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寂静无声,众人等候着申公明说话。
申公明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说道:“我大约猜得出来,你们啸聚太岳山,是干什么来着?”
吴鹏飞道:“申老爷子以为我们是为什么而来?”
申公明道:“你们是为了一个人。以前也常有人拉帮结伙来太岳山闹事,就是为了这个人。”吴厉路三人都是心中一跳,均想:“山王太岁果然厉害。”
路振海老于世故,知道瞒不下去,使出拇指赞道:“申兄弟料事如神,老弟我服你了。”
卫宗远不明所以,心道:“他们说的那人是谁?”
吴鹏飞道:“既然申老爷子知道我们的目的,那就请不要插手。”
申公明壮年的时候是个混世魔王,如今人老了,心态也变和善了,那股混劲早没了。可是吴鹏飞这句气势咄咄的话却又激起的申公明的混性子,他大声道:“嘿,你不要管,我还偏我管。这事儿我还就管定了。”
吴鹏飞沉住气,道:“那申老爷子想怎么样?”
申公明又抽了两口烟,道:“你们三家结盟来此,要找他报仇,不过,我在想,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吴鹏飞冷冷的道:“没有误会。我师哥被他害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儿。”
卫宗远又是一惊,问道:“吴师弟,你说赵镖头是给谁害死的?”
吴鹏飞道:“离谷,袁不屈。”一字一顿,满怀怨怒。
卫宗远想起不来武林有这号人物,因问道:“赵镖头是如何被害的?”
吴鹏飞道:“上个月,我师哥保着一批镖物送往京师,途经河北时,被一个黄衣蒙面人拦路截住。那青衣人武功太厉害了,我师哥和几个镖师联手也打他不过,被他将镖物抢走。我师哥走镖极重信誉,视镖物如己命,当时立即追了过去,可是他那里是凶徒的对手,最后竟被凶徒施辣手给击中天灵盖,害了性命。”说到这时,悲愤之情又盛。
申公明站起来,说道:“我了解袁不屈,这件事儿决不会是他干的。袁不屈虽然性子古怪,但一向都是心高气傲,他无论做什么事,决不会偷偷摸摸。凶徒蒙着面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决不是他,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吴鹏飞道:“镖物是十二支千年人参,他老婆身患不治之症,他抢了人参,必是给他老婆治病用了。”
申公明道:“你这样先入为主,能不有误解?”
吴鹏飞道:“十几年来,袁不屈为了找药引,打听得哪家哪户有珍贵药材,便上门强买,人家不允,他便出手硬夺,江湖上谁不知晓?除了他,谁还会打这批人参的主意?”
申向汉道:“那可未必。十二支人参,价值万金,谁不眼红?你师哥要是从我太岳山下过,我就绝不放过。”
吴鹏飞气得脸色发紫,说道:“你……你们青天盟的人,全都不是好东西。”
这句话可把申公明也得罪了,当下申公明神色微变,怫然不悦,卫宗远见话头不对,忙挡在吴鹏飞面前,说道:“世伯,赵总镖头和我也是朋友,你说他会不会是袁不屈害死的?”
申公明回到自己的太师椅上,道:“是不是,我不知道,我觉得不是,这不像袁不屈的性格。袁不屈有些事情做得确实不对,但有一点好,就是从不胡乱杀人。从目前看来,证据不足,不能妄下断论。”
“证据不足?”厉人斩起身道:“申公明想要证据,我儿子的事他袁不屈绝对抵赖不了。去年二月初五,我儿子厉超群大婚,但在成亲的前一夜,超群突然被人劫走,待到第二日又送了回来。哪知我儿子的手筋脚筋已然被挑断,成了废人。超群对我说,凶手亲口说自己叫袁不屈,还说若想报仇,就到太岳山离谷来找他。”
申公明道:“这事我听说了。”
厉人斩道:“老爷子也想为此事替袁不屈辩护吗?不过,我先说清楚,袁不屈没有蒙面,超群认得他的相貌,要不要我带超群来和袁不屈对质?”
申公明道:“你说的话我信。我问一句,你可知袁不屈为什么对你儿子下重手?”
厉人斩道:“不知道。”
申公明道:“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把你儿子的婚事给退了?”
