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忽然陷入一阵沉默,纪亚言是咬紧牙关,生怕一开口就把这个顶头上司损到了西伯利亚,严均天则是满是趣味的观察这个显然正在努力隐忍的下属,其趣味本质和欺负小动物再躲在一边偷看反应的顽童如出一辙,咳咳……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说?”他自认不是那种喜欢压榨员工直到最后一分的人,纪亚言这样隐忍的表情让他有欺负小动物的罪恶感。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过是普通的感冒罢了。只不过最近两天事情比较多,所以才……”
“我非常欣赏你这种工作精神……还有能力,纪亚言。”
“…多谢总裁夸奖。”
“不过我希望这样的事没有下一次。”
这样的事,什么事?他的病还是那位堂少爷的事?纪亚言偷偷打量在沙发上坐的随意的严均天,满心狐疑,有点拿不定主意。如果说的是他的病,那么既然他已经光荣调任总务科,以后会发生类似事件的机率基本为零,如果是另一件事的话,他是不是可以理解,这个调任只是暂时,做做样子而已?
他在这边还在满心犹疑,另一边已经等的不耐烦,“纪亚言,我希望没有下一次,你听明白了吗?”
“是。”
是,是听见了……
“那就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严均天连眉毛都没有挑一根,突兀的转了话题。
纪亚言对于严均天反常的问候,迟滞了半秒钟才回应:“阿?感觉还好……”
“头痛吗?”
呆滞的摇摇头。
“要喝点什么吗?”
继续摇摇头。
“还有什么需要吗?”
“不,不需要。我很好了……”
“那就好。”嘴上说着关心的话,严均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可以称得上温柔的地方,公式化的语气让纪亚言有种熟悉的、在那张华丽的黑色办公桌面前的紧张感。
简单的点头示意,严均天站了起来,身影修长,顿时原本还算空旷的房间逼仄的难受。
原来世上真有一种人,什么都不用做,其存在本身就是力量。
不知怎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起这句话。
“总裁慢走……”
“咕噜……”
严均天的脚步几不可见的顿了顿,又继续前进……
纪亚言脸上的标准笑容有点挂不住,却还是再接再励:“路上当心。”
天晓得同在一家酒店统共不超过十步路的地方,有什么好当心的。
严均天配合的应了声,继续往外走。
“咕噜……咕噜……”已经一天没有进食的肚子继续强烈抗议。
严均天已经握上门把手的手,停了下来。伸手揉了揉额角,他这个新助理什么都好,就是给人的惊喜未免太多了点。
算了。
回头,却看到纪亚言尴尬的坐在床上,涨红了脸。
严均天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似乎永远应对沉稳的男子窘迫的样子,意外的,他居然觉得他涨红脸的样子很可爱。
他一定是被他折磨疯了,居然会觉得他很可爱……
严均天忍不住笑了。
这个人阿,真的很有意思。
醇厚的男中音在空气中回荡,纪亚言却在最后一个尾音都快消散的时候才明白过来,面前这个从来不苟言笑的上司居然刚刚在笑。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严均天”这三个字和“笑”这个字都没有任何随机概率以上的联系。可是现在小概率事件发生了……纪亚言陪着傻笑,却有种不知所以的惶惶然。
然后,更令人震惊的事接着发生了。
严均天居然随手把那根万年服帖的领带扯松了,脸上还带着残存的笑意。
“这次我总有可以帮忙的了吧。”
“阿?”纪亚言有些不确定严均天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吗?“实在很令人尴尬……”
“哼,谁教你那么逞强?”
“我只是尽力而为,并没有想逞强。”
“你的力的确是‘尽’了,而且‘尽’过头了!无视自己底线的逞强,只会给别人代来麻烦。那样也就不存在‘尽力而为’的意义了。”
“…总裁教训的是。”
又是“总裁”,严均天心地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拎起电话,接通了客房服务。
“清粥小菜,比较容易消化,可以吗?”
“那就是多谢了。”
原来这个人,还是知道照顾人的,真是意外。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严均天讲着电话,忽然回过头来问道。
纪亚言发誓,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恶作剧的光芒。这个时候再推脱就未免虚伪了。
“嗓子有些难受,能要点润喉糖吗?”
“当然。”
这家酒店的餐厅也是享誉在外的金字招牌,不过片刻,纪亚言已经舒舒服服的坐在床上享用二十四小时来的第一顿正餐。
白粥炖的入口即化,点缀着些海苔芝麻,增色又增味。开胃的小黄瓜腌的恰到好处,几个下饭的小菜也是清爽不腻。痉挛的肠胃原本因为饥饿与高热而纠结成一团,热腾腾的食物滑入食道,只觉一道热流温柔的抚平了每一丝皱褶,舒畅无比。
真是,幸福阿……
抿下一小口粥,纪亚言感慨的脸眼睛都微眯了起来,其实人的要求就只那么点,吃饱、穿暖、睡足。却偏偏常常做不到。再喝一口,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坦的张了开来,真是……幸福阿……
“舒服了?”
纪亚言眼梢微抬,发现严均天只是普通问话,没有任何嘲弄的意思,才放纵自己笑咪了眼。
“嗯,舒服多了。”
“舒服就好。要不要再来点?”
“不用不用。”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足够,一边却眯着眼小口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一脸满足。
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犹有余地的肚子其实还可以来一碗,不过饿过头后只能半饱。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原意注意一下养生的,革命的本钱还是要好好照顾的。
一抬头,却发现严均天又是一脸探究的神情,见他回头也不躲闪。
被看得头皮发麻,纪亚言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继续正大光明的打量。
“…我脸上开了花?”
“没有。”
“…我有什么好看?”
“好看,好看的很。”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