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歌缓缓沉下视线，她早就料到，今天必定会有人想要对她不利，却没想到，柳宁安竟会成了那无辜的牺牲品……
掩在袖口下的双手攥紧，她的目光落到了柳宁安的身上，直觉告诉她，柳宁安的死，必定跟他对自己的提醒有关。
慕长歌的眸光，浅浅划过柳夫人，内里寒光一闪。
“该为二哥偿命的人，不是我，是害死了他的人。”慕长歌抬起视线，面色冷峻，一字一句沉声道，“害死二哥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呵，慕长歌，你当真以为你背地里所做的丑事没有人知道吗！？”祁悠冉冷笑，望着她的神情，已经是恨不得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恨！
“别以为没人知道，你早就对柳宁安动了心思！在知道他是未来的驸马之后，你也没少对他怀恨在心！可我没想到，你这个蛇蝎毒妇，竟真的会因为爱而不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死了他！慕长歌，你真是好狠的心！”
慕长歌眉心重重一拧，“一派胡言！公主所说的这些，不过是猜测罢了，我同二哥之间清清白白，府里任何人都可作证。若只因为这么草率的理由，就要让我偿命，岂不是草菅人命？”
谁曾想，慕长歌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托盘落地的声响，惊得众人均是一激灵。
失手打了东西的人是玉枝，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呆呆站在原地，眼神仓惶躲避着，与谁也不敢对视。
祁悠冉却想到了什么，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她，“茶水是你亲手准备的，除了你，就只有你的丫鬟碰过，这里面究竟是被谁加了砒霜，你要是不肯说，总有人肯说！”
祁悠冉唇角勾起一个狠厉的弧度，“把这丫头给我捆起来！”
她是柳家二小姐，祁靳之又铁了心要将她袒护到底，可她堂堂八公主，要惩罚一个丫鬟总是可以的吧！
玉枝本就惊恐失措，见旁边人上前，真要拿下自己，当即便吓到眼泪都滴了出来，瑟瑟发抖，“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此事跟奴婢没有关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上茶，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祁悠冉只冷冷一笑，玉枝见状，身子更是抖地筛糠一般，“小姐，小姐救救奴婢，奴婢是无辜的啊小姐！小姐要奴婢加东西，奴婢就听话加了，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小姐！”
此言一出，无异于雷霆万钧。
祁悠冉面上一寒，再望向慕长歌时，眼底已有了山崩海裂般的汹涌恨意！
“慕长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祁悠冉一把扯住玉枝的衣襟，声音都像是能滴出血来似的，“接着说，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给我说个明明白白！”
“奴婢，奴婢……”
慕长歌神色平静地望着她，眼底已笼上了一层薄薄寒意，“自从老祖宗让你到我身边，我待你如何，你应当比谁都清楚。”
“我念你心性单纯，对我也算是尽心尽力，主仆一场，自当对你更多些宽容。可你若是也要栽赃陷害于我……那也就别怪我不念及主仆情分了。”
从慕长歌口中道出的话异常平静，然而这平静，却像是数九寒冬凝了厚厚冰层的河面，看似波澜不兴，可一旦碎掉了表面的平静，藏在内里的惊涛暗涌，眨眼间便能够将眼前的人吞噬个干干净净！
“奴婢……”玉枝一个磕巴，要说的话卡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了，她下意识看向柳夫人，掌心里已满是冷汗。
当真是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只是被吓了几句，竟真就说不出话了！
柳夫人心头冷冷一笑，面上却做出一副格外宽厚的模样，“玉枝，你知道什么，都一清二楚的说出来，我绝不相信这件事会是长歌所为！”
玉枝打了个寒颤，把心一横，“奴婢所言千真万确，二少爷服下的砒霜，的的确确是二小姐吩咐奴婢放进去的！”
“可奴婢起初，真的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小姐是主子，奴婢怎么能质疑主子的话，小姐要放，奴婢就放进去了……”玉枝发抖道，“可奴婢，奴婢大概知道，小姐为什么会恨上二少爷！”
