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病最终还是没去看,兰子实在没时间,好在周一那病又自然而然消失了,像一首诗写得那样: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而女人,最本质的本领便是好了伤疤会忘疼,既然忘记了疼,那还有什么事呢?况且那魔来时压根就不疼,岂止不疼,就痒也不痒的,不疼不痒又有什么异常呢?一点都不影响兰子向超人靠近,于是兰子又心安理得地奔赴在电脑前排版了,周日和周四发完报纸总是这样,把撤了广告或广告到期的全部删除掉,整理整理,于是空出了四分之三,够呛,按惯例,今天若跑不回来两个整版,星期三又得加班了,兰子祁祷上苍,那十几个精英啊,万望努力,精英们努力的结果一来保证兰子的工资可以按时发放,二来也能保证兰子不必在周三和周六晚上加班加点,现在是冬天,晚上回家太晚兰子会害怕的,麻烦多多。
这个报纸属于DM信息报,叫荣华快讯,王璞正在建的网站叫荣华城市网,公司还有一个老头性潘,负责接工程揽活的,最挣钱的是老潘的那一块,因此老潘的工资是他们三个人中最高的,说最高,也就一千五吧,其次王璞,一千二,兰子最少,一千块,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谁让她的技术含量最低呢?现如今,懂电脑的人几乎都会平面设计,扪心自问,兰子也就是稍快一点而已,象卖油翁,没啥本事,惟手熟耳,手熟是经常练习的结果啊,因此兰子一边拼命工作,一边还得提防老妖另觅新人取代她,比如前几天那个大学生,人家只要六百块钱工资啊,老妖留下试了两期,也就是一周时间,兰子度日如年,平心而论,与大学生比,兰子不再年轻,三十来岁的女人再怎么好看也不水灵,况且兰子原本就不水灵呢,大学生最终老妖没要,据说是不如兰子顺手,凭这点,兰子怎能不努力?时不我待啊。
下午小妖的客户终于定下了头版的二分之一,这是一家新开不久的洗浴中心,小妖眉飞色舞:二百六十八的标准那叫一个舒服,洗完真不想出来了,兰子看她的样子也真陶醉,和情人共浴自然再爽不过了,有人买单你别出来啊,淹死了才好,兰子恶毒地想,后又感觉自己有点残忍,纯粹一葡萄架下的狐狸,唉,兰子满脑子贵妃出浴图,人比人真是活不成,比如小妖,有老公疼着,有老板哥罩着,又有大款情人不时买花滋润着,不服怎行?
人生在世,总归是要进步的,应该向勇士致敬向先驱学习,在兰子眼里,小妖就属于先驱级别的人物,且不说她永远新鲜浴滴的梦露式大嘴,单说眼皮,由深蓝起,依次向眉毛过渡成浅蓝,有时呈迷雾般的铅灰色,不由人家不放电,电死几版报纸何足挂齿,除此之外,老妖的好多工程估计也离不开小妖,老小妖的客户共享,爹亲娘亲客户最亲,与小妖最最亲,不服又怎么行?
小妖在椅子上近距离观看她的羽绒服,要说人都有烦心事,小妖最近的烦心事就是这件羽绒服太大煞风景,从里向外钻毛,那细细的毛先是悄悄地探出针尖大的头来查看一番,而后便迅速出动,一根又一根大面积串联起来,形成白茫茫一片,兰子想她的老公和情人为什么都视而不见呢?
钻毛归钻毛,小妖的羽毛服并不影响兰子心目中小妖的先驱地位,她尝试向先驱看齐,有时中午趁吃饭时间放弃去书店改去专卖店,那一件件衣服仿佛名门贵妇般站得比直,兰子试着向店主讨价还价,但每次总是一件也买不成,兰子细算了一下,一个像样点的羽绒服最少得五百左右,也就是说得兰子半个月工资,呵,忍忍吧,中午还得吃饭呢,还得还账呢。
兰子带毛头出来那年是五年前的六一,确切的讲是四月份,等那张协议书耗去了近两个月时间,那时毛头正病着,抱在手里象猫,轻的没有什么分量,医院诊断是喉炎,毛头爹要为自己的女儿挡一辆崭新的车,于是兰子只好站在如油的春雨中等,那雨细且尖,毛头爹远看倒也意气风发,象那水手中中唱的那样,风雨中这点痛怕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然而兰子没梦了,细算起来,毛头刚过四个月,在兰子看来,这以前的日子如果算梦的话,现在就是梦醒时分了,她爱毛头,即便是烂车她也愿意尽快钻进去,她很冷,但只是将毛头用棉被裹得更紧些,抱得更紧些。
如果一个人爱一个人,他的缺点也会是优点,如果一个人不爱一个人,那么他的优点也绝对会成为缺点,兰子看毛头爹就是这样,雨有点大,因此毛头爹眯起了眼睛,在外人看来,毛头爹流露出的是精明强劲,但在兰子看来,那在雨地里挡新车的举动纯属脑子进水,那时不时伸出的胳膊仿佛实习的交警,然而又不像,他眼露精光缩手缩脚,透出小市民般的狡猾模样,怎么看怎么不爽,倒还自我感觉特好,兰子冷透了,这时一辆稍新一点的车远远开来,毛头爹紧跑两步伸开胳膊去拦,那衣服的下摆于是拼命摆动,象要离开领袖的束缚一样,但是又怎能如愿?岂不知在做成衣服的那一刻起就已身不由己了呢?新一点的车在毛头爹眼前划着优美的弧线疾驰而过,不带一丁点商量,毛头爹破口大骂,兰子在这一刻真正领悟了骂大街的内涵,那就是站在大街上骂的意思了。毛头爹满嘴的动物和生殖器,既形象又具体,那声音字字如雷贯耳,车跑得快,早听不见了,于是那话字字砸在兰子的心里,兰子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