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然这样认为,但她到底只是一个下人,不敢堂而皇之地跟曲凤衍起冲突,否则正好给对方机会治自己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到时候,主子就更危险了。
如此想着,崔嬷嬷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口中道:“此事纯属意外,二小姐不必这般自责,如今二姨娘也同样昏迷不醒,小姐还是回锦绣阁照顾二姨娘吧,夫人这边有奴婢照看就好了。”
直觉告诉崔嬷嬷,曲凤衍留在馥芳居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必须马上让她离开。
“若不是为了救姨娘,母亲也不会无辜落水,本小姐身为女儿,自然要等母亲醒来,亲自谢恩赔罪才是。”曲凤衍抹了把泪,摇头道。
许氏精心策划了这么一盘大棋,不惜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就是要一击即中,置陈氏于死地的,可惜陈氏刚落水不久,那些个下人就过来了,对方虽然呛了足够多的水,但并未立刻身亡,她自然要得了‘好消息’才回去,省得夜长梦多。
曲凤衍这般说辞合情合理,纵是崔嬷嬷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只得任由她坐在那里,自己则往内间走去。
刚走两步,只听内间传来一阵刺耳的哭泣声,崔嬷嬷头嗡的一声炸裂开来,只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直直朝地面栽了下去,坐在椅中的曲凤衍眼眸中闪过一丝畅快的得意,旋即站起身来朝内间奔去,口中厉声道:“母亲好好躺在里面呢,你们哭什么哭,都给本小姐闭嘴!”
被曲凤衍这么一呵斥,几个丫鬟只匍匐在地上哽咽不止,不敢再哭出声来,只有府医敛衣跪了下来,沉声道:“夫人呛了太多的水,纵使小人用尽办法也无法将其肺里的水逼出来,夫人……夫人已经去了,还请二小姐节哀!”
“你胡说什么,母亲怎么会死,她从落水到被人救上来,统共不到半柱香时间,怎么可能死!”曲凤衍似乎一时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前言不搭后语地不停呢喃着,只见她狠狠一巴掌甩到府医脸上,恨声道:“一定是你这个庸医医术不精,来人,去给本小姐请最好的大夫来,一定要救活母亲!”
曲凤衍虽然嘴上这般说着,但心里却是痛快不已,原本见陈氏一息尚存,她还有些担心,甚至连下一步策略都计划好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痛快地遂了自己的心愿,当真无趣的很。
不过……
曲凤衍在心里冷哼一声,陈氏,念在你如此知趣的份上,本小姐会尽快把曲灵栩那个小贱人送到阴曹地府给你作伴,省得你们母女九泉之下孤独寂寞!
主母骤然离世,一家之主曲连成,嫡子曲定邦和嫡女曲灵栩皆不在府中,之前掌家多年的许氏亦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夕之间将军府中乱成一团,无奈之下,曲凤衍只得进宫回禀皇上皇后,求帝后做主。
皇上做梦都没想到曲灵栩前脚刚走,将军府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然而人已经出发,这时候派人将噩耗传给曲灵栩,无疑会扰乱她的心神,让她无法安心为冷元勋医治,反复思量之下,皇上冷冷道:“传朕的旨意,自即日起,将军府众人不得离府一步,任何人不得将陈氏过世的消息向外透露,亦不许治丧,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皇上这一决定,跟慕容璃事先料想的并无二致,在他这位父皇眼中,任何事情都没有江山稳固来的重要,所以相比之下,冷元勋的安危自然比一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陈氏重要多了。
曲凤衍早就听过慕容璃的分析,自然不觉得奇怪,但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孝心,少不得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茫然地看向皇上,“皇上,那母亲……母亲岂不是不能入土为安?”
陈氏已死的消息自然不能瞒一辈子,皇上之所以下令秘不发丧,是想趁这几天时间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到时候曲灵栩走的远的,就算他派人去通报消息,一来一回也要耗不少时日,到那时候,曲灵栩人已经在江陵了,至于曲连成,大战在即最忌讳的便是人心不稳,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这个噩耗告知对方,只等其班师回朝后再做计较。
闹心。
皇上心烦意乱,自然没有心情给曲凤衍解释那么多,只淡淡道:“将军府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没个主事的人不行,朕会即刻传旨解除贵妃的禁足,这几日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即刻向贵妃汇报,不得出现任何差错,明白么?”
