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轮回,太子哥哥他……总算盼到了这一天。”北历皇后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转了个话题,“从古到今,北历不乏存了吞并中原之心的皇帝,但却从未有任何一人成过事,这是天意,本宫会细细跟皇上分析利害,但是……夺嫡之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你可做好准备了?”
爱屋及乌,北历皇后对先太子的感情太深,自然会关心冷元勋的安慰。
“姑姑放心,元勋很好。”
冷元勋骤然改变的称呼,让北历皇后不由错愣,随后眼眸中不由闪起欣慰的泪花,思及之前跟曲灵栩的谈话,不觉挑眉道:“冷毅清可跟你提及过陈老先生?”
北历皇后口中的陈老先生,正是曲灵栩的外祖父陈忠实,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陈忠实是受了当今皇上的威胁,才会在当年那场变故中闭口不言,之后又远离朝堂,形同透明人一般地活着。
不止北历皇后,连曲灵栩亦神色凝重地望着冷元勋,等待着他的答案。
事已至此,冷元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大概说了原委,“陈老先生乃当世独一无二的博学大儒,天下读书人的风向标,无论他偏帮父亲,还是被暗杀,都会引起巨大的社会波动,这一点,无论当今皇上还是太后,都很清楚。”
冷元勋稍稍停顿一下,继续道:“陈老先生德行出众,无论用他自己还是子女的性命都难以让其屈服,为此,他们把主意打到了藏书阁上。”
“藏书阁?”
“是。”冷元勋点点头,“藏书阁中珍藏着数万卷藏书,其中有不少更是难得一见的孤本,一旦失传,便再无处可寻。”
“你是说,皇上拿书籍来威胁陈老先生?”北历皇后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再看曲灵栩,也是一脸了。
像陈忠实这样的博学大儒,爱惜书本胜过性命,如果皇上以他不配合,就要将藏书阁所有书籍付之一炬来威胁,他一定会妥协。
每个人都有软肋,都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所以,许多事只有不得已而为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其中缘由自不必过多解释,是以冷元勋略过这个话题,继续道:“听爹爹说,这其中缘由父亲亦是知晓的,他并不怪陈老先生,而且,还留了一封亲笔书信在老先生那里,只求他日时机成熟,能由老先生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你的意思是,外祖父他……”
“是。”迎着曲灵栩震惊的眼神,冷元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次回京,咱们就立刻去拜访老先生。”
“嗯。”
“事不宜迟,你们必须要早些回京城去。”这般说着,北历皇后起身朝殿外走去,不用说,自是去跟北历皇帝求情去了。
“你放心。”北历皇后离开后,冷元勋握一握曲灵栩尚有一丝冰凉的手,柔声道。
这些日子曲灵栩孤身一人在北历经历了那么多,冷元勋只需稍稍一想,就觉得愧疚难当。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曲灵栩反手握紧冷元勋的手,报以温柔一笑。
她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北历皇后不出面规劝,北历皇帝也一定会让他们平安离开,因为那样严重的后果,他注定承担不起。
正如曲灵栩预料那般,大约半个时辰后,北历帝后携手入内,同意连夜放冷云勋一行离开,但前提是留下治疗马匹的解药,对此,曲灵栩自不会拒绝,但这药也只能暂时缓解,并不能达到彻底根治的效果。
在冷元勋和曲灵栩的胆大妄为下,北境局势暂时被拖延住,但同时,冷元勋也很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以北历皇帝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解决眼前棘手的问题,在最快的时间内集结军队挑起战乱,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这短短几天内,彻底将京城的局面稳定住。
只要做到这一点,只怕很快就要跟北历骑兵对上,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在冷元勋一行快马加鞭往京城赶的时候,守在京城内的清扬亦按照冷元勋的吩咐,将一切该布置的事物布置妥当,由于朝中军中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对淮阳侯府中的事情,自然就疏忽了些。
话说李氏在头晕乏力卧床休息几日后,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她浸淫内宅多年,直觉极准,是以委婉拒绝了曲灵栩要来为她诊治的要求,只不动声色地让亲信侍婢花高价从府外请了名医来看诊,但得出的结果只不过是受了风寒又太过疲累,休养几日就好。
