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琴房遇到周欣颜,还是觉得很尴尬。
换了一间琴房,李楠在,她说吴双在隔壁琴房。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问她说,一会儿程展来吗。李楠说,来。我就说,那我还是去那边吧,别耽误你俩的好事。李楠就笑着说,找借口吧,想去就去嘛。
我推门进去,吴双对我点点头,笑了一下。我说,我只想在这儿看会儿书。我搬了个琴凳放在窗前,背对着吴双。吴双又弹了几首曲子,就出去了。我正在想要不要追,吴双就又回来了。她站在我面前,不言不语,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我说,有事吗。吴双的嘴角微微一扬,说没事。
“谢谢你的微笑,想你。”回到宿舍,我就赶快发了条短信给吴双。
看她没回,我就又加了一条:“果然有定力啊,佩服佩服。”
吴双一下回了两条,让我难受:
“听说大家都很可怜你,而责任都在我,所以我想我必须放手了。大三了,该考虑将来了。我即使不想自己,也要为你收回我的自私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别为我耽误前途。”
“请别这样对我了,你知道我管不住自己的。你跟我在一起,不觉得是在受伤害吗?我一直觉得对你不公平,也放不下对你的牵挂,所以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对你好。可不料在别人的眼里,我竟是在‘一刀一刀削你的肉,还不如一刀杀死你’。”
吴双又问我:“为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值得。”我回道。
“为天下男人争口气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以后还是好朋友、好哥们儿,好吗?”
好朋友?好哥们儿?我从来都不相信,一对恋人分手后,能以朋友或哥们儿的感觉彼此对待。忘了是那位哲人说过,男女之间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友谊。我很信服这句话,那又更何况是分手后的恋人呢?若是真能做回所谓的朋友,甚至是哥们儿,那只有三种可能,一是自欺欺人,二是根本没把之前的感情当回事儿,三是两个人之中必有一个是变态。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压根儿就没断。
“你听过范玮琪翻唱朴树的那首《那些花儿》吗?很不错,有时间听听吧。”老五问我。我说,我早听过了,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不希望吴双只是我生命中“那些花儿”里的一朵,也许,我的生命中只有吴双这一朵花。
打水、打饭的时候,吴双还会回头看看我,而我却只会低下头。有一日,身体不舒服,逃课躺在宿舍里,被检查卫生的导员逮到了,狠批了我一顿。我一点都不郁闷,因为下课回来的老四跟我说,今天上课时,吴双总是回头,一定是在找我。我又想到她发的那两天短信,她说得都那么坚决了,怎么还可能惦记着我呢?我摊开一张白纸,写下了一个题目,叫“爱,不过是玩笑”,开篇的第一句是:“我们的爱,在落笔的前一秒,宣告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么?我都不好意思再这样问自己了。要是有人听到了,肯定会将我痛扁一顿而后快。
一次,在琴房弹琴,忽然就心神不宁起来,手一个劲儿地打颤,我就瞎想会不会是家里出事了。腾腾腾飞奔到楼下,冲进话吧,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姨、姨夫、舅舅、表弟表妹都在我家呢,一问原来是弟弟的生日,我竟给忘了。还好生理异常反应提醒了我,不然弟弟该埋怨我了。放下电话,紧张的心情又苏醒了,该不是吴双吧?又去借二哥的手机,哪知他放到教室充电呢。门已锁了,灯也熄了,我只有在心里默默祝吴双平安了。祈求老天,若吴双命里该有一劫,请转嫁与我。我已不在乎她是好朋友,还是女朋友了。
我想是我多虑了,琴房值日的那晚,吴双跟赵含真出现时是说说笑笑着的。她们又来晚了,差一点我就跟121的姜虹蕾先替她们打扫了。赵含真还对吴双说,我没说错吧,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干活时,吴双一口一个“哥们儿”地称呼我。我说,你能不能别叫我这个。吴双也来劲儿了,说谁稀罕叫你啊。我就说,你把镜子还给我。吴双就王顾左右而言他,故意给我岔开话题。别我逼得不行了,才说回宿舍去取。我在女寝门口等了半天,吴双趁我不注意,嗖地又跑回教科院楼,一头钻进了教室。我一点辙没了,牙根儿恨得痒痒。
临睡前,吴双发来信息说:“我很在乎那个镜子,想留下点回忆。”
我没有回信。对她来说,我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价值呢?既然现在已到这步田地,她可以轻易地说再见,可以以哥们儿对待,那那些记忆又该以怎样的身份存在于她的人生中呢,只是一次短暂的新鲜之旅吗?伤心是我的,她没有。那个故事一直是我在讲,在演。她自由随意地加入退出,一切感觉只留给我一个人。这叫我如何把那面镜子留给她,送给她?她拥有它,对我是更大的刺痛。就如同一场爱后,我失去了所爱的人,更失去了从此再爱的权利。也许她意识不到,但我不能再委屈自己。那面镜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它代表了我爱一个人的信念与真诚。我,一定要要回它。
母亲生日那天,收到了我寄去的贺卡。叮嘱我要好好学习,注意身体。打完电话,我到琴房,周欣颜正跟男朋友在心里闹别扭呢。她让我掐她,好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我就说,你那点事儿还叫事儿啊,跟我比,你不捂着被子偷着乐俩钟头,你都对不起我的痛苦。周欣颜就咯咯咯笑起来,说心里平衡多了。你说,这叫什么人啊?我们就互相交流着恋爱心得,以春天般的热情彼此鼓励。临分别时,我对周欣颜说:“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对任何人说,我不会怪你。”周欣颜也回赠我一句:“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不可以对任何人说,我会怪你。”男人跟女人就是平等不了。
为了筹备班里的元旦联欢会,需要重募一下资金。我就在课间说,要收班费了,每人两块,交给我就行了。话音未落,班里就炸开锅了。有人说刚收了怎么又收啊,有人说饭还吃不上呢,有人说以前的班费都用完了吗,还有人说就不交。事后,吴双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收班费前应该先征求大家的意见。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就该说是以班委会的名义,别把事儿都揽自己身上。最好把班费的花销列张表公布出来,明明白白的就没有人再提意见了。”我根本就没觉得收班费是个事儿,再说自己问心无愧怕别人说什么。不过吴双发短信来,证明她还是很关心我的,这倒叫我心花怒放起来。
吴双在琴房弹琴,我就要她还东西。吴双不理我,用一根手指跳着敲打琴键。我说行,不还东西,就给我弹《梦中的婚礼》。吴双说,不弹。我又说,不弹就还东西。吴双一瞪眼说,不弹也不还。我说行行行,今天该110值日了,你发短信让周欣颜她们来。吴双发完了,问我为什么让她发。我说,就你在,你不发谁发。一会儿,黄学静跟周欣颜拿着工具来了。我又让吴双赶快还东西,吴双说你烦不烦,就走开了。周欣颜笑着说,是不是某人又要请吃鸡啦。我说,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估摸着吴双可能到楼下了,我就隔着琴房的窗子,向她们的寝室楼门口望去。吴双正好走到了楼前,心有灵犀地向这边回望了一下,微笑着看我一眼。
接受了吴双的建议,我做了一份班费明细表。在晚上十点多时,拿到教室去贴。那一段吴双总是学习到很晚,因此这一次我又遇见了她。教室里就我俩,吴双看见是我,就收拾书本要走。我故意堵着门,像个登徒浪子,说些嘻皮笑脸的话。吴双就紧贴着我的身体挤过去,娇嗔了句“讨厌”就跑开了。
我叹口气,对自己说,你又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