厉人斩道:“我儿子已经残废,我不能毁了人家姑娘。”
“放你娘的狗屁!”申公明突然骂了一句。他这一骂,满堂皆惊,谁也没想到申公明会爆粗口,众人无不一脸错愕之色。
申公明道:“你儿子厉超群,在南阳胡作非为,是个出了名的恶霸。他娶的那个姑娘,你以为人家真愿意嫁给你的混账儿子?哼,是你儿子抓了姑娘的心上人,放出话来,说你不嫁我,你的心上人就没命活。那姑娘没有法子,被迫答应。袁不屈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出手替你管教的。他说废了你儿子的武功,只是一个教训,若是以后再做歹事,性命也不饶了。你他娘的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厉人斩道:“我当然知道,那又怎样?我儿子就算做了坏事,那也只有我这个老子才能管教,用不着他袁不屈来横插一手。他废了我的儿子,我就要他用命来偿。”
“还有我呢。”路振海也站了起来,说道:“算我一份。”申公明道:“你和袁不屈有什么仇?”
卫宗远心里也在想:“这个路帮主也和袁不屈有仇,却不知谁是谁非?”
只听路振海道:“两年前,袁不屈硬闯我太湖帮总舵,打伤我水寨上下八十三名弟子,使我太湖帮在江湖上颜面扫地……”卫宗远心道:“你太湖帮在江湖上有什么颜面?”路振海道:“还有,他抢走了我饲养的两只雪蛤。我练的蝎子掌必须以毒练功,每次修炼之后,须得运功将残余毒素逼出,常年如此,以致身体亏损,我饲养这两只雪蛤,本是来补身子用的,却被他硬生生夺走。申兄弟,你说这个仇算不算深?”
申公明道:“这两只雪蛤是你养的吗?”
路振海一怔,道:“当然是了。”
申公明道:“雪蛤只有辽东苦寒之地才有。路帮主好大的本事,竟能让雪蛤在江南水乡成活?”
路振海心中一紧,暗道:“难道申公明知道雪蛤的来历?”但他毕竟处事老道,十分镇定地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难道申兄弟不相信我太湖帮的能耐?”
申公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路振海却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路振海每次以毒蝎练掌,造成了身体亏损,服食雪蛤可以治疗他的内伤,这是不假。不过那两只雪蛤的来历可就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了。那年路振海去长白山采集雪蛤,不过雪蛤稀少,又深藏地下,路振海不明地理与雪蛤习性,耗费了一个多月,连一只也没捉到,正当他懊丧准备下山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人。那人手里提着个铁制小笼子,哼着小曲也向山下走。路振海眼前一亮,笼子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两只他苦寻不得的雪蛤。路振海耍诡计,使阴谋,过去和那人套近乎,然后趁其不备,一掌将他击倒,劈手抢过铁笼,也不理会那人死生,迅疾下山,为防人追赶,脚不停息地赶回江南总舵。
路振海将两只雪蛤独吞了,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知过了半个月,袁不屈突然闯入太湖帮水寨,要他将两只雪蛤交出来。原来这两只雪蛤是袁不屈花重金让当地一个猎户捉的,袁不屈赶到长白山时,那猎户尚有一丝气息,他断断续续将偷袭他的人相貌说了,袁不屈又察看他所受的伤,知是内家掌法,于是在江湖上几番寻访,断定凶手就是路振海,于是找上了他的太湖帮水寨。袁不屈要他交出雪蛤,路振海抵赖说没有,袁不屈那耐烦跟他讲理,就问了他一句,交还是不交,路振海当然不愿意交了,况且他一帮之主,众弟子面前,岂能受人逼迫,他想我水寨有近百人,难道还打不过你一个人。事情却在路振海意料之外,袁不屈武学之精,内力之强,世所罕见,二百招之内,包括路振海,都被他打伤,有几个弟子还重伤致残。最后,还是让袁不屈带走了两只雪蛤,扬长而去。这件事对路振海来说,可谓是莫大的羞辱,他堂堂一帮之主,却在家门口被人肆意欺凌,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申公明又抽了几口烟,说道:“好了,你们和袁不屈的恩怨都说完了,现在该我说了。”他示意众人都坐下,自己站在大堂中央,说道:“历来报仇,都是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我请你们三家来,只为一件事,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想做个和事老,给你们三家和袁不屈调解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