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当年横扫天下后,嬴政君临天下。
天下的中心西移到汉中,天下的号令出自咸阳。
天下没有了重重的关隘,取而代之的是径直通往浩瀚无边的大海的大道;天下没有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货币,只剩下秦国人的钱币。
天下也没有了相互攻伐,生灵涂炭。然而,百姓却并未因此而享受安宁,无穷无尽的劳役依然令百姓们终日游离在生死边缘。
相对与自然界的永恒和厚重,人类显得何其的渺小和愚蠢。
大自然孕育了各种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心脏里流淌的是慈爱和宽容,任由万物肆意的生长和争妍。
而在大自然里生长的人类,心里杂草丛生,自私、贪婪、狠毒、猜忌。把大自然给予人类的恩赐用作赌博的砝码,毫无争端的杀戮和暴戾无常的脾气,把整个大自然焚烧。
愚蠢的人类因为获得点点蝇头小利而沾沾自喜,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妄开战火,因为机缘巧合乍取富贵而骄淫残暴。
殊不知,大自然偶尔感冒便使得人类伤残无数,如果真令它大动肝火,天塌地陷也非危言耸听。
大泽乡,漂泊大雨。
荒地上,呼号惨厉的大风。
身披破旧草衣的戊卒被雨浇风灌,挤在一处瑟瑟发抖。
陈胜眼睛盯着将尉,和吴广商议道:“前面河口处塌方,如今只能困在这里前进不得,按照这个进度赶到渔阳可是死罪啊。”
吴广点点头,道:“事实虽然如此,可回去依然是个死。”
陈胜道:“你我都是屯长,手下都有自己的人,与其去送死,不如把这个将尉给杀掉,还能多活些日子。”
吴广惊诧的看着陈胜,道:“你可知道这是造反?”
陈胜淡淡一笑,道:“我就是要造反。天下人已经被秦人折磨的很久了,而且这个二世子胡亥并不该立,该立的应该是大公子扶苏。扶苏一向好学儒家,任而爱人,对百姓的苦难同情久矣。却被嬴政老儿发到北边抵抗匈奴,远离朝政,被赵高和胡亥钻了空子。最可恨的是还被嬴政赐死,可是百姓们并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楚国的项燕将军,文韬武略,无所不通,一直被百姓惊为天人。虽然在秦楚大战中身亡,可深得百姓爱戴,百姓并不知道他已经战死,反倒以为他逃亡在外。如果我们诈称为扶苏和项燕,倡导天下英豪群雄并起,响应的一定很多,那时,距离暴秦的崩盘就不远了。成者王,败者寇,一旦成功,天下都是我们的了,何谈造反之罪?”
吴广砰然心动,脑子里不住的回忆往昔那愁苦不堪的生活,慷慨的表示道:“横竖都是死,能死的有点出息,享几天福就足够了。”
陈胜举起右手,目光里闪现着喜悦的看着吴广,吴广也举起右手,狠狠的在陈胜右手上击打了一下。二人对视了一眼,发出会心的微笑。
二人决心已下,吴广便欲去设法取将尉性命。
陈胜拦阻住吴广,道:“你不能这么鲁莽的去行事。”
吴广不解,问道:“杀了这个将尉我等不就不用西去渔阳受死了吗?”
陈胜道:“虽然你我都为屯长,但此刻杀了这将尉,其余人等还是人走鸟散,你我造反何必?”
吴广疑惑的看着陈胜,沉思了许久,深以为然,问道:“我们该如何办才能拢住这些人的心?”
陈胜没有言语,看着大雨,怔怔的发呆。
吴广见机敏聪明的陈胜一时也无上等对策,自己也只能无语。
陈胜突然拍一下大腿,道:“有了。”
吴广急忙问道:“有什么办法?”
陈胜又摇摇头,脸色凝聚失望之色。
吴广见状,心内发急,一个劲的催问陈胜计策。
陈胜以实相告,道:“如果能找个算命的来给我们卜上一卦,再用他的口替我们营造声势,杀这个将尉的时机就成熟了。”
吴广听完,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我认识一个算卦的,就是我们阳夏人,号称鬼脸子。我去把他叫来,给你我算上一卦不就行了。”
陈胜道:“单单会算卦还不行,这人需有察言观色之能方能成事。”
吴广双手一拍,道:“这个家伙算卦准不准我不清楚,若论东风西到,阿谀奉承,真有一套。”
陈胜喜道:“看来老头真要成就你我二人伟业啊!”
不一会,吴广便将那鬼脸子叫到距离戊卒两百步外的地方,令其卜一卦。
鬼脸子被吴广叫来时,心里已经在盘算: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才不敢当着众人面,偷偷摸摸的到这么老远处。且先问问这二人为何而卦,然后再做计较。
陈胜一见鬼脸子那张鬼斧神工的脸,心里就踏实多了。这等相貌的人不玩弄些鬼神之事,真是枉费了老天的眷顾。
吴广没有陈胜那般心思缜密,向来喜欢直来直往,道:“鬼脸子,你帮我二人卜上一卦。”
鬼脸子故作深沉的低声道:“本人卜卦有三不卜:不信者不卜,无赏者不卜,不诚者不卜。不知二位屯长是否还需要卜啊?”
吴广急道:“当然卜,当然卜。”
鬼脸子右手抬起,晃晃手臂,将里面的几个铜铁震的叮叮做响。
吴广赶忙掏出几个钱塞到鬼脸子手中。
鬼脸子紧握住拳头,口里念道:“行天机之事,手不沾俗物。”
吴广赶忙将钱塞进了鬼脸子的绣带里。
鬼脸子白了吴广一眼,然后眯起眼睛,不住的打量二人的脸色。见吴广急切的表情和陈胜阴沉的面孔,鬼脸子顿时有些许害怕。但此际,只能强作镇定,低声问道:“二位屯长要卜何事?”
吴广看了一眼陈胜,见陈胜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开口问道:“揭竿而起,造反大秦,可行否?”
鬼脸子一听,如巨雷轰顶,一时没有了主张。心内不住的思索着:这二人野心不小,秦国带甲千万,当年合九国之力都不能抗衡,这俩乡村农夫竟敢做此天开意想,真是可笑。转念又一想:这种大事和我商量,显然是要拉我下水。若直言相告,定会令二人猜忌,怕我告知他人,将我杀害。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暂时顺着他们的意思,以后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