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慕长歌，玉枝道：“小姐刚回到柳府，对二少爷的心思就格外不同，私下也总是和二少爷更亲近一些。有段时间，小姐也总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什么，表兄妹成亲，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奴婢大概猜得出小姐的心思，但奴婢一时半会也不敢说破，直到要见八公主了，二少爷与八公主的婚事，奴婢才隐瞒不住，只得和盘托出！谁曾想，小姐心里便就起了恨！”
玉枝啜泣道：“可这件事，也实在不能全怪小姐呀！就连奴婢也看的清清楚楚的，二少爷他分明是对小姐有意的，否则也不会一直瞒着小姐！若不是这样，小姐这心里也不会大起大落，更不会一时糊涂，就做了这错事！”
玉枝的话还没说完，柳夫人就已经装出了一副，受惊过度，站立不稳的模样。
祁悠冉更是听到脸色阵阵发白，继而一片铁青，劈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玉枝的脸上！
“是她这下贱胚子，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如何能怨恨到宁安的头上！？你还敢帮她狡辩，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慕长歌眼底寒了寒，一丝冷笑浅浅挂上了她的眼角眉梢，玉枝的那番话，恐怕也就只有这八公主会以为是在袒护她！
素玉的火气，却在这瞬间压不住了，劈头盖脸便骂了过去，“我还真是看不出，看上去半点鬼心思都没有的人，居然也能寡廉鲜耻到了这地步！小姐当真是瞎了眼，才会对你好！”
“素玉，不得在公主面前无礼。”慕长歌素手轻抬，拦住了怒不可遏的素玉，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玉枝，对这丫鬟心存提防，果真没错。
在柳府当中，若真是大大咧咧，半点心计也没有的人，恐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玉枝却能一直安然无恙的留在柳府，想也知道，她绝不可能真的像是表面那样单纯直白。
就像现在，她若真的单纯，也不会三言两语，就将祁悠冉对自己的恨意挑到了极致。
“七皇兄，你可都听到了么！？你心心念念护着的这人，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我要她现在就上黄泉路，你还有什么理由好阻拦！？”
慕长歌轻嗤一声，祁悠冉铁青着脸，狠狠看过来，“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好笑！？”
“她说这一切都是我所为，公主这么轻易便相信了么？”慕长歌轻叹一声，不急不缓道，“我这丫鬟，伺候人的本事不见得多好，红口白牙往主子身上泼脏水的本事，倒让我好生佩服。”
“奴婢没有理由要栽赃小姐，奴婢也只是，只是实话实说！”玉枝尖着嗓子道，“奴婢为了小姐，什么事都愿意做，可这杀人害命的勾当，奴婢着实没有办法认下来！”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杀人害命的勾当？”慕长歌语气一沉，森寒眸光一挑，“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害死了二哥，如今又要把我推到绝路！？”
“奴婢没有！”玉枝喊冤，“奴婢也着实不敢啊！”
这时，先前假装晕厥过去的柳夫人，踉踉跄跄地上前来，悲怆至极的模样，令人看了无不动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跟他再如何情投意合，也是有缘无分，不是谁要硬生生拆散你们，你心底为何会存了这样狠的歹意啊！”
“老爷病故，如今我身边……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儿子，你怎么忍心，这跟把我逼上绝路有何不同！？自你回到柳家，我自问带你不薄，老祖宗也对你疼爱万分，你为何一定要嫉死扯着他不放！？”
柳夫人的悲怆恸哭，盘亘在院中，久久不能散去，“老祖宗，你可不能再护着她了，不能了啊！”
眼看柳夫人又要晕厥过去，一旁的丫鬟赶紧红着眼上前搀扶，却被她狠狠甩开，不管不顾地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求公主念在宁安的情分上，杀了这毒妇，让她为我儿偿命！”
狠光在祁悠冉眼中闪烁着，她二话不说，便抄起了柳宁安剩下的半盏茶，毫不客气地横了一眼祁靳之，“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若七皇兄还要铁了心包庇她，那就别怪我不给皇兄留后路，你我二人，大可以去父皇面前说个明白！”
“来人，给我按住这毒妇，把砒霜给她灌下去！”
慕长歌眸光一寒，眼角眉梢都已经挂上了几分凛冽，“杀人偿命的确天经地义，可公主当真要如此草率地处死我，任凭真正的凶手逍遥自在么？公主口口声声对二哥情深意切，如今却连一个公道都不愿给他，这也算是情真意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