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生身为家里最大的男子汉,很早就担起了家里的重担。那是因为李升国常年不在家,他要在东营乡的国有林场上班。瑞生记得每次父亲回来的时候,父亲宽厚的肩膀都要扛上一根厚重的木头,为建这座房子添梁加柱。近百里路,逾百斤的木头,瑞生父亲用坚实的肩膀扛起了这沉重和庞大的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漂流的不甚景气的家。父亲不在家的时候,瑞生就要用他那尚生嫩的肩膀替父亲挑起这个家。瑞生也没有什么怨言,弟弟在仍旧在初中念学,上学是很轻松,可是自己并不能好好把握,也不是块读书的料。因此只是认命吧。或许自己只适合做做这繁重的体力活。那些让人头痛的脑力劳动让他见鬼去吧。因此也并不羡慕正在读书的弟弟,只是安心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养活自己,补贴家里。并好好地替母亲惠兰照顾好弟弟们。
俗语说,贫穷的孩子早当家。现在人们以戏谑的称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妈,富人的孩子早当爹”了。可是真正理解“贫穷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里面包含的多少辛酸,多少悲苦,多少不景气,多少的时运不济的人又有几何呢。彼时,父亲李升国又常年在外,又不能够照顾家里,只能是李瑞生一人挑起家里的里里外外的事情了。况且两个弟弟正在读书,因此就在白小煤矿谋了一份工作。也算是为自己的将来做点打算。
这年的春天,嫩嫩的枝叶从树木的粗犷的枝干了伸展出来。一棵棵小草,脱去旧年老去的衣服,穿上新买的绿色衣服,因不好意思,也只慢慢地从土地里走出来,既婀娜多姿又是那么的羞涩绯绿。樟树上的新叶也冒了出来,挤掉落后的老去的叶子,赶着来看看这片充满春情,充满羞涩的新生活力的草儿,花儿,鸟儿,叶儿。这年的春天一切都好像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从未有过的热闹。
在这样春光灿烂的日子里,瑞生就像找白小煤矿的负责人谈谈。当地俗称“包工头”。瑞生就想去找包工头唐家旺,告诉他自己想要在这里谋了一份工作。唐家旺也是自从煤矿建起来没多久从白小山坳里搬过来的建了一所房子的,那房子就建在敬老院往煤矿走的那一段路的上面。房子的下面正好是从布上往白小山坳去的一条刚修好的大马路。
唐家旺家里已经是生了两个女儿了。第二个女儿才呱呱坠地,那时农村人仍然很是重男轻女,一看两个女儿,心里想怎么着也得生个儿子呀。可是国家有计划生育政策,生了两个孩子已实属超生了。这唐家旺家的小两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不,这天李瑞生来到唐家旺家的时候,小两口正在为此事而闷闷不乐呢。唐家旺想:这白白胖胖的一个媳妇,脸相也漂漂亮亮的,怎么就生不下来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呢。这上有六十岁的老母亲,都等着抱孙子呢,孙女都抱了两个了,孙子连个影子也不见了。她媳妇也是很内疚,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都养两个了,带把的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自己都觉得没脸在家里了。更别说出去和其他村里的媳妇们闹嗑了。
李瑞生一走进这个家,就感到一种蓊蓊郁郁之中夹杂的悲愤哀怨之气,就像充满万兽之王的狮子,鲜明的吓人的尊严之中因捕捉不慎透露的些许不言而怒的情调。这座瓦屋高大而挺拔的矗立在离煤矿不远的山脚下,高两米半的厅门正对着前面远处的丘陵,从外面看去,里面一片漆黑,仿佛要把世间一切都吞没。
李瑞生站在门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家旺在家吗?”他大声说道,明显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
“谁呀,谁找我呢?”
“是我,下面屋里的瑞生。”
“哦,瑞生呀,进来坐吧,吃饭了吗?”唐家旺从后面的小房子里面走了出来。农村的房子因地方宽敞,在主屋后面,都建几间矮小的房子,用来做厨房,或养些牲畜,作为它们住的房子。
“还没呢,没这么早吃晚饭,天色还早着呢。再说在哪吃不一样的呀。”
“没吃就在我家吃了去吧,我们家吃饭早,估计一会我媳妇就把饭做好了。”
“不用了,这么近还吃什么饭呀,我来是主要想问问你,我能不能去你那个煤矿做个活计。”
“好说好说,明天你就跟我一起上去吧,煤矿现在正好少几个人呢。”唐家旺也清楚瑞生家的情况,虽说不比瑞生大几岁,但是自己也是这样混过来的,乡里乡亲的能帮衬点就帮衬点吧。
瑞生跟唐家旺客套了几句就回去了。肚子实在是饿了,正在长身体呢,总不能在别人家被主人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吧。这样的好心答应了自己的这份工作,又这样热情的挽留他吃饭。李瑞生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往家走。他觉得今天傍晚的夕阳特别的漂亮。
从上面往下走来,家里的炊烟袅袅升起,瑞生就知道亲爱的母亲开始给他们做晚饭了。白色的炊烟,映在夕阳火红火红的晚霞里,在新建的房屋子衬托下,在找到活干的心境下,变得越发美丽,越发轻快了。他想着想着,觉得自己也快要随着那缕青烟,飘上天空,再来一阵好风,凭借着,直上九霄之上!
