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教育的良心
五月的一天。
收到王飞老师写的文章《孩子，学校给你的不仅仅是分数》——
一位学生不肯来校读书。王飞和班主任决定去试一试，到学生家家访。
学生见到老师就说：“读书没意思，学校没意思。”
王老师灵机一动，说：“来学校又不是为了读书的。”
“什么？到学校不为读书，那为什么？”
“为了生活，为了做人，为了交朋友，为了锻炼身体，为了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为了学点对自己有用的本事啊。读书，考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看，一个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就是玩游戏、看电视，能够学到什么？时间一久，身体不好了，心情也不好了，朋友也没了，什么本领也学不到。在学校呢，每天有体育课，可以锻炼身体；每天和同学们一起吃饭聊天，可以交朋友；每天可以看点喜欢的书，参加喜欢的兴趣小组，学点东西。这不是很快乐吗？……”
这位同学居然被打动了，第二天就回到了学校。
王老师颇有感触地说：“虽然我们花了周末大半天时间去做工作，虽然这个学生的学习成绩并不好，虽然他对学校的教学质量毫无贡献，虽然我们可以不去做这个工作，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有意义。”
“是的，这就是教育良心。我们多做些和分数无关的事情，多做些在别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恰恰是在守护着自己的教育良知，恰恰证明我们在努力做着真教育。”
王飞是学校的政教主任，我们经常进行这样的对话。
2016年6月21日下午，在宁波市政府召开的中小学德育工作会议上，作为仅有的三所学校的代表之一，我有幸能够登台发言。在介绍了学校德育工作经验后，我谈了三点体会：
第一，重视是前提。对德育的重视程度和德育工作的实际高度，往往决定了一所学校的办学品位和办学品质。
第二，虔诚很重要。德育的成效就在学生日常生活中，但它常常躲在光鲜的成绩背后，甚至远离成绩的地方。我们必须怀有一颗单纯而虔诚的心。
第三，垂范是关键。教师出现的地方，就该是教育发生的地方。学生更相信他看见的成人世界，而不是他听说的道德世界。
最后，我用一句话做总结：教育的使命是立德树人。或许，当我们对分数背后的东西关注更多，对分数以外的东西关心更多的时候，离教育的目的和本质就更近了。
我的这次发言，得到了与会领导和同行的认同和肯定。某位市领导，多次在讲话中引用我的观点和原话，他认为我们对育人工作的认识是到位的。
其实，在我看来，要做到上面三点，最关键的就是教育良心。
有教育良心，就会真正重视育人工作，不会把分数当作自己的唯一追求；有教育良心，就会虔诚地重视每一个学生的健康成长，不会用分数来衡量学生的优劣；有教育良心，就会明白，做教师，就要严于律己，行胜于言，时时表率，处处垂范，勇于自纠，善于自省，常常自励，而不是知行脱节、言行不一。
什么是良心？
良心，按传统文化的说法指的是人与生俱来的道德感，是人类辨别是非对错的能力。良心也是人之为人的本质特征，是被现实社会普遍认可并被自己所认同的行为规范和价值标准。
良心是人格道德的内核。一个人如果具备了良心，即便没有外在的约束和监督，也会“从心所欲不逾矩”。所以卢梭认为“良心是灵魂之声”，苏霍姆林斯基视良心为“使人做自己行为举止的最严厉的评判者的力量”，是“行为和理智的捍卫者”。
什么是教育的良心？
教育良心，是良心在教育工作中的具体体现和要求，是教育者应该具备的职业道德感和专业抉择能力。具体地说，是教育者对教育事业的那份忠诚，对教育原则的那份坚守，对教育对象的那份关爱，对教育责任的那份担当，对教育质量的那份承诺，对教育效率的那份追求。
教育是良心活儿。
因为教育具有迟效性，不像许多工作那样立竿见影，你今天所做的教育努力，可能在明年甚至数十年后，才能显现出效果来。
因为教育具有复杂性，学生的成长，不仅来自教师个人的努力，还来自学生个人、家长以及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谁都可以把责任轻易地推给别人。
因为教育具有潜隐性，教育的好坏，常常深深地隐藏在学生的内心深处，它不是工厂的流水线，可以简单测量产品合不合格。你带给学生的是心灵的成长，还是精神的沉沦，任何高明的工具和量表，都难以准确测量。
教师工作具有极大的随意性和主观性。要做好教育，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要做坏教育，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要做一位卓越的教师，是人世间最艰难的挑战；要做一个平庸的教师，则是人世间最简单的选择。
看到学生萎靡不振，你可以张口批评，也可以视而不见，还可以草草过问，当然也可以做深入细致的调查、沟通，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一个令你吃惊的故事。
这就是教育的良心。
对学生的作业本，你可以匆匆写个日期，可以简单打个对错，可以再打个等级，还可以根据你对学生的了解认真写几句批语。当然，还可以找每个学生来，面对面，一一做细致而耐心的指导。
这就是教育的良心。
面对一节课，你可以拿着课本直接进课堂，让学生自己学，你自己跟着临时“备课”；你可以下载个课件，生搬硬套，照本宣科；你可以拿着过去的教案，和学生一年一年重复着“阿毛的故事”；你可以深入钻研教材，查阅大量资料，花大半天、一个周末甚至许多天的时间来备一节课。你可以给学生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迷惘，也可以给学生如沐春风、豁然开朗的愉悦，更可以给学生醍醐灌顶、更上层楼的惊喜。
这就是教育的良心。
在你功成名就之后，领导和同事对你不吝溢美，你可以躺在荣誉上恃才傲物；你也可以重新出发，开始更高远的探索之旅。
这就是教育的良心。
在你行将退休之际，同事和学生对你敬重有加，你可以依靠资历得过且过；你也可以永葆初心，珍惜在校的每一个日子，勤勤恳恳，善始善终。
这就是教育的良心。
在你遭受不公之时，领导和家长对你批评指责，你可以放任自己敷衍塞责；你也可以任劳任怨，一如既往地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努力关爱和帮助每一个学生。
这就是教育的良心。
总之，教育是让人成为人的事业，当以培育和守护人的良心为己任。教育是良心活儿，教师是特别倚重良心的职业，是最需要良心作为保障的职业。良心既是教育之根基，也是教育之灵魂。
当前，以片面追求升学率为主要特征的教育功利化和短视化现象依然十分严重；全球性的社会问题，如诚信缺失、真理模糊、物欲横流、享乐至上等，轻而易举地入侵校园，影响教育，校园内层出不穷地出现心理失衡、价值失偏、理想失却、道德失守、行为失范等现象，令人深以为忧。
朱清时院士曾说过：“一个社会要有希望，一定要有净土，这个净土就是学校。”学校理当成为一片净土，一方道德高地，自觉承担起并切实履行好服务和改造社会的伟大使命。只有守护住教育的良心，我们的学校才是真正的学校，我们的教师才是真正的教师，我们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我们的孩子们也才能够更好地传承和守护住我们人类的真善美，才能生活在更美好的未来社会之中，并为未来社会和文明之进步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总之，好的学校应当这样：走在校园里的都是有良心的人，而从校园里走出去的人，都是能够坚守良心的人。
无论社会如何复杂，无论世界如何变幻，无论生活如何凶险，无论命运如何无常，作为教育者，我们应当始终坚守自己的教育良心——我们好了，教育才会好起来；教育好了，孩子们才会好起来；孩子好了，世界才会好起来。
是为序。
厉佳旭
2016年10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