的声誉，本宫做不了这个主，也得做！”
韩德妃俨然已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凌厉目光，甩向了勉强支撑着身体跪在地上的吴文轩，“事到如今，你也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还不把你们两个之间的丑事，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皇后轻蔑嗤笑一声，全然都不在意她是否要逼迫吴文轩，“本也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能颠倒了黑白！”
回望着皇后，韩德妃眼底悄然浮现出一丝诡谲。
苏靖嘉会遇到吴文轩，并非是什么巧合，而是她费了大力气，才将这人的行踪给查探了个清楚。
这些年来，吴文轩的行踪，始终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对于他的过去，韩德妃自然也清楚的很。
因此，她也明白，为何皇后会对此人如此信任。一个曾经为了自己，连身家性命都可以不顾的男子，又岂会背叛了她？
“皇后娘娘……”韩德妃缓步逼近皇后，低沉声音，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狠厉。
“娘娘这是笃定了他不会背叛于你，是么？可今时今日，只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
她也曾费尽心思，不知该如何才能令吴文轩帮自己扳倒皇后，甚至连屈打成招，用在他身上都丝毫不起作用。
然而，这又如何！？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她想不出办法能够让吴文轩开口，有人却能！
瞥见韩德妃这一抹阴冷笑意，慕长歌眉心下意识紧了紧，视线立即望向了吴文轩处。
吴文轩的一张脸，已经因为剧痛而狰狞了五官，一双眼睛里写满挣扎，两腮因紧咬了肌肉，紧绷到僵硬，一丝鲜红血迹，沿着唇角缓缓滑落。
如此痛苦的模样，像是在强忍着，不许自己开口一般。
“不肯开口么？本宫奉劝你，最好别以为拖，就能躲得过去。你自己老老实实招了，兴许还能够留你一具全尸！”
边说着，韩德妃边拨弄了下发间的步摇，垂下的玉雕铃铛晃了晃，撞在一处，发出的声音极清脆。
“小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娘娘是要让小人……招认了什么！？”
吴文轩一开口，脸色便涨成了一片紫红，道几个字，便有一口鲜血，滚烫涌出，双手痛苦地抓着胸口，活像是要将什么给硬生生挖出一般。
“他的样子不对劲。”慕长歌压低嗓音，同苏云浩悄声道。
口吐鲜血，只有可能是受了内伤，但吴文轩一个体弱书生，真要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连过来这里的一段路都撑不过去。
韩德妃唇角冷冷一勾，扬起手，便将那一叠字画用力砸到了吴文轩脸上，力度之大，令她头上的那步摇都晃地乱了节奏，几乎缠在了一处。
“有太后娘娘在此，还敢欺瞒！？”
又是一口鲜血自吴文轩口中涌出，只见他身体剧烈一缩，一头便倒在了地上，已快要失去血色的手指，颤巍巍指向了慕长歌。
“小人……小人与皇后娘娘私下……是她……帮小人传信……牵线搭桥……皇后是与……才会暗中有了……有了……”
一字一句，自吴文轩口中道出，都艰难到了极点一般。
他的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可他要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即便是半听半猜，也已经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皇后原本挺直的背脊，狠狠一僵，眼底似乎有什么，在这一瞬间碎了个七零八落。
太后更是在瞬间低低倒吸了一口凉气，百安的皇后，做出了这种丑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贻笑大方！？
见苏云浩几乎冲动到失去理智，慕长歌眼疾手快，紧紧扯住了他，低声提醒他道：“别冲动，难道你当真想要落实了皇后娘娘的罪名么！？”
那志得意满的笑意，终于渐渐从韩德妃的隐藏下，攀爬了上来，她等得便是这一刻！
这么多年，在宫里装傻卖乖，她也早就已经厌倦了！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她的这一次出手，便能够扳倒皇后，从而将她的三皇子推上皇位！
