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霄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常常有机会参观各种各样的展会,可是作为展商,他却第一次体会到了参展的辛苦。回过头想想,笑笑现在一定也和自己一样辛苦,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凌霄不禁对笑笑更多了一分心疼。一天的展会结束,凌霄只觉得腿已经站得麻木了,喉咙也说得哑了,不过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妹妹凌雁来上海演出,她的英国男朋友Mark也跟来了,约好了晚上六点一起吃饭,现在是下班高峰,恐怕也来不及去宾馆换衣服了。
换了三路地铁,挤在人群里晃了一个半小时,凌霄才到了约定的地方。凌雁站在酒店门口正等得着急,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路对面的地铁站跑出来,一身的疲惫和狼狈。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那个潇洒俊朗的哥哥怎么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看来家里人一致反对哥哥离开家,是对的。
“哥哥……”看着凌霄,凌雁又兴奋又心痛,一时语塞。凌霄对着酒店大堂的镜子整了整衣服,便跟着凌雁走进包厢。Mark见两人进来,赶紧起身把凌霄让到了主座。
“哥哥,这是Mark,驻华记者,Mark,这就是我哥哥凌霄。”凌雁给两人介绍,Mark一本正经地站起来,按照中国人的礼仪跟凌霄握手,弄得两个人都笑了。
“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套。”凌霄赶紧让Mark坐下点菜。
(二)
点完菜,服务员刚走,凌雁就急急地问了:“哥哥,你是来参展还是来做苦力的啊,怎么弄成这样?”
“我们展商哪有那么轻松,要在展位上一直守着,不停地给客户介绍,不过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无非累了一点。”凌霄只得安慰妹妹,怕她回去跟家里人添油加醋。
“哥哥,家里人都希望你回去,本来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过现在,我要倒戈了。你又不是没学历,没能力,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何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呢?笑笑姐看到你这个样子,难道就不心疼吗?”
“我现在做的就是我想做的事啊,这一点辛苦都受不了,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凌雁还想说什么,可是她深知哥哥的骄傲,不想在Mark面前伤了他的自尊心。谁知Mark偏偏挑在这个时候问凌霄是做什么工作的,弄得凌雁尴尬不已。凌霄也尴尬了,妹妹是一个出色的舞蹈演员,难道真的要说自己是个三流的不知名品牌的卫浴产品业务员?好在Mark在中国混久了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看到两个人表情都有点不自然,也就自觉打住,不再问下去。
凌霄心里暗暗后悔,实在不该来吃这顿饭,不该让妹妹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难道真的是应了那一句“人穷志短”?从前的那个一身豪气洒脱的凌霄,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磨平了棱角,他看着笑笑一步一步走过来,自己却还是这样郁郁不得志,他真的担心这样的自己终有一天会变成笑笑的负担。
Mark从兄妹俩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他当然要站在自己女朋友这边。于是他也帮着凌雁劝解凌霄。
“你们中国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你又为什么要自找苦吃?”Mark蹩脚的中文措辞,一下子把兄妹两人逗笑了。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凌霄也慢慢冷静下来,认真地听妹妹和Mark说的每一句话。如果是在去年,这些话他一概是听不进去了,可是现在,凌霄已经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去掌控目前的状况了,他只能重新审视现在的情势,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
车展的最后一天。笑笑和同事们一起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刚刚准备离开,夏晨的电话不期而至。
“笑笑,我有两张玛莎拉蒂品鉴会的邀请函,晚上七点半,不知道你能否赏脸和我一起去?”
