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曲灵栩这么一问,李氏心里忍不住左右为难,曲凤衍一早就提出曲灵栩可能有问题,语气又这般信誓旦旦,除非对方的演技好到连她都看不出破绽,否则就证明并没有说谎,可是曲灵栩……
曲灵栩乃皇上亲封的一品郡主,又是淮阳侯府的世子妃,身份贵重自不必说,万万不能得罪死了,否则这个隔阂一旦种下,日后相处起来,怕是免不了麻烦。
只是,万一……
这般斟酌一番,李氏心里已是定了主意,只见她坐直身子,面含怒色地看向曲凤衍,“大胆奴婢,竟敢如此无凭无据地诋毁世子妃,你可知罪!”
说话时,她特意咬重了‘无凭无据’四个字,这其中的暗示,她相信曲凤衍能够明白。
果然,听到这话,曲凤衍立刻朝着李氏的方向膝行了两步,一脸不忿地辩驳道:“夫人,民女既然敢说,就一定能为自己的话负责,大姐姐手臂上有一道深透肌理的疤痕,这一点,不止奴婢,昔日镇国将军府许多下人亦是知道的,您如果不相信,大可以找人细问。”
正如曲凤衍所言,曲灵栩受伤一事并非秘密,随便问一问就能知道真假,可她忘了一点,因曲连城获罪,将军府里的下人不是被连带处死,就是充公变卖,要去哪里找证人?
见情势对自己有些不利,“曲灵栩”正要说话,却听一个声音抢在她前面开口道:“谁说本世子的世子妃是假冒的?”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伪装成冷元勋的宁河,他正在跟淮阳侯商量京中防控事宜,以便能够在冷元勋离京这段日子稳住局面,听到云意的禀报,也顾不得其他,立刻赶了过来。
宁河自幼跟在冷元勋身边,虽说智商偶尔有些不在线,但那不怒自威的架势,却是学了个十足十,听到他冷冽的声音,便是李氏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甚至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去。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维持了短短一瞬,李氏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身份,遂抬起头来,淡淡笑道:“勋儿你不是跟侯爷议事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般说着,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云意扫了一眼。分明是这丫头去报的信,而且,一得到消息,冷元勋就匆忙回来了,这就间接证明曲灵栩的确有问题。
“若不是刚巧回来,本世子还不知道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竟堂而皇之地欺负到本世子的世子妃头上了。”冷元勋完全没有把李氏放在眼里,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只快步走到上首的‘曲灵栩’面前,满是歉疚道:“让你受委屈了。”
“妾身没事。”“曲灵栩”轻轻摇头,颇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也怪妾身那去疤膏调制的不是时候,竟让某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抓住时机生事。”
去疤膏?
李氏微微一愣,是啊,‘曲灵栩’医术超绝,这在整个夏朝几乎无人不知,以她的水平,调制些去疤膏为自己淡化伤口,简直再正常不过,何须大惊小怪?
“本世子看,是有些人太闲了。”冷元勋细语安慰了‘曲灵栩’几句,随后将目光转到惶恐不安的曲凤衍身上,冷冷道:“看来本世子上次给你的教训太轻了,不足以让你记住教训,既然如此,就别怪本世子不留情面了。”
“夫君……”‘曲灵栩’的话语虽然轻柔,但却借着侧身的遮挡,不动神色地给宁河递了个狠绝的眼色。
这个女人绝对留不得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幺蛾子。
对‘曲灵栩’的想法,宁河无疑是认同的,主子和郡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有任何变数。
“栩儿,为夫知道你心地善良,但凡事皆有限度,这般狠毒的女人,不值得你再为她求情。”这般说着,宁河冷冷下令,“来人,把这个污蔑世子妃的女人拖下去,赐三尺白绫,让她自己了断吧。”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曲凤衍的所作所为,已然超出了宁河的限度,无论她以后还有什么用处,都没有留着的必要。
他相信就算主子和郡主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于他。
“是!”
曲凤衍怎么都没想到冷元勋会如此绝情,愣呃的瞬间,两个高大的府兵已是走到跟前,一人拉起她一条胳膊就要往外拖,一股强烈的惧意顿时冲上脑门,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哀求道:“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世子爷……世子爷您不能被这个女人迷惑,凤衍敢用性命保证,她当真不是大姐姐!”