“我回来了,饭好了吗?我都饿得肠子打结了。”一从后面的小门进到厨房,就大声地喊道。“今天的饭菜,闻着都很香,做的什么好吃的呀?”他又问母亲惠兰道。
“能有啥好吃的呀,红薯丝米饭。你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以为能吃到白米饭呀。整天馋的跟猴似的。”母亲惠兰没好气的说道。
“妈妈,怎么啦,今天做的也算是好吃的了,以前还吃糠煮红薯丝呢。明天我就去白小煤矿做工,赚了钱买好米好肉给你和弟弟他们吃。我饿了的时候,什么都吃的进去,只要是妈妈做的,我都觉得好吃。”
“你呀,还很小,怎么知道我们这些大人心里的悲苦呢。以为吃好了就高兴了?大人呀,烦恼的事多了去了,跟星星一样数不清呢。”
“你就知道想这么多,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每天神神叨叨这些个没用的东西,瑞生有点不高兴提高嗓门的说道。“小弟弟怎么还没回来,都饿了,赶紧回来好吃饭,吃完饭好睡觉。”二弟弟正在初中上初三,只到周末才回来。
惠兰也不说啥了,这两父子都是这么个急脾气。那俩小的还好,没让她这么不省心。
弟弟李腾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依依不舍地下山了,卷走了天边的最后一寸彩霞和一份光明。李腾生却是家里最活泼的一个人。在学校也是吊儿郎当的,回到家就更不老实了。且又生的挺强壮的。父母最爱晚来子,这句俗语确实不错,惠兰和升国都最喜欢这个儿子。李升国还没表现的那么明显,可是妈妈惠兰就不一样了。她的心全在这个家,全在这几个孩子身上。
“吃饭了,吃饭喽。”李腾生回来边脱下书包,往旁边地凳子上一扔,边说道。
“回来这么晚,有去跟着你那几个朋友混什么营生去了?”李瑞生不耐烦的说道。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好好管管自己,瑞生看不得腾生一天吊儿郎当的样子。
“没干什么,只是和他们在路上玩着玩地忘了时间。”说着在柜子里拿了个碗,装了饭就使劲往嘴巴里扒,狼吞虎咽的。
“我也懒得说你,上次跟人玩还被骗了钱走了。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这次回来这么晚,不是有被骗了,然后跟人打起来了吧。”
“行了,两个人就知道吵,吃饭就吃饭,瑞生你也是的,在外面也没见得你这么能说,在家里说着说那的算什么本事。跟你爸一样,那张口在外面木讷的像啥似的,一回到家就利索得跟刀子似的。都给我好好吃饭。”惠兰忍不住教导他们俩道。
瑞生听了母亲这样说,也就不做声了。他也不想再争什么了。好像自己确实脾气有点不好。有时候,我明明想表达自己的善意,可是总是说的时候,带着一种戏谑的开玩笑的味道,谁知道却南辕北辙了。爸爸也是这样的,我也是承着他的脾气,能怎么办。或许有点脾气才更加有男子汉的气概呢。
一张新的四方桌下面摆着四张崭新的红漆的春凳,三口人一人坐在一张春凳上,点这个煤油灯,在繁闹的吵闹之后,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的饭了。外面明亮的月光从厅门外照了进来。照进了各含心事的一家三口。
第二天,吃完饭,弟弟李腾生就照旧背着书包老老实实的上学去了。李瑞生就上去找唐家旺,然后和他一起去了白小煤矿。唐家旺跟白小煤矿的经理说了一声,就领了一个矿灯出来,一切都办的妥妥当当的。李瑞生在这白小煤矿干活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文瑞看见这孩子脸孔挺新的,就问家旺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小,干得了这么重的体力活吗?”
“就是先前住在出泉水的那个湖边地李家李升国的孩子。”
“他家的呀,这孩子比我们家文禾大不了多少吧。估计也就一两岁的样子了。怎么这么大子,就独自出来干活来啦?”文瑞追问道。加上文珍,四个人边说边往煤矿里面走。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孩子能吃苦,这些年来他爸爸在外边,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他包揽的。其实我也算是他哥哥吧,比他大不了几岁,昨天跟我说想要进来这里,我就答应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着整天现在家里没什么事干,也太不像那么回事。”瑞生简简单单的补充说。
一天的劳动下来,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瑞生确实觉得全身都酸胀的。以前虽然也做过体力活,但是都是带着种好玩,人又是差不多大的,开开玩笑,也就不知不觉过去了。第一次干着么久的活,一时还真是适应不过来。走起路来,连抬起脚的力气都没有了。回到家,非常的饿,却没像昨天那么有力气说话了。吃完了饭,洗脸洗脚,倒在床上,没过几分钟就呼呼大睡起来。一家人都能听到他那休憩的美美的鼾声。
就这样,瑞生慢慢在这个煤矿里干了下来。也与文瑞,文珍,家旺他们越发熟稔起来。特别是和比他稍大的唐家旺,每天一起出发,一起回家。偶尔家旺还拉着他在他家吃上两口酒。说实话,他挺佩服唐家旺的,这家伙干活做事脑子还挺灵光。什么事情在他手里都调整的顺顺溜溜的,在他手下干活也觉得很公平,很值得。
就这样,日子蹿腾着溜走了两年。这期间,有一天是文禾他们几个来偷碳正好是瑞生打着矿灯正想往下走回家呢,意外的听见了这边有响声,就用灯照了过来,看见几个孩子一溜烟的跑了。里面的经理就问道:“瑞生啊,谁在外面了,这么吵?”“没有,是我嫌脚上有泥呢,在地上蹬了几下。”瑞生顺口说道。两年后的深夏,瑞生听见文珍他们说着什么家庭联产什么承包责任制之类的,要重新分稻田啊,油茶林啊这些东西。他回到家本来想跟母亲说说的,可是一看父亲李升国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跟李升国说了此事。李升国这次回来要在家里住上几天。好不容易回次家,李升国就跟林场里请了个假,看看家里有什么事没有。