“再给本宫仔仔细细地说清楚，你同皇后之间，到底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深埋在韩德妃心底的野心，一经放出，便壮阔到了连她自己都快要不认得的地步。她只想要清清楚楚地看到，统领后宫的皇后是如何沦为一个千夫所指的荡妇！
一个荡妇所生的皇子，即便是太子又如何！？如此肮脏的出身，倘若令他登上皇位，只怕这文武百官都不会答应！
用力望一眼慕长歌，示意她看好苏云浩，皇后只觉得心头哽住了一团冰冷潮湿的雾气，只见她双手撑住张嬷嬷，分外吃力地站起来，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吴文轩。
太后沉了眉心，似是想要开口，然而皇后却抢先一步，沉声道：“倘若今日，真如德妃所说，有那铁证如山摆在臣妾眼前，臣妾必定二话不说，以三尺白绫了解自己，绝不令皇上为难，令太后为难！”
说罢，皇后的视线，又挪回到了吴文轩处。
“德妃既要你说，你便清清楚楚说出来，也好让本宫听个明明白白，本宫与你……究竟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慕长歌心头一悬，皇后不是鲁莽无脑之人，可她当下所做的选择，却是最为冒险的一条路。
缩回袖口的掌心微微用力攥紧，慕长歌敛了眸光，一旦有了万一，她必得先想法子，以求自保。
皇后的声音，决绝地落在地上，粉碎成无数细小利刃，刺进了吴文轩的眼睛，刺出了一片暗红。
“小人与皇后娘娘……”吴文轩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忽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凄清浅笑。
只见吴文轩有些僵硬的双臂，艰难地撑在地上，仰起的脸，似乎是要将眼前这最后一幅场景牢牢记在心中。
“皇后娘娘……”吴文轩凄清一笑，“德妃娘娘用尽手段，逼迫小人……小人只怕是撑不住了……若皇后娘娘因小人受到了牵连栽赃，小人也只能，来世再还清欠娘娘的债了！”
意识到他是想要做什么，韩德妃脸色一变，急呼道：“快给本宫拦住他！”
然而，韩德妃还是晚了一步，只在眨眼间，吴文轩便狠狠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他口中疯狂涌出，不过片刻，便没了气息。
“德妃娘娘，人已经咽气了。”
韩德妃那得意神情，顷刻间便极难看地僵冷在了脸上。
他竟宁可死，也不愿背叛了她么！？
恨到了极点，韩德妃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两排牙齿，磨到咯咯作响的声音。
慕长歌也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到像吴文轩这般文弱的书生，竟也会做出如此刚烈之举。
只是……这样一来，他虽在口头上否认了与皇后的私情，但这壮烈身亡之举，又怎会令太后不心生狐疑？
她悄悄望向太后，暗中打量着太后的神情，果不其然，太后的眼底，已然多了几分不可言明的微妙。
吴文轩倒在了血泊之中，分明应该是痛苦非常的死法，他脸上的神情，却分外释然。
一丝潮湿水汽，在即将凝结成泪滴之前，便被皇后掩了回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海啸般汹涌的怒意，“你可都听见了！？你当真是胆大包天，为了栽赃本宫，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究竟是栽赃，还是事实，所有的太医最为心知肚明！”事已至此，韩德妃也已豁了出去，“吴文轩这刁民，分明是嫉恨本宫识破了你们之间的丑事，才会在死前想要拉本宫垫背！这等痴心妄想，本宫偏不会让他如意！”
眼看这后妃二人之间，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然而，在这气氛最为微妙的关头，一名小太监竟莽莽撞撞冲了进来。
“启禀太子殿下，慕二小姐的丫鬟已经醒了，央求着要见她家主子一面！”
“大胆奴才！”韩德妃厉声呵道，“白生了一双珠子在脸上么，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是死是活，难道比整个后宫的清誉都要紧！？”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连连作揖，惶恐不安道，“可是那丫鬟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