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时间慢的快要停下来了。夏若风坐在夏逸云的房间里发呆,静静地回忆着在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从那个可爱的孩子诞生,到他第一次叫爸爸,到后来上幼儿园……回忆慢慢叠加,压得夏若风快要呼吸不动。凌淙不愿去打扰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他的背影,随着他的呼吸一起呼吸,随着他的心痛一起心痛。
现在,凌淙只觉得世界上只有她和夏若风两个人了。看看身边的人吧——只把自己当成一种可以利用的工具的爸爸,还有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继母,凌淙对他们早就不存在感情了;已经不在的复新河,活着的时候带给凌淙只有噩梦,离开了,却阴魂不散;为了凌淙的幸福而牺牲了自己的韩小芸,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付出生命的牺牲,换来的幸福却转瞬即逝;那个为凌淙和夏若风带来无数欢乐的夏逸云,如今,却也不在身边了。凌淙的心里很不甘,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这个时候的她只期望上天不会再给她开什么玩笑,不会把仅有的一丝甜蜜也变成苦涩。
凌淙走进房间,走到夏若风的身后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深呼吸了一下,说:“若风,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们都要明白,难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不是吗?”凌淙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在安慰夏若风还是在安慰自己,或许什么都不是,她想做的,只是在伤口上涂满麻醉,尽管伤口看上去还是那么大,可却没有那么疼了。
夏若风轻轻拉起凌淙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头向后微偏地说:“小淙,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转过身来,拉起凌淙的另一只手继续说道:“那让我们就难过这最后一天好吗?从明天开始我们都要振作,即使逸云不在家里生活,或是他以后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家,不会再叫我爸爸,我们也要好好地生活。其实不要紧的,逸云在那里有人疼他、爱他,他一样会生活的很好的,对吗?只要他能快快乐乐地生活成长就好了。”
夏若风的最后一句话触碰了凌淙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是啊,只要逸云好好的,只要他幸福,这不比什么都重要吗?凌淙一下子扑到夏若风的怀里,重重的地点了点头。这个点头,既是对夏若风的赞成,更是凌淙挥别昨天的方式。
(48)
人生就像是乘坐有轨电车,虽然不知下一站前往何处,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夏逸云离开之后,曾经的家变成了储存回忆的盒子,是凌淙和夏若风最不愿意去触碰的东西。于是他们在距离那个地方很远的地方租了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逃避或许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可对于那些不敢、不愿面对的事,人们只好选择逃避。凌淙和夏若风就是这样的,用忙碌的生活填补那些可以去回忆过去的时间,用谎言编织成的网来兜住碎成一块一块的心。
人总是天真的以为一些东西只要不去看、不去碰,便也不会想起。可有些东西是扎根于心底的,就算哪天生命终结了,它也会随着逝去的生命一起入土。对于夏逸云的思念,早就超越了凌淙和夏若风的承载负荷。他们都不相信夏逸云不会像自己思念他一样思念他们,只是这种思念没有借助风的力量吹到他们身边。
这段日子,凌淙总是喜欢在工作不忙的日子里去陵园看看妈妈和韩小芸,去那里给她们讲讲心里话。夏若风出差的第二天,凌淙在蒙蒙细雨中,撑着伞照惯例再次来到妈妈这里的时候,却看到了爸爸正站在墓前。凌萧然一身棕色西装,带着一副墨镜,身边的秘书将一把黑色大伞举国他的头顶。
“你怎么来了?”凌淙走到凌萧然身后问着。
凌萧然一听是凌淙,便转过身来,摘下墨镜说:“小淙,我专门在这里等你。”
凌淙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父亲,深邃的眼睛中透着一丝疲惫。从父亲沧桑的脸上凌淙看出了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好,凌淙知道,自己当初执意要和复新河离婚给家里带来了不小的风波,她自己心里并不好受,只是这些她谁都没有告诉。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我特别想念你母亲。”凌萧然语气低沉的说着。
凌淙本该对这些话不屑一顾,她总觉得母亲的死和父亲有脱离不了的关系。可今天,听着父亲表达着对母亲的思念,心中却很是感动。
“对了,小淙,你这个周末可以回家来吗?小旭难得从国外回来一次,我想,我们一家人好好地聚一下。”
一家人。这个字眼让凌淙觉得很不舒服,她的脸上滑过一丝不屑,心里在不停地嘲笑着爸爸使用的个词。
“不论怎样,小淙,我希望你能来,最好把若风也一起叫上,我会在家一直等你们。”凌萧然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凌淙一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凌萧然口中说的“小旭”是李艳玲和他结婚时带来的孩子,叫秦旭。凌淙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很多,只是记得从小他便是个心高气傲、自以为是男孩子。由于他的年龄比凌淙大,所以在他刚来的时候,爸爸便逼着凌淙叫他哥哥。凌淙只记得当时自己怎么也不肯叫他哥哥,只是秦旭秦旭的叫着。可有一天,凌淙被学校的坏男孩欺负了,秦旭便去揍了那些男孩子,还因此受了伤,手指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那以后,凌淙便从心底承认了这个哥哥,只是嘴上还在逞强。此后,秦旭便被李艳玲送出国去学习,便也自此失去了联系。
凌淙觉得这样的聚会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母和继母的儿子,另一边是即使有血缘关系却也没什么温情的父亲,凌淙不愿意去面对这些令她感到难受的人。更何况父亲提出让若风来,这令她更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只是,她总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着实让父亲的企业遭受了很大的冲击,尽管后来挺了过去,可心里还是有一丝愧疚。正是这样一份愧疚,凌淙决定还是满足父亲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