曲凤衍没想到还能收获这样一桩意外之喜,自是高兴不已,恭敬地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此时正值午后,金黄色的日光像是熔化了的碎金一般,将蓝天白云照的格外光彩夺目,曲灵栩抬头看了看金灿灿的天空,唇角露出一丝踌躇满志的笑容。
镇国将军府从今往后便是她曲凤衍的天下了,曲灵栩你个小贱人一定要在地底下好好看着,看着她一步步成为太子妃,成为大夏朝最尊贵的皇后,受万人顶礼膜拜!
曲凤衍自是高兴了,但整个事件的策划者慕容璃却没有多少喜悦,因为他派去刺杀曲灵栩的暗卫已传来消息,告诉他马车里坐着的人并非曲灵栩。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慕容璃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他明明亲眼看着曲灵栩进了马车,又一路派人跟随,除非对方有分身术,否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脱。
难不成她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曲灵栩,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除掉,否则一旦让她跟冷元勋见上面,自己所面临的麻烦必然会是现在的数倍。
一加一,绝不只是二。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曲灵栩既然使出金蝉脱壳的计谋,就一定不会走官道,从京城到江陵跨越几个省,这其中的小路少则几百,多则上千条,在这种情况下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殿下请喝茶。”湘儿软糯的声音像一坛上好的米酒,让人闻之欲醉。
自那日坦白身世后,湘儿便留在慕容璃身边伺候,慕容璃是谨慎之人,暗中派了几人专门去调查湘儿的身世,调查结果皆跟湘儿所说一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如此一来,慕容璃也放下心来,原本想着着重培养一番将其送入宫中,但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有这样一个机灵聪慧的美人儿在身边,慕容璃哪里把持得住,没过几日便宠幸了湘儿,只是他尚未迎娶正妃,按照皇家规矩,皇子迎娶正妃之前不得纳妾,是以并没有给对方名分,依旧以侍女的身份照顾慕容璃的饮食起居。
“放着吧!”见到自己近日最宠爱的女人,慕容璃的脸色稍稍缓和一些,只见他宽大的手掌握住湘儿雪白的手指,轻轻叹息道:“这会儿就算有再好的茶,本王也喝不进去了。”
湘儿顺势在慕容璃腿上坐下,一边轻轻为其按着太阳穴,一边柔柔笑道:“让妾身猜猜,殿下可是在为馨月郡主离京一事烦忧?”
“你如何知道?”慕容璃稍稍愣了一下,原本含笑的眼眸中亦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之色,他近日虽然对湘儿多有宠幸,但那只不过是寻常的床笫之欢罢了,并未将许多秘密告知对方,她何以会知道那么多?
湘儿将慕容璃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但并未表现出任何恐惧之色,只淡淡笑道:“皇上派馨月郡主去往江陵为冷世子医治伤病,这在京城里并不是秘密,妾身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见慕容璃没有打断她的意思,湘儿继续道:“殿下身为亲王,自然关心钦差大臣的安危,即便馨月郡主医术高明,但也不一定能保得冷世子安然无恙,殿下有所烦忧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么?”
湘儿这话说的及其有技巧,三言两语就将慕容璃为何烦恼一事合理化了,至于其他的……只不过是有心人想多了而已。
一听是这么回事,慕容璃警惕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似笑非笑道:“本王就喜欢你这股聪明伶俐劲儿,可是很多事情总要适可而止,太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湘儿说是不是?”
他的女人可以聪明,但不能自作聪明,那些个胡乱猜测自己心意的女人,他不介意亲自告诉她们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殿下最是英明睿智,湘儿这点子雕虫小技只是为了讨您一笑罢了,哪里配得上聪明伶俐四个字。”湘儿替慕容璃按着太阳穴的手指轻轻一顿,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妾身不忍看殿下烦忧。”
“本王没事。”湘儿的话让慕容璃思绪一顿,曲灵栩自是聪慧无双,但他眼前这个女人无疑也是聪慧的,都说女人最了解女人,或许她能给到自己不一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