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之后,我内心强烈地感到不安。我出生在一个公务员的家庭,从小接受父亲严格的家教,至少我觉得在我的内心里我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的。那么和刘惠茜的那一次算不算一夜情?如果算,发生也将意味结束,这是我从未想过的;如果不算,那是不是还将继续发生,又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我开始觉得和刘惠茜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她的一个眼神都能让我的心抽搐一下,主编再叫你家那个小刘的时候,我全身感觉不自在。但这种微妙只属于我自己,刘惠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往常一样地上班,一样地下班,一样地和我走得那么近。我有几次想刻意避开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避开,怕这样一避开把事情弄复杂了。
那天早上我从酒店到单位,一路的迷茫和反思。而刘惠茜呢,拎着她的小包还是那样不急不慢地走进单位,看到我向我笑了一下,走到我旁边问我:“早餐吃了没?”我说:“吃了。”可是我的内心觉得很紧张,她连我的早餐都要开始管了。实际上她经常性这样问,可那天早上这样问让我很心慌。
这件事情让我一时半刻接受不了,虽说这年头见的事多了,听的也多了,无非就是按周炳雄的那句话,男人与女人的那么一点事。但这一点事突然和一个本不应该发生的人发生了,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去地里偷红薯,吃了睡不着一样。听别人的故事的确很过瘾,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无法释怀。
更加让我难过的是觉得对不起周绮瑶,那天早上当秋风透过窗户吹在我脸上的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周绮瑶的亏欠。我的爱情不再单纯了,我原本发誓要把完整的爱给周绮瑶,可是爱似乎有点碎了,它背离了原先的轨道,跑进了未知领域。
在公交车上我还看到一个场景,这个场景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苏醒。
公交车停在人行道前面,看着一排寄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从我面前走过,他们嬉闹着,说着,笑着,迎着阳光,队伍很整齐,红领巾在他们脖子上被风一吹飘动起来,显得那么骄傲。骄傲是他们的,他们应该骄傲。我想起小的时候同温在蓝在一起的情景,常常都是我走在前面,她跟着我屁股后面跑,我走快了不等她,她就哭。每次她哭,我就往回跑去安慰她,并答应再不走快了,答应了一次又一次,她哭了一次又一次。
而现在我把红领巾丢了,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我再也找不到了。
也不知道温在蓝最近过得怎么样,张崇明还好不好。这些朋友在那个早上一瞬间涌入我的脑袋,我想他们了,在我脆弱和迷茫的时候。
但想归想,有些事情得自己担着,有些事情没有地方说,有些事情注定了孤独。
我看到刘惠茜的微笑,那笑里不知道藏了些什么,我看到周绮瑶的微笑,那笑里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我夹在中间,看看天空,叶子还是继续在落,看看地上,草慢慢开始枯了,也笑笑自己,这是意外,我继续自我安慰着。
我决定忘记这件事情,重新开始。可是每当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当我的欲望产生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起和刘惠茜的那一幕,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但控制不住。她像个幽灵一样进入到我的身体里面,开始放纵。
一天,我碰到张崇明,我问他:“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将代表什么?”这问题就像当初我问他“你介不介意是不是处女”一样傻。但我总愿意去问他,他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么好的兄弟,永远都是那么的老成和踏实。他说:“那就是爱情。”
这个回答让我再次很困惑。我更加分不清楚爱情和**的区别了。两者之间,感觉很近又似乎很远,什么是爱情,突然之间显得有点模糊。平时挂念周绮瑶,欲望来的时候想的却是刘惠茜,为什么两者不能合一?
我对张崇明说:“爱情?”
他说:“是的,这就是爱情。”
然后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看着我笑笑,这么踏实的人笑起来怎么也显得那么鬼魅。我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还是在那里笑。
“别瞎想,我就随便一问。”拿出了一根烟抽,想把烟戒掉却发现始终戒不掉,躲着周绮瑶抽,夜里一个人也抽,和温在蓝在一起习惯性地抽,和张崇明在一起心里有事抽,和周炳雄在一起两个爷们一起抽,和刘惠茜在一起欲望来的时候也抽。怎么戒?没法戒了,我想。
“有艳遇?”张崇明止住了笑还是问了。
“我倒希望有,这事是你我等辈能碰上的?”我说,“我小妹呢?”我赶忙转移话题,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来。陈菲菲叫我大哥,我自然就认她做小妹了,无缘无故这样多了个妹妹也觉得很意外。不过,生活不就是这样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别提了,这几天吵架了,不理我。”
我很惊讶,这个稳重踏实的男人怎么在感情上也会吵架,这我还真没想到。
“你们会吵架?”
“经常的事,这有什么稀奇的。”他说的很是轻巧。
我们两个人都陷入各自的烦恼里面,叶子从树上继续下落,飘着,飘着。我吐出的烟也绕着绕着。这一下,两个人都藏秘密了,都不能说出来,是无法说出来。但我也得到了安慰,这种安慰是建立在别人的烦恼上,这是种非常自私的安慰。
公交车从我们面前驶过,我看到红领巾走远了,那些多美好的人啊,都离我远去了。
他们在那里笑着,说着,嬉闹着;他们在那里不停地跑着,追逐着,喊着;他们在那里也哭了,相互安慰着,鼻涕也出来了;他们在那里看到我们,笑了,是笑我们了,确实是笑我们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