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想当个纨绔潇潇洒洒快活一辈子，为未必不可，自己撑起沈家任他逍遥便是了。
如此想着，沈墨池拍拍他的肩膀：“杜家的亲事……既然你不喜欢，我会尽力想办法说服祖父的。”
“多谢大哥！”沈墨林欢天喜地，捏着块糖酥喂到他大哥嘴边，讨好地说：“给大哥吃！”如果他长了条尾巴，恐怕早已经晃个不停了。
对这个弟弟沈墨池当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半点不会遮掩。
却也正是这般，沈墨池才更想将他保护好，不希望看见他原本开朗良善的天性被世俗扼杀。
吃完糖酥，他正了正脸色，显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可知那位白公子是什么来路？”
听口音并不像豫州本地人，既然现在弟弟跟着他，来路当然要打探清楚，他万万不可能忽略亲人的安危。
沈墨林道：“他是燕将军门下的幕僚，从牧云城过来的。”
最近风头正热的邑阳王燕贺瑾？沈墨池心头沉了沉，原以为白穆清只不过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没想到竟会和朝廷扯上关系。据他所知，邑阳王虽然素有贤名，却非常受皇帝忌惮，如今又被派来镇守牧云三城，实在是一个沾染不得的大麻烦。
邑阳王派遣幕僚来到豫州用意何在？受家中祖父影响，沈墨池的心思从来没有特别放在朝堂上，晓得的也只是比常人多点罢了，可因战事事关家族存亡安危，他不得不安排势力打探前线的战况。因此略一思索，便将白穆清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
“待在白公子身边行事不要太过张扬，若他回牧云城你就修书与我，万不可跟着去。”沈墨池叮嘱道，就怕他一个犯浑跑到军营去，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墨林点点头，不肖说他也不会跟着白穆清跑到那么远，只是现如今与回沈府比起来，他更愿意待在白穆清身边。
而且他很委屈，自己在白穆清面前哪儿有半点张狂？一天不被欺负就谢天谢地了。
弟弟答应地好好的，虽然沈墨池仍有些不放心他离开自己，但也只能放手去了：“别让白公子久等，我们出去吧。”
临走前，沈墨林又往嘴里塞了块点心，脸上喜滋滋地，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两人下到大堂，便看见白穆清正在下面等候，身边多了个人。
高门大户之间少不了往来，沈墨池作为沈家嫡支的长房长孙，更是常替祖父应付上门送礼拜访的客人，和章府打过几次交道，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章府的管家。
“沈大少爷！今日可赶巧了，难怪我说早上喜鹊叫个不停呐！”见到沈墨池，章管家赶紧起身拱手，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当注意到他是和白穆清的小厮一同下来，甚至还让小厮走在前面，就有点想不通了……章府与沈家并没有的交情，章管家也不认识沈家的二公子，他以为白穆清一来便轻而易举搭上沈家这条大船，绕是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竟是这小厮与沈墨池关系不一般。
“章管家。”沈墨池矜持地略一颔首，转眼对白穆清便露出亲切的微笑，“白兄，府里还有事，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孰亲孰疏，一眼便看分明了。
“沈兄慢走。”不到半天就称兄道弟，白穆清改口改的十分迅速自然。在章管家隐隐钦佩的目光中，将沈墨池送出茶馆。
想必有了沈墨林这层关系，说服沈家牵头出钱酬粮会容易得多，真真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心里的大石轻了许多。
既然章管家办完了事，三人自然继续沿着街看下去，就这么走了一天才把城中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的铺子大致看了一遍。
傍晚回到章家已经是累得不行，沈墨林直接瘫坐在自己的床榻上，仿佛被掏空了身体。
“小林子，这体力可不行。”白穆清没空休息，她自己动手磨着墨，因为看沈墨林实在是太累了，“将军军营里杀鸡的伙夫力气都比你大，你这样子，若进了军营恐怕连把菜刀都拿不起。”
被人点出弱项，沈墨林不是没有丁点感觉的，他脸皮没那么厚，但又死拉不下面子承认，便道：“君子远庖厨，我才不去当伙夫！”
白穆清差点就笑得打翻砚台：“君子，你？”
沈墨林被他直白的嘲笑，脸上挂不住，顿时立坐起来：“我怎么了？我也读过几年诗书，你笑什么！”
“好，好，方才是我错了，不该口不择言。”白穆清认起错来从善如流，并未让人觉得敷衍了事，“若休息够了便来帮我磨墨。”
沈墨林咬咬牙，忍着腿上酸痛走过去帮忙伺候笔墨。
“你在写什么？”他问。
既然清楚了沈墨林的底细，又是个老实懵懂的主儿，白穆清也觉得没什么好瞒好提防的，便说道：“豫州城里这些富商大贾，有什么田庄铺子都要记起来，待我一一上门拜访。”
不出意料的话，第一家就是沈家了。沈家人知书达礼，对钱财没有一般人那般看中，或许是最好的牵头羊人选了。
沈墨林不知道她登门拜访做什么，一心磨好手上的墨来就足够了。
全身心投入，白穆清凭着过人的记忆力与观察力，将白天从章管家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与自己上街看到的结合起来，统统记录到纸上。
旁边一叠笺纸上挤着密密麻麻的小楷，沈墨林往砚台中添了几次水，直到灯花剪了四次，白穆清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放下手中的笔杆。
活动活动僵直的手腕和手指，白穆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困顿：“明天再来收拾，打点水来洗脸。”
方才沈墨林趁着磨墨的空档端了水来，现下便不用等了，马上拧了条帕子给白穆清擦脸，惹得她好一阵夸奖。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一条月牙白的手帕？”冷不丁想到将还手帕的事儿忘到了脑后，白穆清赶紧往袖子里摸去，却是空空如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