笑笑一听到玛莎拉蒂四个字,全身的汗毛都站起来了。那可是顶级的跑车啊,要是在平时,像她这样的人走进玛莎拉蒂的展厅,估计是不会有人理睬她的,这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收到玛莎拉蒂的邀请啊!她从来不敢奢望拥有一辆玛莎拉蒂,只要能坐在那样的车里十分钟,她就万分的满足了。
笑笑拼命压制着心里的激动,答应了夏晨的邀请。她赶紧回到家,翻出所有的衣服,这件试试,那件试试,好不容易找出一条像样的裙子,又急匆匆的化了点淡妆,踩上她最漂亮的高跟鞋。走出小区的时候,夏晨的车已经停在门口等她了。
夏晨眼前一亮,今天的苏笑笑和上次真是判若两人,略施粉黛的她,看上去气色更好了,贴身的深V连衣裙,一抹深深的**若隐若现,不知不觉,夏晨有点走神了。没想到笑笑也有如此妩媚的时候。此刻的笑笑,有如一朵娇俏的夜来香,悄悄地盛开在夏晨的眼前。
“你今天真漂亮。”夏晨由衷地称赞。
笑笑的脸倏地红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夸她了。她每天都穿着工作服,几乎都忘了要怎么打扮自己了。
(四)
夏晨沿着西湖边一路开到杨公堤,转进一条幽静的小道,又开了一会,停在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门童开了车门,毕恭毕敬地引笑笑下车。笑笑抬头一看,满眼尽是些豪华车,一个个或打扮入时,或气质不凡,或财大气粗的男人们领着或妖艳,或高贵的女人们趾高气昂地走进酒店。笑笑一时觉得自己跟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夏晨走到她的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走进大堂。
立刻有身穿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引到贵宾厅,笑笑的眼睛立刻被大厅中央的两辆闪闪发亮的玛莎拉蒂吸引住了。她不由自主地走近那辆黑色的,完美的曲线和那个醒目的三叉戟顿时让她兴奋不已。对于笑笑这样的爱车之人,玛莎拉蒂绝对是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名字,4.7升的排量,440的打马力,PoltronaFrau的奢华真皮,价格也是贵的让人咂舌。可惜车旁都站了几个工作人员,不能随便坐进去。再看看整个会场的布置,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足见主办方的用心,就连自助餐台上的餐巾纸都印着三叉戟的标志。这一趟除了大饱眼福之外,笑笑还学到了不少办活动可以借鉴的经验。
夏晨站在一旁,看着笑笑兴奋的模样,得意的想,自己的这一步投其所好绝对是走对了。有玛莎拉蒂的诱惑,就算是不喜欢车的人,也会陪自己来的。他拉着笑笑走到自助餐台边,递给她一杯饮料。
“怎么样?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了,从我们专业的眼光来看,这样的品鉴会绝对可以打一百分。不过,这又不是你办的,怎么说的好像自己跟主人似的?”
“哈哈,有吗?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功劳的。这个代理商的女儿是我的好朋友,办这个活动,我也出了不少主意的哦。”
夏晨这么一说,笑笑将信将疑,没想到这个公子哥还有这样的本事,不觉对他刮目相看。夏晨又把她带到前面,介绍给他的好朋友舒瑾认识。舒瑾熟络地和夏晨打招呼,看到他身旁的笑笑,惊讶了好一会,两个人悄悄地耳语了两句,都笑了,让笑笑十分不好意思。
品鉴会结束了,笑笑还意犹未尽,一路上都在和夏晨讨论。很快,夏晨的车又停在了老地方。笑笑准备下车,夏晨一把拉住了她。
“你……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夏晨看着笑笑的眼睛问道。
笑笑的心突然乱了,她这才想起了凌霄。她定了定心神,再一次委婉地拒绝了夏晨。
夏晨看着笑笑离开,心里浮起疑问,这个苏笑笑像是有意要和他保持距离,在她心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五)
凌霄今天就要回来了,一个礼拜才七天,笑笑却觉得,这是她有史过得以来最长的一个礼拜。在凌霄不在的这七天里,她好像猛然经历了许多事情,认识了许多人。之前她曾经渴望的一种别样的生活,好像在这七天里都实现了。不用去想那些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她彷佛闻到了久违的,轻松的,自由的空气。然而,这是不是对凌霄的一种背叛?不!凌霄就是她的主角,她绝对不能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背叛。自从见过面,夏晨每天都会打好几个电话给笑笑,笑笑真后悔当初没有明确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假如夏晨真的对她有想法,那笑笑一定跟他表明心迹,可是万一夏晨没有这样的意思,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一边要瞒着凌霄,一边又要小心处理和夏晨的关系,笑笑此时真觉得自己是骑虎难下,纠结不已。
凌霄回到杭州已经是深夜了,他走到门口,看见厨房的小窗里透出一抹明亮的灯光,他知道,那是笑笑正在等着他。刹那间,所有的疲惫都荡然无存,他的心里扬起一股浓浓的暖意。这就是他一直期望的家的感觉吧。凌霄掏出钥匙,开门进去,看见笑笑在灶前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笑,手里还拿着筷子为他煮宵夜。他放下手上的行李,快步走过去,一把紧紧地抱住笑笑,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笑笑,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