李氏没有寻到任何证据,自然不能去淮阳侯面前控诉'曲灵栩'什么,但却没有放弃曲凤衍那条线索,是以身体稍好一些就让人去浣衣局把曲凤衍捞出来,不料却得了个对方不见了的消息。。
“你说什么,不见了?”李氏的身体原本就没好全,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更觉得眼前一黑。
“夫人不要生气,保重身子要紧。”陈嬷嬷连忙塞了个软垫在李氏身后,待其舒适一些后,又继续道:“奴婢问过浣衣局管事,管事只推说曲凤衍偷懒犯错被处置了,却未说如何处置的,而且奴婢问过守门的侍卫,这两日并未有死亡奴婢的尸体被扔出去。”
“都怪本夫人一时不察,才让他们钻了空子!”李氏把手中的药碗重重往桌上一搁,愤愤道。高门大户,处置个把下人是常有的事,通常情况下,都是用一张席子卷了扔到城郊的乱葬岗去,既然没有,就说明曲凤衍还没死,只是被冷元勋藏起来了而已。
这分明就是个连环套!
想到这里,李氏决定病好后,将府内的下人好好整治一番,省得再被算计到自己头上。
可这都是后话,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到曲凤衍的下落,只有有她的证词,自己再谋划一番,才能去太后面前提及此事。
毕竟曲灵栩是太后面前的红人,若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那样可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主子不必太过烦心,曲凤衍身份敏感,世子绝不会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她,依奴婢看,很可能就在哪个别院中,这些年,咱们在别院里安插的眼线也不少,只要吩咐下去,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陈嬷嬷适时安慰道。
李氏认可地点点头,刚要吩咐人去查,却见另一个心腹小德子垂手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是以挑眉道:“小德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听到李氏的话,小德子躬身行了个礼,恭敬道:“主子,奴才在想,经这么一闹,世子妃很有可能真是假冒的,虽然咱们不清楚她消失的目的,但她既然是假的,就一定解决不了疑难杂症,只要回禀太后,太后随便找个病人试一下,真相便可大白了。”
这么明显的问题,李氏自然早就想到了,不免有些失望,没好气道:“本夫人自然知道让曲灵栩诊病会露出破绽,但这要如何跟太后回禀?”
难道要说这天底下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还是说曲灵栩用了易容术?
李氏并不算孤陋寡闻,晓得神奇的易容术,但听说过归听说过,真要跟曲灵栩联系起来,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李氏做了那么多年的妾室,最近几日才被扶为平妻,无论在太后还是各个达官贵人府邸的夫人眼中,都对她有些轻蔑,这种情况下,她要是贸然进宫跟太后说这些,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陈嬷嬷是李氏最亲近的人,自然不遗余力地帮主子想办法,如此凝眉深思许久,直到整张脸都快皱成菊花,方才突然展颜,欣喜道:“夫人,奴婢想到一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李氏能够在淮阳侯几个妾室中脱颖而出,陈嬷嬷功不可没,是以李氏并没有犹豫,只点头道:“你说。”
“这件事关系重大,夫人做为世子妃的至亲婆母,自是不方便开口的,但问题不在于谁开口,而在于让皇上知道,不是么?”
许多事,并不一定要亲自去做的,她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
李氏不是蠢人,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大为赞许地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只要这个消息在京中传开,自然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哪里用我们劳心费神呢!”
这世上旁的或许不多,但绝对少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只怕……有的热闹了。
这般想着,李氏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抬眸道:“立刻就去办,办的仔细些,别露了痕迹。”
“是。”小德子忙不迭领命下去,待阁内再次安静下来时,陈嬷嬷含笑道:“既然安排下去,主子大可放心吧。”
“哪里就那么容易了。”李氏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幽幽叹息道:“曲凤衍还是要找的,传言要紧,关键时刻,她的证词同样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