曲凤衍到底是许神医的外甥女,即便从未用心学过医术,却也知晓一些粗浅的知识,那样深的伤疤,就算用再好的除疤膏,也只能起到淡化的效果,根本不可能光洁如新。
绝对有问题!
对于曲凤衍的话,李氏原本就有三分相信,如今冷元勋这般态度,看似是护妻情深,实际上却疑点重重,不是么?
“且慢!”在这样的思绪下,李氏不再多想什么,只本能地阻止道。
无论事实怎样,曲凤衍都不能这样死了。
见李氏出言阻止,清扬的心稍稍悬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夫人,您觉得本世子的处罚有什么不妥么?”
李氏已是淮阳侯平妻,按着规矩,冷元勋该称呼她一声母亲,然而这事又有两说,冷元勋乃嫡夫人之子,比之在嫡夫人面前要行妾礼的李氏来说,身份自是高了一截,如此称呼,也没有什么不妥。
李氏并不欲跟冷元勋反目成仇,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也不能就这么白白断掉,是以含笑道:“勋儿向来敏锐,处置个小小女子自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她到底是栩儿的亲妹妹,就这样处死,只怕会遭来非议。”
“此事除了咱们几人,还会有谁知晓,夫人莫不是自己要说出去吧?”清扬不仅没有妥协,反而更加冷漠地看着李氏,“还是说,夫人想要留这样一个居心不良之人,在咱们淮阳侯府兴风作浪?”
曲凤衍,他一定要除去,否则任由她被李氏利用,情势只会对他们更加不利。
李氏掌管淮阳侯府内院多年,在升为平妻后,更是大权在握,又谁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是以忍不住色变,“勋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母亲会有意偏袒曲凤衍么?”
“母亲没有这样的心思,自是再好不过。”冷元勋没有跟李氏客气,而是再次下令道:“拖出去。”
“慢着!”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仅仅关乎曲凤衍是生是死的问题了,如果就这样退让了,下人们就会想当然地认为她这个夫人说话没有冷元勋有分量,从而对她,甚至冷元凌轻慢。
那两个府兵是冷元勋的人,素日只听从冷元勋的命令,根本不顾李氏的命令,拖着挣扎不止的曲凤衍就往外走,见状,李氏心底的恼怒蹭的一下窜上喉间,厉声喝道:“住手,这淮阳侯府内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竟然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是可忍孰不可忍!
清扬到底不是冷元勋,见李氏动了真怒,心中难免多了两分忐忑,不悦地蹙眉道:“夫人这是何意?”
“本夫人倒想问问,你身边这些人是什么意思!”见“冷元勋”好歹还顾及自己的颜面,李氏心里那口恶气稍稍顺畅了些,但面色依旧不欲,“勋儿,你身为世子,想要处置了谁,本夫人本不该过问,但这个丫头如今是凌儿的女人,又是随本夫人前来的,你是否该听本夫人一句呢?”
李氏没敢把话说的太重,毕竟冷元勋向来受淮阳侯重视,若这件小事闹到淮阳侯那里,她必然讨不到好。
“夫人想说什么?”清扬微微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氏。
若非冷元勋不想让身体不好的淮阳侯太过担心,并未将这个李代桃僵之计告诉对方,他才懒得在这里跟李氏磨嘴皮子。
见冷元勋好歹还愿意听自己说几句,李氏的脸色再次好了些,声音也缓了下来,“勋儿,曲凤衍攀诬栩儿,自是应该受罚,否则别说你,就是本夫人也绝不会答应,但她既然是凌儿的人,不如交给凌儿来处置,如此,也算你给弟弟一个面子。”
“夫人不提,本世子还忘了。”清扬并未松口,而是轻嗤道:“这个女人已经做了马夫的妻子,一转头,就又爬上了二弟的床,且不说用这样肮脏的女人,实在有损二弟的身份,就算二弟品味特殊,本世子身为兄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带坏了。”
曲凤衍,他一定要除掉。
冷元勋这番话看似在说曲凤衍,实则连冷元凌也一起贬低了,李氏自是不满,却无可奈何,只淡淡道:“凌儿那边,本夫人已经训斥过了,正因如此,这个女人才更应由本夫人亲自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